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愛麗絲愣了一下，旋即便意識到，這是來自一位“薔薇主教”的求救，或者說，至少是“薔薇主教”。

誰啊，“極光會”的嗎……等等，“極光會”的？

愛麗絲愣了一下，想起了夢裡的“黑之聖者”與利奧馬斯特，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救命？怎麼做？”弗蘭克·李有些茫然地側頭問道。

我怎麼知道，你應該去問你們船長……克萊恩搖了搖頭，想了想，卻沒直接出聲，而是看向了愛麗絲。

愛麗絲沒說話，她凝神看向了那鮮紅的“救命”，穿著亞麻長袍瘋狂逃命的利奧馬斯特自然出現，身後追逐著他的，正是提著巨劍的“黑之聖者”。

愛麗絲微微一怔，畫面前移，露出了他們前方那片凝固在黃昏裡的建築——巨人王庭。

對了，利奧馬斯特是去朝聖的，如果“神棄之地”的入口在夢裡，利奧馬斯特肯定知道……

模糊的念頭劃過愛麗絲的心頭，她猛得跳了起來，驚聲道：

“我要去救他！”

這讓克萊恩難掩驚訝地看向了愛麗絲，用一種費解的語氣問她：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愛麗絲頓了一下，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夢裡，自己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麼做，運氣不好的話，利奧馬斯特說不定已經死了……她會運氣不好嗎？

好吧，其實是會的，但，這方面的事情應該不會運氣不好……應該不會吧？

憑藉著對自己性格的瞭解，愛麗絲逐漸遲疑起來。

當然了，解釋還是要解釋的：“他可能知道進入‘神棄之地’的方法。”

停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

“不過，事實上我什麼都不打算做，因爲我不知道要怎麼做——如果命運真的想讓我去一趟‘神棄之地’，方法自然會送到我面前。

“到了那個時候，我纔會考慮要不要去……誒，命運爲什麼不直接給我傳送進去，比如說讓人來給我綁進去……不，這個算了。”

想起邀請她成爲眷者並且試圖綁架或者拐賣她的阿蒙，愛麗絲決定還是自己去比較好。

在愛麗絲嘗試著向克萊恩解釋自己的想法時，弗蘭克·裡已經盯著那團血肉，想到了另一個方向。

冷不丁地，愛麗絲聽見弗蘭克·李出聲問道：

“可以消除這些血肉原本的精神烙印嗎？”

愛麗絲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能。”希斯·道爾簡潔迴應。

弗蘭克·李的嘴角一點點咧開，笑得像是個兩百磅重的孩子：

“我一直都很好奇‘薔薇主教’的血肉構成。

“一直都在想，用類似的血肉作爲雜交的媒介，會發生什麼事情。”

愛麗絲驚恐地後退了半步。

這成功讓弗蘭克·李注意到了被冷落的她，於是弗蘭克回過頭，關切地詢問道：

“怎麼了？”

愛麗絲嚥了咽口水，看著弗蘭克滿是真誠的視線，她沉吟了兩秒，看向一旁的希斯·道爾說道：

“這兒就有個‘薔薇主教’。

“你可以不用那麼麻煩。”

克萊恩忽然有了一種罵人的衝動。

“謝謝。”希斯·道爾在一旁冷靜地開口。

“哦，”弗蘭克朝愛麗絲露出了驚訝的神情，“你說得對，我居然忽略了這件事！”

說完，他露出熱切的神情，用飽含期待的眼神看向了希斯·道爾，在他的注視中，希斯·道爾一言不發地融入了陰影中，好像從未存在過。

愛麗絲眨了下眼睛，露出了回憶的神情：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看到他，當時我以爲你把人和陰影雜交了一下，才生出來他……”

那團陰影蠕動了一下，希斯·道爾重新出現，身形有些不穩地落在了甲板上。

在愛麗絲還要開口說話之前，克萊恩伸手拖走了她。

當愛麗絲在甲板上嘗試說服克萊恩放開她時，黑夜不期而至，他們不得不找個地方開始睡覺。

沒有人干擾夢境，於是愛麗絲便再次出現在了熟悉的區域，附近能看到弗蘭克、嘉德麗雅、妮娜等等“未來號”的船員的夢境，當然，也少不了克萊恩。

……真煩。

愛麗絲縮了下脖子，環顧一圈，熟門熟路地進入屬於弗蘭克·李的房間。

弗蘭克·李依舊在挖坑種著什麼，只是腳邊擺放的不再是食物，而是一灘爛泥般的血肉。

愛麗絲爲不存在的薔薇主教默哀了一秒鐘，然後走上前去，蹲在他身邊問道：

“你打算用它們做什麼實驗？”

