潤紅的嬌陽為晴天添加了一抹色彩。晴天的午后,夏日的陽光如水般音符一樣燦爛的流動,濕澈了不同的嫵媚的憂傷。
街上一片繁華熱鬧,人們都親切的打著招呼,路遙一個人拉著行李箱走在大街上,看著這些人如此自由自在,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解放。
“這位大娘,請問張康寧張家怎么走?”路遙略有些膽怯地詢問面前的大娘。
“是宣和茶莊的張家嗎?”
“是的,大娘。”路遙握緊行李箱的桿子。
“你向前走過了那條橋之后再轉幾個巷子,這里巷子比較多,我說了你也不一定記得清,過了那橋你再問問別人吧。”大娘用手指著前面的橋說道。
“好的,謝謝大娘。”
“不用謝。”
路遙繼續向前走著。在上海生活久了,耳邊盡是吳儂軟語和租界里那些洋鬼子的怪腔怪調的洋文,現在來到這里,聽到一種尖銳語氣的土話,路遙不自覺的裹緊了肩頭披著的紗巾。
“哎呀,你不長眼啊,看看你把我撞成什么樣子了!”一個面相猥瑣的男子向路遙喊道,手還指著自己的腳踝。
路遙看到那個人穿著一身布衣,完全是一副貧民的裝扮,他的兩只褲腳都卷了起來,右腳的腳踝腫了一大片。路遙一路只是在想著心事,不知道什么時候撞的他。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這里有兩塊大洋,應該夠你治腳了吧。”說著路遙就掏錢出來了。現在的銀元很值錢,一塊大洋大概夠一個人吃喝十來天,買消腫藥應該花不了這么多。
兩個大洋的確是夠了,不過路遙一開始就表現得這么好說話,對于一個愛財如命的人來說,是個敲詐的好機會。
“兩個大洋!你打發叫花子呢!”在其他人咋舌的時候,受傷的男子反而不滿,大喊大叫的。
“這位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出來也沒帶多少錢,現在就剩這兩個大洋了。”路遙說的是實話,這一路上她盡力節省,可是吃喝是必須的,她怎么省錢都不夠花。
路人們開始議論了,不一會兒就聚集了許多人。
“只有兩塊大洋了。”猥瑣的男子接過錢后周身打量路遙,“你不是還有行李箱嗎?我就不信你箱子里沒有值錢的東西。”說完話猥瑣的男子就直接上去搶路遙的箱子,路遙和他互相爭搶。
“里面只是衣服,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路遙急得大喊,可那男子還是不停手。
“廢什么話,我的腳就白撞了嗎?”男子不依不饒,執意要開她的行李箱。
路遙希望圍觀的路人能夠幫助她,可是那些人只是看著他們爭執,不時說一些表示同情的話。
“住手!”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伴隨著的是那男子的慘叫聲。
“光天化日,敲詐勒索,強行搶劫,堂堂一個男子竟然欺負一個弱女子,你好意思嘛。”女子強烈地譴責,路遙拖著行李箱躲在她的身后感激得看著她。
“你,臭丫頭,關你什么事。”男子憤怒地指著踢他一腳的女子。本想上前教訓她,沒想到膝蓋又被踢了一腳,頓時倒在地上抱著膝蓋嗷嗷叫。
“我親眼看見是你在包子鋪喝豆漿時自己不小心撞的,現在竟然賴別人,還強搶別人的東西,你是不是個男子漢啊。”
“你、你胡說什么!”被拆穿了謊言,男子氣結。
“我胡說?那你要不要我請那家老板來和你對質,你好像把人家的柱子給撞壞了,不知道那老板要不要你賠啊。”
女子輕松的說著,那男子卻是瞬間滿臉尷尬。他想繼續敲詐,可是那女子有些功夫,自己腿上鉆心的痛,只怕自己再糾纏,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我,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和你們這些臭丫頭計較。”說完男子就拖著受傷的身體走了。
那男子走后,圍觀的人們也就慢慢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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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事吧。”客棧里,還沒等路遙開口,女子就先出言關心了。
“我沒事,謝謝恩人,我叫路遙。”
