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走到一座不起眼的大殿前,雲皇后停下腳步,微微喘氣。
琴明月擡頭看了一眼。
大殿說不上輝煌,也談不上破敗,就是一處普普通通的大殿,甚至還有幾分冷清。大殿上沒有掛匾,沒有名字,唯一能讓她感覺到這裡不同尋常的,是這裡的氣氛,甚至比皇后住的宮殿還要肅穆幾分。
琴明月極會察言觀色,見雲皇后與章睿舜都換上了凝重的神色,她也深吸了兩口氣,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又理了理稍顯凌亂的髮絲,跟著雲皇后與章睿舜進了大殿。
整個大殿空蕩蕩的,別說大殿的主人了,就是宮女太監也沒見一個,卻不同於一般的冷宮,冷宮是那種死寂沉沉,生無可戀的氣氛,可這裡,雖然冷清,卻無形中有種讓她喘不過氣的壓力,她不明白這種壓迫感從何而來,可那種因爲被逼視而產生的懼意,讓她氣短心虛。
手心滲汗,琴明月悄悄長吁一口氣,緩解胸口的不適。
太監和宮女並沒有跟進來,而是規矩地站在大殿外。
在雲皇后的帶領下,三人走到一處不起眼的房門前。
見章睿舜停步了,琴明月也跟著停下了腳步,只有雲皇后一人站在門前。
她輕輕敲了敲房門,房門從內朝外推開。
琴明月瞪大了眼睛,卻無法認出開門的是哪個嬤嬤,只是從那倨傲到不茍言笑的表情上看,此人的身份不低,因爲,一向心高氣盛的雲皇后對此人都有幾分尊敬。
琴明月不由得放低了自己的姿態,不管門後那人是誰,身份都很高,高到連雲皇后都要忌憚。
雲皇后得到允許後進了房門,嬤嬤側身,朝章睿舜看了一眼,“殿下也來了。”
“桂嬤嬤。”章睿舜的態度說不上親暱,卻也不疏離。
桂嬤嬤微微點頭,“殿下別來無恙。”
章睿舜笑而不答。
桂嬤嬤皺著眉頭,瞟了琴明月一眼。
琴明月下意識地挺了挺腰。
桂嬤嬤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帶上了房門。
琴明月心裡有很多疑問,卻也知道現在不是開口的時候。
雲皇后進了屋子,熟門熟路地朝裡屋走,看著端坐在主位上的婦人,雲皇后拘謹地一愣,“姑母。”
“說吧,什麼事?”老婦人一身華麗的打扮,與周圍格格不入,這裡明明是個佛堂,檀香的味道無處不在,飄渺中頗有幾分仙境的味道,可老婦人一身珠光寶氣,生生破壞了這份出離塵世的仙氣,俗不可耐。
不過,老婦人身上的氣勢又扭轉了這種俗氣,那舉手投足間的氣勢,讓人不寒而慄。
雲皇后溫順地站在老婦人身前,乖巧地像個孩子,“姑母,她來了。”
老婦人捻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半閉的眼睛轉向雲皇后,“一個白芷水就讓你忌憚成這樣,這些年,你一點長進也沒有。”
語氣不重,雲皇后卻從中聽出了鄙視。
“姑母,您知道皇上對她的心思,不是侄女不努力,而是,皇上的心思都不在侄女這裡,侄女真要對白芷水做什麼,最後,皇上都會對侄女動手。”
“愚蠢!”老婦人一直都是溫吞吞的語氣,可她每說一句話,雲皇后心裡就顫抖一次,這種畏懼彷彿早已紮根在她的骨子裡,揮之不去。
雲皇后不語。
老婦人終於睜眼,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十六年了,本宮幫你把白芷水禁錮在後院十六年,你呢,你這十六做了什麼?除了勾心鬥角地爭寵,你爲雲家做了什麼?”
“姑母,侄女也是想穩固在後宮的位置,更好地爲雲家做事。之前,皇上因爲白芷水的事與姑母有了膈應,甚至遷怒了侄女,侄女要想在皇上心裡有一席之地,著實不容易。”雲皇后急忙辯解。
“這麼說來,本宮還做錯了?”
“姑母,侄女不是這個意思。”雲皇后撲通一聲跪下認錯。
老婦人冷哼,“當年,若不是本宮出手,你能進宮?你能坐上後位?當初本宮是怎麼和你說的?本宮雖說是皇上的母后,皇上不敢對本宮做什麼,可母子情分終究會受到影響,能拼出什麼路,得看你自己的。爲了雲家,這些年確實委屈你了,可你,這些年可有爲雲家真正出過力?除了利用雲家那些資源在後宮固寵,你就沒做什麼實質性的事!