弗蘭克興奮地笑道：

“很多很多！

“比如只需一頭就可以滿足整條船肉食要求的牛，每次切一部份下來後，它都能重新長好！”

我好像在聖經中見過類似的傳說……

愛麗絲嘗試著回憶相關的內容。

新約中曾記載過“五餅二魚”的神蹟，在這個故事中，耶穌曾用五個餅和兩條魚，通過祝福和分配，餵飽了五千人。

也，也挺合理的，畢竟“上帝”確實有一條途徑是……

愛麗絲瞄了瞄地上的血肉，思考了兩秒鐘後，嘗試著勸說道：

“爲什麼要糾結於牛呢？也許你可以考慮一下別的物種，比如說魚……

“而且，我總覺得你很喜歡種東西……未來有一天，我不會看到人從地裡長……等一下，那你是不是能把我種出來？”

愛麗絲忽然有了新的奇思妙想。

夢境中的弗蘭克並不完全清醒，但他仍然擡起了頭，開始以一種渴望的眼神看向愛麗絲。

愛麗絲瞬間想起了弗蘭克·李在得知她的身份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請求她的血肉做實驗，重新面對熟悉的眼神，愛麗絲感覺脊背上的汗毛豎了起來，她跳起來轉身就跑，一頭衝進了不知道哪個房間。

這是一個廣闊的，由兩排粗壯石柱支撐起的大廳，大廳內沒有燭光，異常黑暗，隨著正門的敬開，外面的光線照入進來，讓這裡變得清晰。

這裡的牆上、穹頂上有一幅幅色彩鮮豔但以金色爲主的壁畫，它們彼此連接，沒留空隙，讓這裡有種宏大神聖的感覺。

安德森·胡德正躺在一張安樂椅上，一邊悠閒地欣賞頭頂的壁畫，一邊朝旁邊的格爾曼·斯帕羅感慨道：

“唉，總算要離開這該死的海域了，也就兩三次正午和夜晚的交替！

“只要能順利離開這裡，我就不用擔心還有什麼殘餘的問題……呀，是你？”

愛麗絲想了想，也走了過去，給自己具現出一張同款的安樂椅，順便在克萊恩身後也塞了一張，然後躺了上去道：

“別忘了還有四倍的厄運等著你。”

安德森高興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了，幾秒鐘後，他又笑了起來：

“你除了厄運沒有別的攻擊手段了嗎，天使小姐？”

“？”愛麗絲難以置信地看向了他，“五倍！”

克萊恩虛弱地靠在了躺椅上，嘗試著轉移話題：

“你是因蒂斯人？”

“勉強算是，我父親是因蒂斯人，母親是塞加爾……操！”安德森朝氣急敗壞的愛麗絲露出了一個欠揍的笑容，才扭過頭回答道。

他的回答只來得及進行了一半，接下來他身下的椅子忽然散架，饒是他反應迅速，也不免跌在了地上。

算了，讓她撒撒氣吧……克萊恩看了愛麗絲一眼，最終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那樣問道：

“那你是信仰‘永恆烈陽’，‘蒸汽與機械之神’，還是‘知識與智慧之神’？”

安德森很想罵人，但當他瞄到一旁的愛麗絲極富威脅意味的眼神時，他忍不住想到剛纔莫名塌下的椅子，把髒話嚥了回去。

安德森憋著口氣從地上爬起來，讓安樂椅的殘骸消失，又具現出了一張新的安樂椅，才躺在上面回答道：

“我原本是信仰‘知識與智慧之神’的，但他們的牧師太可惡了，僅僅只是因爲考試成績不合格，就無視了我普通英俊的臉孔，像看傻子一樣看我。

“呸，我只是比較偏科而已，我智商一點也不低！我在美術知識、繪畫基礎等領域一直都很優秀！

“呵呵，成爲獵人前，我的理想是做一名畫家。當然，來到海上後，或多或少會信一點‘風暴之主’。”