“路遙,挺好聽的,我叫譚思思。”譚思思眼睛亮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正常。
“原來是譚小姐。”路遙若有所思。
“聽你的口音,你是從外地來的吧。”譚思思喝了一口茶之后問道。
“是的,我是從上海來的。”路遙也端起面前的白水喝著。
“啊,這里是福建啊,離的那么遠,你又是孕婦,來這里應該是有什么急事吧。”譚思思如此猜測,沒有注意對面的路遙眼圈已經變得紅紅的。
“我……”
“啊,路遙,對不起,我不該那么多嘴的。”見路遙泫然欲泣,譚思思感到很抱歉。
“沒事。我的確是有急事,我......我是來找我的夫家的,我的……”還沒說完,路遙就傷心不已,難以再說下去了。
“找你的夫家,難道是……”譚思思想到路遙可能是被自己的丈夫拋棄了,更加感覺自己多嘴了。
路遙從譚思思的表情中猜到了她的想法,她尷尬地笑了笑。
“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的丈夫,他......他出了事情。”
“啊。”譚思思感覺自己今天真是不走運,怎么總是戳到人家的痛處。
路遙用手帕擦了擦眼淚,準備和譚思思道別。
“那你知道你的夫家在哪里吧。”譚思思深深感覺對不起路遙,想到她剛剛被人欺負的經歷,她想護送路遙。
路遙說出來自己的目的地,譚思思驚叫一聲,客棧里的人紛紛側目,譚思思趕緊捂住嘴巴。
路遙也被她嚇了一跳,她小心的摸摸自己的肚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見譚思思滿臉驚訝的看著自己,路遙試探性的問了句。
“你是張家的親戚?”
路遙只是向她微微一笑。
見路遙戒備的樣子,譚思思嘆了一口氣。“我就住在張家,是張家的遠房親戚。”
這下子輪到路遙驚訝了。“真的?一開始聽到你的名字我就覺得熟悉,原來你就是思思表妹。”
“那你是?”譚思思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答案,但還是不敢相信。
“我是張文彬的妻子,你的表嫂。”路遙心下激動,又怕動了胎氣,深呼吸了幾口。
“表嫂?你還活著,太好了,大伯知道了一定很開心。”譚思思叫來小二結了帳,就拉起路遙的行李箱。“表嫂,我們快回家吧。”
路遙點了點頭,跟著她出了客棧。譚思思擔心路遙的身體,特意攔了輛黃包車載她和行李箱,自己則跟在車子后面護著她。
初聞客棧著火的噩耗,張康寧不愿相信自己的兒子就那么葬身火海了,當看到客棧登記花名冊后,張康寧才承認這個事實。當初接到英國來信,看到兒子說要帶著懷孕的媳婦回來,甭提自己多開心了。可如今兒媳失蹤,兒子的骨灰也被帶走了,張康寧又是憂愁又是擔心,身子一下子就倒了。張老夫人雖是女輩,眼見兒子遇難,丈夫病倒,擔心家里安寧,她強裝鎮定,一邊派人打探消息一邊照顧丈夫。直到見到譚思思帶回的大兒媳,她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了下來,整個人虛弱了許多。
路遙拜見了病床上的公婆,又把張文彬的骨灰拿出安置好。家人一番噓寒問暖之后,路遙把事情一一道來。
她和文彬到上海后就立刻找客棧休息,最近的客棧生意火爆,只有一間臨街的客房空著。自己的身體不適合另外尋找其他客棧,只好和文彬住了下來。自己睡覺不**穩,原以為自己會被吵得休息不好,沒想到隔壁的姑娘愿意和自己換房,當天下午文彬就把房間里的東西互相搬弄好了。
“唉,沒想到晚上竟然會發生火災,文彬為了救我......”路遙說不下去了,用手帕捂住嘴巴,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大嫂,雖然大哥不幸遇難了,可你保護好了大哥的骨肉,相信大哥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張二少爺張文軒如此安慰。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生活的,不想一家人籠罩在大哥逝世的慘淡氛圍里,張文軒安慰好沉浸在悲哀中的三人后,就請譚思思帶著路遙去大哥的房間休息。 Wшw⊙ тт kǎn⊙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