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成立的當(dāng)天下午，老魚頭就和董麻子去了城門洞，挨家挨戶和拆遷戶們商談拆遷賠償事宜。

在沒有找到那件東西，金鐸絕不會暴露自己。

再次出發(fā)，直奔老宅。

幾天沒來，老巷子一片死一般靜寂。處處都是斷垣殘壁就跟亂葬崗般，荒涼淒冷宛若鬼蜮。

濃雲(yún)遮蓋了太陽，壓得極低。整個城門洞上空愁雲(yún)慘淡叫人心頭煩躁。黃葛樹上知鳥的鳴叫成了小巷裡唯一的聲音，滲得人莫名的心慌。

鋼筋天網(wǎng)包裹下的老宅子孤零零的佇立在廢墟中，倍顯陰森。

老宅門口還殘留著前幾天金鐸和混混們血拼的殘跡，還有鬼場壩上金鐸留下的印記。

跳下三輪，金鐸毫不客氣將地上的鐵棍撬棍扔進(jìn)三輪。煞有介事在四鵬居周圍走了一圈，摸著一根根大號鋼筋，毫不掩飾自己的美麗心情。

“大老熊！”

嘴裡叫著大老熊，金鐸拎著一壺酒一條煙興沖沖直奔進(jìn)出口公司。中途隨眼一瞥，暗裡生起最不祥的預(yù)感。

整個地質(zhì)隊家屬區(qū)聽不見半點聲響。似乎家屬區(qū)的人已經(jīng)全部撤離。

透過窗戶微小的縫隙，金鐸還看見桌上擺著的兩部海事電話沒有挪動過一分位置。

而那個膽小怕事動不動就哭的小保安竟然不在門衛(wèi)室裡邊。

還沒等到金鐸多看第二眼，突然一個沉悶如雷的聲音傳來：“滾遠(yuǎn)點！”

“別來煩老子！”

跟著，一道人影就從進(jìn)出口公司崗?fù)さ斤w出來，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從斜坡上接連滾了幾圈直直滾落在金鐸腳下才停住。

這個人，不是那膽小如鼠的小保安又是誰。

灰頭土臉額頭滲血的小保安從地上掙扎爬起，看也不看金鐸跌跌撞撞又到了崗位處，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跟著不停向崗?fù)た念^。

“求求您，求求您……”

崗?fù)ぶ校浑b粗若象腿的大腳出來，不偏不倚重重踢在小保安胸口。當(dāng)即小保安身子翻到在地，腦袋和堅硬的水泥地來了個最親密的接觸，發(fā)出悶響。

小保安身不由己在斜坡上滾了兩轉(zhuǎn)。後腦勺血流滿了臉。

那小保安翻身爬起之間，夾克裡的微衝就冒了出來。赫然開了保險。

然而小保安卻是不管不顧，彎腰弓背又到了崗?fù)らT口再次跪倒，又給裡邊的人死命磕頭。

“求求您。我求您了，段哥。段哥！”

一邊磕頭，小保安一邊哭著喊著，聲音慘切聞之動容。

“去你媽個嗶！”

“滾！”

啵！

又是一隻熊掌般厚實的腳冒出來，直直踹在腹部小保安臉上。

啪嗒鼻樑骨斷裂的脆響壓過知鳥的慘叫，在死寂空曠的廢墟中迴盪。

隔著老遠(yuǎn)，金鐸都能感受到這一重腳的威力和肉痛。

小保安再次倒翻在地，腦後骨重重砸在車欄桿上又被巨大的反震力打回來，整個人趴在斜坡上。

那血就跟破裂的血管，長流不止。

小保安臉上赫然現(xiàn)出一個紋路清晰的大熊腳印，瞬間就被流淌的鼻血侵染。

小保安的鼻子歪在一邊，又是滑稽又是醜陋，悽慘絕倫。

即便如此，那小保安卻看不到一點痛楚，更不叫痛。用力搖晃腦袋恢復(fù)清醒又復(fù)艱難爬起重回崗?fù)ね猓謴?fù)跪下。

“救救我們隊長。”

“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求您了段哥。”

“我求您了……”

嘴裡撕心裂肺叫著，小保安再次給崗?fù)?nèi)磕頭。

他的額頭就重重磕在崗?fù)ね獾牟垆撎帲靠囊幌戮蜁鞒鲆宦暯鹗粨袈曧憽Ｃ靠囊幌拢~頭上就會出現(xiàn)一道青色的印記。

連著磕了數(shù)下，小保安額頭便自見了血。

即便如此，小保安依舊渾然不覺，兀自磕頭不止！

“老子說了多少次。”