聽完安德森的描述，克萊恩沉默了片刻，轉頭朝愛麗絲問道：

“你有考慮過改信‘知識與智慧之神’嗎？”

愛麗絲冷笑一聲回答道：“你有考慮過當著女神的面問這個問題嗎？”

“你怎麼知道女神對這件事不會感到樂意？”克萊恩反問道，“你知道的，我想另一位存在就很樂意這件事。”

愛麗絲噎了一下，明白克萊恩嘴裡的另一位存在絕不是“知識與智慧之神”，而是目前只復甦到序列5的愚者先生。

安德森正想加入他們的話題，插上幾句話，忽然，壁畫大廳的深處，傳來了哐當的開門聲。

他們紛紛停下交流，凝神望向了音源所在的位置。

一個穿亞麻短袍的男子速度極快地從壁畫大廳深處衝出，直奔這邊而來。

這男子頭髮烏黑光亮，臉上卻多有皺紋，似乎已經歷過不少苦難。

是那個利奧馬斯特的苦修士！

愛麗絲瞬間認出了這人，她驚得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罵了句髒話：

“我靠，他他媽怎麼真的跑出來了！”

“咳。”克萊恩握拳抵住下巴，低咳一聲作爲提醒。

愛麗絲把更多的髒話嚥了回去，壁畫大廳的深處也在這時浮現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這身影穿著厚重深沉的黑色全身盔甲，眼窩處是兩團深紅的光芒。

他提著一把巨大的直劍，瘋狂追趕起前方的利奧馬斯特。

顯而易見，這就是愛麗絲素未謀面的那位騎士。

當！當！當！

他疑似金屬質地的靴子連續與地面碰撞，發出了清脆而急促的聲音。

兩道身影越來越近，克萊恩和安德森反應極快地向後退去，貼在了壁畫大廳的牆上。

他們一人一邊，隨後便發現了愣在原地的愛麗絲，克萊恩下意識就想上前把愛麗絲拉回來，卻看見對面的安德森比了個阻止的手勢。

克萊恩停頓了一下，就看到利奧馬斯特先他一步，朝著愛麗絲大喊道：

“快跑！”

愛麗絲眨了眨眼睛，反應忽然又快了起來，她伸手抓住利奧馬斯特，轉身抓著他狂奔起來。

……？

克萊恩在原地懵了一秒鐘，看著愛麗絲越來越遠的身影和黑甲騎士越來越近的身影，連忙追了上去。

安德森看著他們的身影，徒勞地擡起右手，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下，望了望外面的廣場，最終也選擇了跟上去。

愛麗絲抓著利奧馬斯特衝出了修道院，巨人王庭的投影出現在視野當中，於是愛麗絲鬆開了手，將一份隨機的幸運留在了利奧馬斯特身上。

“去吧。”她對利奧馬斯特說道，隨後便後退了幾步，爲身後的人讓開通道。

利奧馬斯特一臉懵地被她抓著跑了出去，看到巨人王庭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看著愛麗絲明哲保身般放開了他。

她到底在幹什麼……這樣的疑問短暫劃過腦海，就被巨劍敲擊地面的聲音打斷，利奧馬斯特意識到現在不是思考的時候，他繼續飛奔起來。

他一邊繞著那塊巨石進行躲避，一邊抓住一切機會，望向對面山峰的“巨人王庭”投影，用古赫密斯語低聲祈禱道：

“創造一切的主啊，

“您是全知全能者……”

“您是一切偉大的根源，您是開始，也是結束，”

“您是衆神之神，您是浩瀚星界的支配者！”

隨著這段尊名的結束，分隔兩座山峰的雲海突有顫動，向著左右緩慢分開，露出了一條看不到底部的幽深縫隙。

對面的“巨人王庭”投影則陡然將極遠處的凝固黃昏吸附了過來！

但是，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愛麗絲微微瞇起眼睛，看向了黑甲騎士，他正與利奧馬斯特繞著一塊巨石彼此追逐。

忽然間，黑甲騎士的手意外一鬆，手中的重劍落地，絆倒了他自己！

“殺了他。”愛麗絲平靜地對利奧馬斯特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