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域,一個多風的國度。這裡的水季不像水域那麼頻繁,旱季也不像火域和土域那麼多,四季怡人的氣候總是讓人喜歡呆在這裡看靜靜的日出與日落,然後讓隨時可能揚起的大風吹走自己的帽子。
風域最大的都城,風域國都風信城,此時巨大的城身籠罩在如漆一般的暗夜之中,星星點點的火把如同黑暗中的希望一般,明亮的點綴著大街,與天空中的繁星相互映襯。
風信城作爲風域的都城,完全將華貴奢侈集於一身,寬宏的護城河將巨大的城身完全圍了起來,再接通到外部的大海里,內部分流數道分支流進城內,供水完全不用擔心。
城內,寬闊的大街上並排能走二十匹馬,兩邊的店家,都是最少四層的建築,裝潢精緻。
而此時,在某條街的街尾,非常安靜的環境中,矗立著一座孤寂的世子宮。這裡,便是風域大公子王之念的宅院。
大公子王之念在很多地方都跟他其他的王公兄弟們不同,他不喜歡喧鬧和聚會,這街尾的寂靜,纔是他最喜歡的地方。
月色灑在乾淨到一塵不染的庭院中,只有幾朵花瓣飄落在地上,被斜風細細吹起。
“公子。”是管家王林的聲音。王林從大公子一出生開始就全權負責大公子的日常家居生活,關係極爲親密,到了後來,大公子長大了,也就自然而然的將自己的一切事物都交託給王林。
在王之念的心中,除去輩分,管家王林,就是除了自己父親之外的,第二位父親了。
更重要的是,王林自己本身就膝下無子,在很早的時候,一次亂事動盪,自己的妻子因爲當時懷著王林的第二個孩子,突然早產,又一下子找不著接生婆,王林什麼都不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妻子難產而死,並且胎死腹中,一屍兩命。
而當時自己唯一的一個兒子,也應該人馬的衝擊,一不小心,跟自己走散了,從那以後,哪怕是王林窮盡一生之力,也再也無法尋找到自己的親生兒子了。
所以,在王林心中,這位自己伺候了這麼多年的大公子,名義上是自己的主子,但實際上,自己早已經將他當作了自己的親兒子一般看待。
大公子王之念更不避嫌,私下裡只有王林和他之時,他更是直接稱王林爲王父,深得王林欣慰。
“王父?這麼晚了,王父過來有何事嗎?”
公子王之念親自前去打開了房門,請王林進來。
王林走進公子的房間,習慣性的往屋外謹慎的掃了一眼,然後關上了房門。
“怎麼了王父?出什麼事情了?”見王林這般謹慎的行動,王之念便心知出了什麼大事,不然王林也絕對不會在這麼晚的時候過來打擾自己的。
王林回過頭來,看著大公子,神色嚴峻的說道:“公子啊,不好了,出大事了啊。”
“什麼大事?”
“王清世子那邊又派人去天閣那邊了。”
“咳,我以爲是多大的事呢,難道我們的人什麼時候離開過天閣了麼?不都是一直在爭取嘛。天閣現在的想法就是誰都不幫,讓我們自己窩裡鬥,王清王楚那邊派再多的人去,也是一樣的。之前他們,又不是沒試過。”
見公子神色輕鬆下來,管家王林依然沉重的搖了搖頭,“公子,這是事變突然,恐怕沒我們想的那麼簡單啊。”
王之念一挑眉,不解問道:“王父,別賣關子了,直接全部說出來,到底出啥事了。”
“我一直有派人在接觸天閣,雖然天閣始終不幫我們,也不幫其他世子,但是我始終沒有把人撤回來。最關鍵的原因,就是爲了更方面的收集情報
。而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剛纔,最新的情報,傳了回來。”
“是什麼?”王之念的心中,大概已經有了幾分答案。
“這次,我聽說是老家主身邊的那隻狐貍精親自出馬了,不知道她給天閣開出了什麼價碼,但是大概能肯定的,就是天閣打印了她。”
看著王之念怔怔發呆的表情,王林怕公子還沒有聽清楚,便又說了一遍,“天閣那邊,恐怕已經答應了王清王楚他們,這次的繼承人之爭,天閣恐怕要站在他們那邊了。”
啪……
王之念一掌拍在桌幾上,整個純檀木所做的桌子便化作了粉末,“這該死的女人,肯定是承諾了會給什麼絕對不能給的東西給天閣,天閣纔會破天荒的幫助他們。”
“公子,這天閣雖說是整個天下最具統治權威的組織,說的好聽是維護世間各處的平衡,但實際上,又哪裡不是唯利是圖,想盡辦法的增進他們自身的實力呢。”
“消息是否確定可靠?”王之念從來都很冷靜的面容,此時都有些猙獰了起來。
王林看著公子恐怖的面孔,用力的點了點頭,“我派去的人,經過了幾番確認,並且想辦法親眼在天閣那邊目睹了前來談判的人,就是那個女人,絕對錯不了。”
王之念點點頭,極爲痛心,“薄姬呀薄姬,你這是要把我們王家上千年的基業都毀於一旦啊。”
薄姬,正是世子王清王楚的母親,也是目前王家老家主最爲寵幸的妃子了。
如果說龐大的政權被一個女人所掌握遙控,那這政權,勢必在未來將要風雨飄搖,不久便會隕落於天下。
可說來好笑,這如驚雷一般的後患,說到底,卻是當年王之念親手埋下的。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王之念外出拜訪天閣,卻在路途之中,遇見一賣身葬母之女。原本世間此等可憐事情多如牛毛,任憑世間俠義之士做盡好事,也根本挽救不了多少無辜少年的命運。這樣的女子,極大多數,勢必最後無奈只能賣身進入青樓,終身不見自己真正的命途,只能寄希望於前來尋歡一夜的風流浪子。
但偏偏,那日天寒地凍,路遠馬亡,王之念也不知是爲何,本已經走過了幾百米之遠,心卻始終還在想著剛纔那位女子,久久不能釋懷。
索性,大公子王之念就當日行一善,果斷回馬前去尋那位女子。只見她已經昏死在街邊,滿身白雪。
王林到如今還始終記得當日的情景,因爲正是自己當年親自把當時的薄姬背了起來,背進了自己的馬車當中。公子一念之仁,讓自己救活了當年的薄姬,還下葬了她的母親。但如今,物是人非,世事弄人,誰又能想到,如今已今非昔比的薄姬,卻是公子繼位道路上最大的阻礙呢。
“公子,現如今,我們該如何辦啊。”
王之念搖搖頭,讓自己從深深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嘆了一口氣,王之念擺擺手,“王父,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辦法。”
王林點點頭,退了出去。
如若,當年自己狠下心來,拒絕了父親的請求,而是堅持讓薄姬嫁給自己,那麼現在,還會有這麼多事情麼?
