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象一個巨大的鴨蛋黃掛在山頭上,一寸一寸地往下掉,采苓站在山崖邊,全身僵直,手指捏得發白,卻是誰勸也不肯離去休息。無奈,馮梓涵只得陪著她站,三個小孩也想過來陪,卻被馮梓涵打發走,勒令不得靠近,否則打屁股。
說打屁股這話,有點象逗小孩玩兒,但孩子們對馮梓涵似乎有一種天生的畏懼,竟乖乖聽話在一邊坐著,該吃吃該喝喝,余下時間就用擔心的目光看著他們的母親,默默地陪她一起等待。
皇宮處飄起幾道人影,悠悠忽忽間往西山疾射而來。見些情景,采苓渾身抖得利害,還沒開口,馮梓涵已經打發一名衡山派長老下去攔截。
山上眾人心里都捏了一把汗,紛紛站起來,在視野開闊的地方往下看。只見那名姓杜的長老與對方會合之后,很快就一起往山上來了。
是友非敵
山上響起一片吁氣聲,想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這個時候,疲憊的心再也經不起一絲兒打擊了。
馮梓涵功力深厚,驚鴻一瞥,就知道來的是誰了。他大笑著握起采苓的手,將一股溫暖的氣流輸進采苓體內轉了一圈,緩解她因緊張給身體造成的不良反應,說道:“采苓莫急,我那外甥女婿回來了。”
“真的?”采苓驚喜萬分地極目向下眺望,當先跑上來的那個人,不正是她翹首以盼的?
李玉樓氣喘吁吁地跑上山,白袍戰甲上血跡斑斑,頭盔和束發的玉冠發帶都不見了,頭發披散著,遮住了他半邊面孔,卻掩不住他精芒四射的眼睛,就連剛剛升起的啟明星也不如他閃亮。
“我回來了”他沖到采苓面前,強忍著激動的心情上下打量他的愛妻,嘴唇動了半晌,出口的只有這么平淡的一句。
“嗯,回來就好。”采苓伸手去摸他的臉頰,那熟悉的觸感證明,眼前的人真的是她藏在心里的那個。緊繃的心神一松,她便歪倒在男人的懷里,閉上了眼睛。
“采苓,采苓?你怎么了,快醒醒”李玉樓嚇得魂飛魄散,捏著她的肩膀死命搖晃,她就是不醒。
馮梓涵有些想不通,“不能哇,剛剛還好好的,我還怕她太過歡喜傷了神,先給她輸了內力調息來著。”
萬老一吹胡子,瞪他的老伙計,“我徒兒要是不好,就是你失職”
“我來我來。”耿波擠上來,捏起采苓一只手腕給她把脈,李玉樓連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擾了耿波診病。
沒兩息時間,耿波笑著放開采苓,“沒事兒,她是困極睡著了。”
哦是睡著了啊
眾人點點頭,各自微笑著離開,既然不是病,那就由人家丈夫去處理吧,他們這些老骨頭可以找地方去喝酒嘍。
馮梓涵紅袖一甩,揪住萬老,“走走走,我新找到一個好去處,做得烤鴨味道極好,咱們哥幾個今晚不醉不歸”
萬老笑說好,馮梓涵邁步就要走,嗯?怎么有人扯后腿?回頭一看,靜太妃臉紅紅地松開手指,沖馮梓涵討好地笑,“那個,本宮……咳我是楊靜春,是采苓的干姐姐,我母親是采苓的義母……”
“我知道。”馮梓涵皺著眉頭問,“你想干嘛?”
態度這么不好?一向高高在上的靜太妃委屈地對起了手指,“我……我……”我了半天說不出來,見馮梓涵一臉不耐煩要走,她終于把心一橫,沖口而出:“我想要一個林侍衛和兩個苦菜”
一個林侍衛和兩個苦菜?這是什么意思?
