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從小山林場退休老職工楊家說起。
楊樹根年輕時有能力又有野心,年年被評優秀員工,而他的死對頭能力更強,得的獎狀都能貼一墻,競選林場領導時楊樹根落選,輸給的正是他一起長大的死對頭。
自此之后,楊樹根郁郁寡歡多年,工作上也時常分心,一直到退休,也抱著遺憾。
既然在工作上比不過,那就從兒子女身上著手,楊樹根拼命地供兩個孩子念書,兩個兒子優秀的考進大學,長子已經在城里生根,自己開了一家大型綜合超市,結婚娶的兒媳婦是城里人,也是高材生。
小兒子同樣優秀,在畢業前夕就被大院校招攬,只等畢業就去上崗教書育人。
至于死對頭,女兒當了警察,一個女孩子像假小子般,而兒子更是在小山做出租車司機。
楊樹根憋了半輩子的氣,終于在兒女身上找回了場子,只等著被兒子接出小山去城里養老。
結果沒等來兒子接他們去城里,一向聽話的楊家老二,大學一畢業就回了小山,工作不要了,甚至用自己勤工儉學掙來的錢買了一臺二手油電混轎車做滴滴。
楊樹根開始不懂,還問滴滴是啥,待聽完兒子解釋滴滴就是出租車后,氣得兩眼一翻差點沒掘過去。
他引以為傲的小兒子竟然也回來做出租車司機,這不是幫死對頭打他的臉嗎?
楊樹根鬧了三個月,也沒有把小兒子鬧回城里去,反而小兒子用這三個月在小山林場里混得風聲水起,自己家多了智能,小山里剩下的二十多戶人家,也被他帶著接觸很多新科技。
一比下去,楊樹根現在在小山林場的重量,還不如他兒子混三個月重。
楊樹根心里憋著火啊,每天吃不香睡不好,就琢磨怎么治小兒子,讓他知難而退,自己主動回城里。
按照楊樹根這些年的習慣,中午都會去小山上頭的溪邊走一圈,除了刮風下雨,這些年就沒改變過。
可今天,人出去沒多大一會兒就回來了,身后還帶著一個陌生男人,男人身上挎著一個布包。
楊母剛好從屋里出來,看到人回來還一愣,特別是看到后面跟著的陌生人,多打量兩眼,“家里來客人了?”
楊樹根弓著腰,雙手背在身后,一臉嚴肅,只嗯了一聲。
楊老漢個子不高,頭發花白,干瘦的黑臉上有一雙閃亮的眼眸,太過嚴肅看上去有些嚇人,走起路來噔噔噔的,明明很精瘦,渾身卻像有使不完的勁。
他眼睛余光一掃,落到自家婆子手上的狗糧上,他眉頭皺得更深,“好好的狗不吃飯,弄什么狗糧,你看看小山養狗的人家,哪家這么嬌貴過。”
再一想到是兒子回來后才有的改變,在氣頭上,正巧看到家里狗跑過來,他抬腳就要踢。
楊母喝住他,“你個死老頭子,氣不順咋還拿狗撒氣,它惹到你哪了?”
“我倒想拿你兒子撒氣,也得能找到人。”楊樹根看著圍 著他轉圈的富貴,這狗出生后他就抱回來養,兩兒子都在外面上學,家里就他和老伴兩個,他就把狗當成兒子養,不然哪里能取個‘富貴’這么響亮的名字。
就這么個名字,楊樹根足足想了三天,可見有多喜歡富貴,哪舍得踢下那一腳,氣得只能在原地跺跺腳,“抓他三個月抓不到人影,我看都是這個破門鎖弄的,什么智能門鎖,換成帶鑰匙的,看他沒有鑰匙往后還怎么趁著我不在家進屋。”
楊樹根早就打算好了,換了鎖頭之后,鑰匙就他自己帶著,自家婆娘也不給,到時看那逆子再怎么鉆空子。
楊母不相信自己耳朵,“你說啥?換鎖?這可一千多塊錢呢。”
楊樹根裝沒聽到,招呼身后的鎖匠去換鎖。
楊母急啊,上前勸著,“這幾年你腦子記性不好,總是丟三落四的,家里門鎖換了一把又一把,智能鎖多好,一按指紋門就開,楊偉換這鎖為了誰?還不是為了方便你?”
“孩子一番孝心,你把鎖換了,孩子得多傷心。”
“他傷心個屁。”眼見鎖匠看了鎖又回車里取工具,楊樹根也放開了,他鼻子喘著粗氣,“他要真有孝心,立馬回城里上班,好好的老師不當,鬼迷心竅得非要當什么滴滴司機,說得挺高大尚,還不就是個出租車司機?”
耿老頭的兒子做了出租車司機,他沒少在說陰陽怪氣的話。
結果最后打他臉的卻是自己兒子。
提起這一茬,楊樹根的鼻子都歪了。
耿新立那個老東西這幾個月來可沒少明里暗里地笑話他,按楊樹根平時背地里罵他的話,那就是:種地不出苗——壞種。
這邊楊母看老頭子來真的,也跟著急。
老頭子的倔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住,在院子里轉了一圈,楊母要偷偷跑到一旁給兒子打電話。
這次楊樹根學聰明了,直接沒收了楊母的手機,嘴里還絮叨著,“你就是幫兇,你當這是疼他呢?慈母多敗兒,大城市不好?做老師不好?都是你慣出來的毛病。”
夫妻倆站在墻根下說話,也不怕鎖匠聽到,楊母沒在給他留臉,你這么逼孩子,還不是為了和老耿頭比,年輕時爭不過,就把力氣放在孩子身上.你個老東西,平時你鬧騰也由著你,這都三個月了,你咋還沒完?害得兒子有家不能回,有你這么當爹的嗎?"
“萬般皆由命,半點不由人,我那時是時運不濟,他能和我一樣嗎?他是有機會自己不要,現在他還年輕,等過了四十歲,才有他后悔的.”
“后悔也是他自己的事,你著瞎操什么心.人呢?這一輩子 就活這些年,孩子不追求的事,咱就別逼他追求,別讓他把大把精力都浪費在不喜歡的事情上.”
楊樹根是個愛面子的,鎖匠又進了院子,他守著‘家丑不可外揚’的理論,憋著一肚子的理由不和自家婆娘爭辯,于是只說了一句‘女人家家少摻和’。
楊母嘀咕了一句‘死要面子’,上前搶過手機,轉身往墻外走,楊樹根又不好大聲喊 ,怕引來左右鄰居注意,只能由著自家婆娘去打電話,一邊往鎖匠那走,還一邊想兒子真得信回來得怎么收拾那逆子。
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后有人叫他,“喲,老楊,家里門鎖壞了?”
耿老漢說著話已經進了院,“用不用幫忙,這幾天家里聽你家楊偉的,也安了智能鎖,我還特意用手機查了一下,發現這東西看著小,里面的知識可深著呢,遇到什么問題我都做了統計,你這門是啥情況?”
楊樹根一聽耿老頭這故意含著笑的聲音,頭皮就是一炸。
心想老東西咋偏偏這時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