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不整的小春一路腿打著顫兒被人拉到了馬氏面前,身後一股大力掀了她一把,讓她“撲通”一聲就跪伏在了地上。
瞧著她那不經雨露的模樣,合著她每天盡心給雷光宗熬的補湯都是便宜這狐媚子了!馬氏一肚子醋火騰騰燒起,將手中的茶水“噗”地盡數澆到小春頭上,看著她被燙得叫了一聲,頭髮上掛滿了茶葉,淡褐的茶葉汁子淌了她滿臉,這才一腳踹了過去:“賤婢!”
“馬氏你給我住手!”雷光宗一邊掩著衣襟,一邊匆匆趕來,擡眼見到馬氏一腳將小春踹翻在地,急忙暴喝了一聲。
他不叫還好,聽得他叫這一聲喝止自己,馬氏更惱了起來,重重又補了一腳上去。
小春立即捂著小腹慘叫起來。
雷光宗又是急又是氣,更恨馬氏當著這一屋子下人不給他留半點面子,上前將馬氏一掀,扯著嗓子就吼了出來:“妒婦!我睡個丫頭又怎的,大晚上的你就這麼叫打叫殺的,我還非把她擡姨娘不可!”
馬氏被他推得連退了好幾步,虧得她身子壯實,又被身後的丫環扶住了,這才穩住了身子,猛聽到雷光宗要擡那爬牀的賤蹄子當姨娘,當即叉腰往前一站,大喊了一聲:“你敢!”
她樣子兇狠得像要吃人一樣,雷光宗氣勢不由一頓,還匍匐在他腳邊的小春更是嚇得臉色都白了,哀哀叫了聲“老爺”,嗚嗚哭了起來:“求老爺跟太太討個情,饒了小春吧,小春不要當姨娘,小春願意就回廚房去當差……”
自打馬氏攀了孃家的關係幫自己走通了路子當管事,這家裡略有個平頭正臉的丫頭被自己看上一眼,第二天就會被馬氏轉手賣了;就是小春,想來也是因爲新來去了廚房當差,不會晃到自己眼前來,馬氏這才懶得理會。
自己好容易才偷偷嚐了個腥,這才把褲子拉上想摟著小春睡個好覺,就被馬氏得了消息,派了兩個婆子硬是闖進來,從榻上把小春拉了過來,當時他都還光著身子吶,這是把他的臉往哪兒踩?!
雷光宗耳邊又聽到小春這麼一哭,想起自己剛剛在行那事才哄小春的話,頓時新仇舊恨都涌了上來:“你身爲主母,不思賢惠持家,就知道拈酸吃醋,我堂堂大男人現在半個妾室都沒有,你早犯了七出之妒,我有什麼不敢休你!”
“狗曰的雷光宗,你今兒坐的位置是誰幫你求來的?!外面喊你幾天爺你就不知道自個兒有幾斤幾兩了?”
雷光宗那句話一說,簡直惹了馬蜂窩,馬氏一低頭就往往雷光宗胸口撞:“你說我沒給你納過姨娘,你那個兒子打石頭縫兒裡生出來的?前頭那柳兒翠兒幾個狐媚子你沒用過?老孃把你雷家給整興旺了,你倒轉來要休了老孃?!”
雷光宗被她一頭撞倒在地,馬氏索性一屁*股就騎著墩在了他腰上,壓得他起不了身,口裡罵著,手上也不閒著,幾下就將雷光宗撓了個滿臉花。
小春縮在一邊看著,只嚇得面色慘白,連哭都忘記哭了……
小茶館裡,春娘坐在一桌茶客邊上,蔥管兒似的手輕攏慢捻地撥著琵琶,一把清溪流水似的好嗓子也輕柔唱了起來。
劉栓兒進門點了一壺,一碟兒西瓜子兒,慢慢喝著茶嗑起瓜子來,看著春娘唱完了那一桌收了賞錢,正向另外一桌走去,劉栓兒突然擡頭瞥了她一眼;春娘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就走到另外一桌客人邊上。
劉栓兒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怎麼可能?他已經讓幾個兄弟跟了雷光宗好幾天,那人就是在茶樓酒館見著個外頭討生活、略平頭正臉些的小娘子就移不開眼,見到春娘這樣的,怎麼可能還忍得住這兩天都沒過來找她呢?
春孃的身世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自己與她接觸也是極隱秘的事,雷光宗派的那個叫阿康的小廝應該不可能查出什麼?。恳谴耗镞@一頭弄不成,他得趕緊找殿下商量商量,另外換個什麼法子纔好!
劉栓兒一口將杯中的茶水喝光,把碟子裡沒吃完的西瓜子兒都攏了來裝進荷包裡,大聲叫了夥計結賬,出門去了。
正在給客人唱曲兒的春娘覷著劉栓兒的背影,正在撥弄琵琶的手輕輕一顫,又極快地掩飾過去了。
她好容易纔等來這樣一次從天而降的機會,難不成就這樣黃了嗎?想著家裡婆婆那張板著的棺材臉,小叔那雙越來越不安分、直往她身上黏的眼睛,春娘手中的琵琶聲不由更加哀怨起來。
雷光宗抻著臉仰面靠在圈椅上,讓阿康幫他拿帕子沾掉塗了兩天的藥,嘴裡哎喲哎喲高高低低叫個不停,唬得阿康心慌意亂地手一顫,擦下去的力度就大了點。
雷光宗忍不住跳了起來,一腳把阿康踹開:“狗奴才,你當是殺豬修毛啊,下手這麼重!”
阿康吃痛,又知道雷光宗在氣頭上,不敢反駁半句,只敢躬著腰賠笑:“是奴才剛纔見老爺臉上全好了,心裡一高興……”
雷光宗立時轉怒爲喜,伸手將阿康手中的溼帕子搶過來,自己站到鏡子前去慢慢擦著,看到大前天夜裡被撓花的一張臉已經好了個七七八八,只留下淡淡的紅印子,要是撲點粉估計也看不大出來,心裡不由一喜。
他在仁心堂當這藥房管事還是挺有用的,按大夫的方子全是用的最上好的藥,這還好得真快!
雷光宗連忙幾下將自己臉上的藥粉擦了個乾淨,瞅著外面天色也到了半下午,讓阿康幫他換了件外出的衣服就要出去。
馬氏身邊一個大丫環剛剛趕過來,見雷光宗一副要出去的模樣,連忙攔上來:“老爺要去哪裡,太太讓老爺……”
雷光宗看著大丫環那張比馬氏還醜的臉,想到第二天一早就被馬氏拉出去發賣了的小春,一腳就將大丫環踹翻在地:“爺去哪兒要你這賤蹄子來管了?爺在外面掙死掙活就養了你這種不長眼的東西,明兒就把你拉出去賣了!”抻抻衣裳,帶了阿康揚長出去了。
馬氏聞訊慪得要死,又擔心雷光宗這幾天因爲被她撓傷了臉皮在家裡躲了兩天,現在真的是有正事要處理,打聽得他確實是往仁心堂那邊去了,只得磨著牙把這口氣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