“老子不會救你們隊長。”

“你們隊長死了跟老子沒有一毛錢關(guān)係。”

崗?fù)?nèi)，缺了一截舌頭的大老熊毛茸茸的胳膊探出揪著小保安脖子，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小保安舉起來。

“那個尤長風(fēng)肺癆鬼，那個郭叔達(dá)，就算死在老子面前老子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老子巴不得他們死。”

“死無葬身之地，這就是你們地質(zhì)隊的命！”

大老熊兇殘暴虐罵著，眼睛裡看不到半點憐憫，棕熊粗的胳膊腱子肉塊塊猙獰堅如鋼鐵。

隨手一甩，小保安就跟斷線風(fēng)箏甩出老遠(yuǎn)，重重落在斜坡下的水潭裡摔了個狗吃翔。

小保安猶如一隻弓蝦捲縮在水潭中半響才緩過氣來，摁著胸口死命咳嗽。緩過氣滴答他已是半個血人。

跪在水潭裡，呆滯無神默立半響慢慢站起來又回到崗?fù)ね狻?

小保安抖抖索索第四次跪下去，腦袋重重砸在地上。卻是沒有力氣再爬起。

這回，小保安連磕頭的力氣都沒了。

“你他媽別跟老子玩這手！”

“你們地質(zhì)隊欠老子們進(jìn)出口公司幾十條人命，最大的六十五，最小的才二十。”

“老子的徒弟就是尤長風(fēng)那個肺癆鬼害死的。”

“想要老子救他，除非老子死。”

大老熊嘴裡痛罵，話音中盡是焚天怒火和說不出的痛，還有發(fā)自骨髓裡的恨！

小保安腦袋杵在地上，任由血流如注。鼻腔喉管中發(fā)出野獸瀕死的苦痛喘息。

艱難的一點一點拉開夾克，哆嗦的手將微衝挪到跟前。慢慢地、一寸一寸的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對著自己胸口。

跟著，小保安滿是血的右手順著槍身下落扣在扳機(jī)處。

“段哥，當(dāng)年的事，我不知道。我只曉得，我進(jìn)了地質(zhì)隊就是地質(zhì)隊的人。”

“我雖然剛進(jìn)來一個月，但我知道，我們地質(zhì)隊，沒有怕死的人。”

“我……把這條命送給你，賠你徒弟的命……”

“你，你救救我們隊長……”

說著，小保安就摳動扳機(jī)！

扳機(jī)響，卻未聽見槍聲起。

小保安微微一怔，低頭望去，卻是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麼時候彈夾都沒了。

“傻逼！”

大老熊手裡多個黑色彈夾，嘴裡痛罵出聲：“有膽自殺，沒膽救人。”

“真他媽丟你們地質(zhì)隊的臉。”

嘴裡罵著，大老熊拿著彈夾啪啪啪就在小保安臉上狂扇耳光，直把小保安打成豬頭。

自殺不成的小保安已經(jīng)變成了行屍走肉。跪在地上任由大老熊暴虐自己。淚水不知不覺中滾落出來。

“你打死我，打死我。”

“打死我，你就去救我們隊長。還有我們同事。”

“求你……”

“哆嗦！”

大老熊一腳出來，應(yīng)在小保安胸口，卻是沒有再吐力。

“QNMB！”

大老熊爆出粗口，就連知鳥都嚇得沒了聲。

“沒出息的貨！”

“你這種南瓜孬是怎麼進(jìn)了地質(zhì)隊的？選你的人眼睛都他媽瞎了！”

下一秒的時候，大老熊鑽出崗?fù)ぃ查g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

“去開車！”

小保安擡起頭來淚流滿面用蚊子般的聲音迴應(yīng)：“我不會！”

操！

一腳將小保安踢翻在地，大老熊流星大步衝進(jìn)地質(zhì)隊家屬區(qū)。沒幾分鐘，家屬區(qū)內(nèi)傳出大老熊急火攻心的爆罵，還有車子被怒砸的怪響。

十分來分鐘後，大老熊板著臉出來到了金鐸跟前：“你的車能跑多遠(yuǎn)？”

金鐸眨眨眼拍拍自己新買的三輪：“燒油的，隨便跑。”

金鐸瞪著眼看著大老熊：“老熊哥。你要幹嘛？”

大老熊沉著臉，樣子很是嚇人：“跟我走一趟。去救人。”

“救誰？哪兒救？你，不會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