誠然,固寵是很重要,可除了這些,你又做了什麼對雲家有利的事?如今後宮你一人獨大,睿舜也是太子,按理說,一切都該順風順水纔對。可琴琬不僅與睿舜退了親,就是睿舜的太子之位也岌岌可危,若不是皇上現在不想節外生枝,恐怕早就撤了睿舜儲君的位置!”
“姑母!”雲皇后急了。
老婦人臉色更是陰鷙了幾分。
“原本,本宮瞧著你還是個聰明的,沒想到你與那幾個庶女一樣愚蠢!真不是雲維白是怎麼教養你的。”
雲維白是雲皇后的父親,老婦人的哥哥。
雲皇后窘迫地跪在地上,不敢答話。
對於這個姑母,她是懼怕的。
她從小就知道姑母厲害,否則,也不會在後宮殺出一條血路,當初爲了讓她進宮,姑母爲她,爲雲家做了很多,甚至不惜對白芷水動手,因此影響了她與皇上之間的母子之情。
可這些在她姑母眼裡,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比起雲家的野心與霸業,母子的情分算什麼?
有的時候,她心裡也是不平衡的,憑什麼雲家的野心與霸業要靠她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來完成,可不可否認的事,若是雲家真的站在了至高點上,她的身份,她的地位還有什麼好忌憚的?
到時,弄死一個白芷水,如同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所以,她是心動的。
只是,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白芷水都是她的夢魘,她甚至會想,白芷水就是專門來壓制她的!
她哪一點比不上白芷水,爲什麼處處落在下風?
好不容易得
了十六年的安靜,白芷水抽什麼風,居然又回來了,她還沒得到教訓嗎?
想到這裡,雲皇后眼睛一亮,對雲太后說道:“姑母,您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製得了她一次,就製得了她兩次。”
雲太后冷眼掃了雲皇后一眼,笑了,“你以爲姑母是萬能的?十六年前本宮能成事,那是白芷水心高氣盛,目中無人,被本宮鑽了空子。十六年了,成長的不止你一人,你以爲本宮用同樣的手段,白芷水能中招?而且,那事過後,本宮與皇上的關係直接到了冰點,若是本宮再出手,你覺得,皇上會放過雲家的人?”
“可是……姑母,您是皇上的母后啊。”憋了半天,雲皇后想了個牽強的理由。
雲太后諷刺地說道:“你跟在皇上身邊這麼久,還沒摸清他的性子嗎?”
“姑母……”
“皇上對本宮的態度,還不能說明問題嗎?”雲太后自嘲地笑了,“你以爲,本宮在這裡隱忍十六年是爲了什麼,是希望你能成長起來,做你該做的事,可你十六年做了什麼?無休止地爭風吃醋,盡做了些蠢貨的事,現在,睿舜連太子的位置都坐不穩了,你有什麼用?”
“姑母,侄女已經盡力了,原本一切都很順利,一切都順風順水,可那個白癡琴琬不知爲何,不在紀氏的掌控範圍內了,非但如此,還處處與琴東山作對,甚至連睿舜都控制不了她了。”
“不是說,白芷水對琴琬和琴睿焯放任不管嗎?”
“一直都是這樣的,琴琬身邊都是紀氏安排的人,甚至連龔嬤嬤都收買了,不會有人教她這些的,可她就突然醒悟了,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雲皇后一臉不知所措,“侄女也讓人查過,琴琬身邊的人還是那幾個,白芷水與琴琬的關係也一如既往的糟糕,還是後來,琴琬主動到了‘芷院’,兩人才說了兩句話。”
“然後呢?”雲太后皺起了眉頭,若真是這樣,那琴琬就有古怪了。
雲皇后繼續說道:“此後,琴琬與紀氏和琴東山那邊的關係就一落千丈,最初只是言語上的機鋒,後來,或許琴琬也背地裡做了什麼。”
雖然這些都是雲皇后的猜測,可不難想象,琴琬從來不是溫順的孩子,和白芷水一樣,都是瘋子,是瘋子!
“直到後來,兩邊撕破了臉,琴琬對琴東山等人也就不再客氣了,雖說沒做什麼實質性的事,可琴府的破敗,與琴琬脫不了關係。”
“她倒是有點手段,”雲太后似笑非笑地說道,“也難怪,畢竟這些年,白芷水也在成長,她們離開盛京六年,白芷水多少能教她些東西。”
“姑母……”
面對雲皇后的遲疑,雲太后突兀地笑了,“再怎麼成長,也是本宮的手下敗將,在本宮眼裡,白芷水不過是個孩子,蹦躂不出本宮手掌心的孩子。她出來了也好,免得本宮暗地裡提防,本宮倒要看看,十六年了,白芷水成長了多少。”
擡眸,看向雲皇后,雲太后說道:“這事,本宮先想想,你別自亂陣腳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