馮梓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閔姐兒卻知道她這位不靠譜的干姨母在想什么,上前來笑瞇瞇地對馮梓涵道:“二舅公,太妃娘娘的意思是,想要一個象林侍衛那樣精明能干的人當侍衛長,再要兩個象我房里的苦菜姐姐那樣的丫鬟,請他們貼身保護平安公主。”
哦,原來是想要請保鏢。明白過來的馮梓涵很高興。靜太妃是誰,皇帝最寵愛的***的生母呀,把她應付好了,衡山派在上京城又多了一把保護傘。
嗯,貌似她跟采苓關系真的不錯,也沒有擺什么太妃的架子,剛才不就把本宮收回去自稱我了嘛。不錯不錯,衡山派那枚棋子想要在皇帝身邊站穩腳跟,本來還覺得挺困難,現在看來機會還是大大的嘛。有這位太妃幫忙,不說當皇后,當個貴妃也是可能的嘛。
馮梓涵眼珠子轉了三轉,就拿定了主意,當場拍板下山之后立刻把人選好送去平安公主府,把靜太妃樂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地說謝謝舅舅,儼然把馮梓涵當成一家人了。
這些人的聒噪讓李玉樓很不耐煩,沒見采苓正睡著呢嘛,一個兩個沒眼色,吵死了咱們回家睡去
他這一走,直接把采苓橫抱在懷里就往山下去,標準的公主抱。寶哥兒和貝哥兒一直注意著他們爹娘的動靜呢,見狀忙叫各自的嬤嬤快點跟上。
不是小哥倆偷懶不想走山路,實在是一直被嬤嬤們背在背上,想走也走不了呀。
世子一家都走了,后面的還呆得住嗎?也紛紛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關起門來慶幸自己逃出生天,躲過一個大劫難。
同時,所有人都認清了一個事實:新皇不是好惹的,誰做他的敵人誰倒霉。李解這回徹底栽了,估計已經下地陪先皇喝茶去了。往后,該是幾十年的太平盛世啦。
三天后的清晨,從福王府的后門悄悄駛出一輛用料普通的四輪馬車,趕在城門剛開的當口離開了上京城。馬車走出二十里地,車內才傳出人聲。
“相公,把孩子們都交給老爺,會不會擔子重了點?人家會說咱們虐待老人呢。”
“怎么可能我爹他高興還來不及昨晚我跟他道別的時候,他還說讓咱們不要急著回來,玩個十年八年的沒問題”
“啊?十年八年?那時候回來我兒子都不認得我了,不行”
“就是就是,我也說不行,最多三年五載咱們就回了,他還一臉遺憾,真是”
“呵呵,最近老爺變了許多,人也開朗了,也肯理事了,不再是從前那個三不管了。我跟你說的沒錯吧?老人就是要適當地做事,這樣腦子不那么容易萎縮老化。”
“啵我的妻就是聰明,連衰老病都會治。”
“嘻嘻,我會的東西海了去了,跟你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哦?那我要試試。來吧,現在開始講吧”
“咳你先告訴我,咱們這一走,上面那位真的就不會賜人到咱們府上來?”
“這個……應該可以的吧。昨晚我跟我爹說了,他答應幫忙退貨的。”
“退貨……真虧你說得出來。那是兩個大美人誒,多少人想破腦袋都得不到,你真的不要?”
“不要不要有妻萬事足,要那些狐媚子干啥?除了爺的采苓,世上再難有女子難入爺的眼。”
“呵呵,多謝爺抬愛,妾身這輩子一定會好好服侍您的”
“好好好,以后的事情以后說,現在先來親一個……”
馬車前的車轅上,林業青和蓮妮苦著臉面面相覷,蓮妮問:“難道咱們就這樣走一路聽一路嗎?”。
林業青長長地嘆氣,“不然怎么辦,你有什么好辦法?”
蓮妮斜睨著林業青,眼角上挑,閃過一絲促狹,突然伸過頭來在林業青臉上飛快一吻,隨后又飛快地縮回去,扭過頭去得意地笑了。
“死丫頭,竟敢偷襲看大爺不好好懲罰你”林業青瞅瞅四下里荒無人煙,色膽突起,把馬鞭一放,抱住蓮妮就往她臉上啃。
曖昧的聲音傳進馬車里,采苓撲進李玉樓懷里吃吃偷笑起來。早知道外面那兩人看對眼了,否則不可能從吵著鬧著要跟出來的幾十人里單單挑出他倆來。
采苓伸頭在李玉樓臉上啄了一口,“看來,咱們今晚有喜酒喝了。”
李玉樓滿眼抱歉地攬住妻子,捉住她的唇深吻。良久,唇分,窗外青翠的綠光映著他的眼眸,象綠寶石一樣閃閃發亮。
“采苓,我很后悔沒能給你一個光明正大的婚禮。”
“沒事兒,只要你心里一直有我,其他神馬都是浮云”
“神馬和浮云?”
“哦,這其實是一個典故,來來來,聽為妻為你細細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