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二娘一行人不顧安大老爺的挽留,集體搬出安家,駕著馬車在冷清潮濕的大街上冒雨行了一個時辰,最終停在客旅密布的南城,住進了云來客棧。
云來客棧環境清幽,裝飾典雅,廚子手藝好,樓里還有彈唱極佳的清伶和口才甚好的說書先生,是清州府許多達官貴人、富豪鄉紳宴客時愛去的場所。
它分為平民區和貴族區。貴族區自然就是達官貴人、富豪鄉紳消遣的地兒,需要特制的帖子才能進去。
岑二娘他們幾個住進了平民區。
平民區這邊環境雖差了些,但客人往來如云,消息極靈通。岑家在清州府沒有姻親和熟人,唯一相熟的安家剛剛才鬧崩,岑二娘只得蹲守在客棧里,聽聽大家怎么議論城里的姑娘。
平民區也是許多大戶人家的小廝和常隨,都愛去看戲喝茶侃大山的寶地。
這還是安三少告訴岑二娘的。
前日,他還怕岑二娘在安府里悶得無聊,特地帶她出來游街賞景,還請岑二娘品嘗了云來客棧的美味佳肴。
岑二娘回想至此處,有些后悔之前在安府里那樣粗.暴無禮地對待安三少。詆毀她的是霍氏和齊氏,與安三少無關。
她不應該那么激憤,一棍子打翻一船人,以至于失言傷了他。
岑二娘一邊懊悔,一邊恨恨咬牙:不過,安三少也不算完全無辜。
若不是他腦子抽筋,非逼著安家長輩去岑家提親。想娶她做什么男妻,還玩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也不至于讓安家的長輩,對她深惡痛絕。
霍氏更可笑,竟給她安了“男狐.貍.精”的名頭!
如今想起來,還是覺得氣不平!
岑二娘猛喝了兩杯茶,消消火氣,想著再過段時間,等這娶男妻的風波過去,她的氣消完。再寫封致歉信給安三少。
唔,還得送些薄禮去安家賠罪。
怎么說霍氏和齊氏都是長輩,她不應該那么和她們說話。
霍氏和齊氏雖可惡,但她們也是一片慈愛心腸。且安大老爺和安三爺哪怕被安三少那么鬧騰催逼,心里怒火騰燒,也沒有拿她出氣。一直都對她禮數周到,熱忱關切。
就沖這點,她也該給安大老爺和安三爺道歉。
不過。這給安家致歉送禮,還需以她父母的名義。如此鄭重其事,方能凸顯誠意。
岑二娘獨自坐在云來客棧一樓的看戲大廳的角落里,灌了一肚子茶水,理清頭緒后,才平復下急躁的心情。豎起耳朵,聽周圍的大戶人家的家仆們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盡量搜集對她有用的信息。
那些仆人大多都在吹噓或者抱怨主家,又或聊打馬吊、推牌九的輸贏,甚至三五七八個地圍在一起。意.淫城里各處花樓暗巷的頭牌姑娘……
他們極少說起自己主家的小.姐。一是因這些粗使仆人很少接觸主家的未嫁姑娘,二是他們都被主人家刻意叮囑過,不得在外妄議閨秀,壞了自家姑娘的名聲。
岑二娘枯坐了一下晌,聽了一耳朵的污言穢語和閑言雜語,肚里酸水翻涌,反胃得很。
若不是后面她拿銀子利誘那些家仆,套他們的話,得了些雞肋一般的信息。
這半日的時間,都被糟蹋完了。
她特別慶幸自己還派了寧老七和玉墨幾個隨侍出去走街竄巷。有意接近那些大戶人家的門房,悄悄打聽那些人家中姑娘的相貌、品行和才情等。
黃昏來臨之際,岑二娘喚來店小二,給了他一錠銀子。讓他去后廚叫廚子置辦一桌豐盛的酒席送去樓上的雅間,等著玉墨幾個回來,犒勞他們。
酉時三刻,玉墨等人才陸續歸來。
他們在外奔走多時,又累又餓,岑二娘同他們一道用完夕食。酒足飯飽后,才問起他們,都打聽到了什么。
寧老七最先擰著眉頭發言:“二少呀,咱們出去走了十幾戶人家,銀子倒是塞出去不少,可結果卻不是很理想。”
“也不知是不是我們運氣背,問到這附近的十幾戶大戶人家,一半的家庭都沒有適齡未嫁女。余下一小半有的,那些姑娘的素質都不怎么樣,我覺得都配不上咱們于大人。”
岑二娘嘆口氣,“我也知這一時半會兒,咱們又人生地不熟,不好打聽,也不便尋找合適的對象……”
玉墨比岑二娘年長一輪多,他一直跟著岑二爺,拿岑二娘當自家晚輩看,寧老七和六皇子留下的幾名護衛,都不好問岑二娘為何憤而離開安家,怕蹙了岑二娘的霉頭。
放著那么好的助力不用,出來在外面瞎打聽,不是胡鬧嗎。
只有他敢問岑二娘:“二少,咱們為何不讓安家出面,非得自個兒出來瞎晃?這樣打聽出來的信息,真假難辨,也不全面。若一個不慎,給立柏牽錯線,尋了個敗家媳婦。豈不是害了他一輩子!”
“我與安家鬧掰了。”岑二娘微紅著臉道:“這其中的緣由,我不便說。你們只需記得,不準去安家貼人家的冷臉就好。咱們再努力十日,若十日后還無果,就折道去林安縣,找敬叔叔和敬嬸嬸幫忙。”
“如此也好。”寧老七道:“今日.我們走了半個城南,明日咱們接著把城南這地界走完。然后再去城東、城北和城西。”
“咱們速度快些,十日大概能問遍整個清州府城內的大戶人家。我不信,還找不到幾個配得起于大人的姑娘!”
“說得對!”玉墨也振奮道:“有志者,事竟成。”
喊完勵志名言,他又有些煩惱:“只是咱們找到人也就罷了,怎么讓那些姑娘和她們的長輩愿意把她們嫁給立柏呢?二少,你都說時間緊迫了,這……”
“那個以后再說,先尋人。”岑二娘愁得頭都大了:“等尋著人后,我再想辦法。一樣一樣來吧。”
寧老七見岑二娘愁眉苦臉,笑呵呵安慰她:“二少,別急。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口氣也吃不成大胖子。你記著,你不是一個人,我們都會盡力助你的。”
“是呀,二少。”玉墨等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岑二娘欣慰又感動地微笑:“多謝你們。今日你們都累了,快回房休息吧。”
寧老七幾個同岑二娘道別后,打著呵欠走了。
岑二娘心情沉重,沒有睡意。獨自漫步走出客棧,去外面轉夜市了。
她心里很不得勁,腦子里時不時閃過安三少砸椅子時悲憤狠絕的臉,還有他那雙含淚、欲語還休的虎目,讓岑二娘覺著自己虧欠了他。
她莫名地心慌意亂,總覺得會出什么事兒。有些擔心安三少,打算先出去轉轉,一會兒等夜深了,再夜探安家,看看他狀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