王之念的思緒,再次飄回到了幾十年前。
那時的自己,還只是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少年,心懷天下,風流倜儻,多想有一番作爲。
而那次,偶然之間救得薄姬之後,自己便帶著她一起前往拜訪天閣。本身當時流落在外的薄姬,滿身傷痕,根本看不出絲毫。但是一經梳洗,一個完美的美人胚子,就如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的站在了當年的自己面前。
那是一種怎樣的驚豔啊,讓滿懷
抱負的自己,連拜訪天閣長老的事情都放不在心上,整個心思,全部在了當時的薄姬身上。
薄姬,這個名字,也正是自己,絞盡腦汁,才爲她所取出來的。
而那些外遊拜訪之日,日日夜夜的笙歌,還有美人臥膝的牀榻之歡,這些事情,除了自己和薄姬還有王林之外,更無第四人知道。
整個外遊行程,也爲此拖延了足足一個月之久。
只是,就在自己回到風信城的時候,薄姬的驚豔之美,便被風信城當中所有的王公貴族所驚歎,所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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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所有對薄姬的絕色容顏貪婪奢望的人羣當中,竟然出現了自己的父親,當時王家的家主王動。
當年王之念的父親,還只是一個正處在中年的當世英雄。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況是當時驚豔了整個風信城的薄姬呢。
毫無疑問,自己的父親,問自己開口要人了。
如果說,自己在一回風信城的時候,就當衆宣佈,薄姬將是自己未來的妃子,那該多好。爲什麼,自己要那麼顧及世人眼光,要那麼的顧及薄姬卑微的出身。
如果說薄姬成了自己的妃子,那麼再如何奢望,想必自己的父親也絕然不會有半分非分之想。可是偏偏當時,薄姬只是自己身邊最普通的一名丫鬟,自己的父親問自己要一個丫鬟去伺候他,自己又如何能拒絕呢?
不,就算是拒絕,那又如何呢。歸結到底,還是當時的自己,懦弱至極。
回想到這裡,王之念的心,都痛的開始滴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自己心中最深處的花田裡,開出一朵朵黑色的罌粟花。
王之念不會忘記的,當時的薄姬,滿臉蒼白的看著自己,嘴脣都被自己的牙齒咬出了血。那種神情,是絕望,深深的絕望,對命運的絕望,更是對自己的絕望。
本來薄姬便已經是如死人一般的看待這個世界,但是是自己,帶給了她希望,帶給了她新的生活。所以當時的自己,就是她的新生命,是她的全部。可也真是自己,親手把她丟棄出去了,如同一件貨物一樣,丟給了自己的父親,同時親手關上了她對生命的渴望,對新生活的期待,對自己的期許。
“求求你,公子,求求你,不要把我送走。薄姬只想留在公子的身邊,哪裡都不想去,求求你了公子。”
“薄姬,我父親點名要你,我不能不給。他是我的父親,我不想違背了他的意思。薄姬,在我父親身邊,同樣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享受不盡的。薄姬,去吧,不要害怕,我父親會好好待你的。”
“不,不要啊公子,薄姬不要榮華富貴,薄姬什麼都不要,薄姬只想陪在公子的身邊,一輩子服侍公子。”
“薄姬,就當幫我好嗎?去我父親身邊,代我好好照看我的父親。同樣他身邊的一些事或一些人,有什麼重要的變化,就通知給我。代替我,好好的跟在我父親身邊。”
說到底,薄姬在當時自己的眼裡,也只是一個可以好好利用的棋子,自己也根本沒有真正的喜歡過她。唯一讓自己有所留戀的,只是牀榻之上薄姬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和純白的奶香味。
王之念一輩子都忘不了,薄姬最後踏上馬車時,回頭望向自己的最後一眼。那是應該怎樣來形容的眼神啊,只包含著一絲感情,那就是恨。只有恨,深深的恨意,全部融化在了冷冷的神情裡,望向自己。
王之念一個冷顫,從自己的回憶當中醒過神來。事隔這麼多年,當年薄姬的那個眼神,如今還能刺激到自己,讓自己不能釋懷。
王之念無奈一笑,此時唯一能做的,只有嘲諷當年的自己,是多麼的不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