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彭茂邦正襟危坐、潘雲生蹺著二郎腿、趙潤東TL黃國巍的目光在幾個人身上游走、龐興龍時不時推下眼鏡，只有紀佑國神態平靜、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嘴角還不時露出一絲冷笑。
“消息大家都知道了，說說看法吧。”紀佑國打破沉默，說完朝潘雲生看了過去。
“美軍的調動規模確實非常驚人，但是我們更注重後勤保障。”潘雲生放下了架著的腿，“伊朗不是伊拉克，面積與人口都是伊拉克的三倍；除了西南地區、全境遍佈高原與山區，美軍在阿富汗打了十幾年，連塔利班都對付不了，更別想在地形同樣複雜的伊朗獲得勝利；波斯人更加善戰、也更加彪悍；伊朗政府比較得民心、內外政策得到廣大軍民的支持與贊同；伊朗的軍事實力在海灣地區數一數二，又快速發展二十多年，戰鬥力不容小覷。綜合這些因素，除非美國想把伊朗變成第二個越南，準備好數萬具裹屍袋，投入上萬億戰爭經費，不然美軍不會大舉入侵伊朗。從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美軍後勤投入相當有限，最多隻能支持十到十五日的作戰行動。就算美軍加大投入，也需要至少一個月的才能完成大規模戰爭的準備工作。由此可以斷定，美軍不會在近期大舉入侵伊朗。”
“美國大動干戈，肯定不是在玩過家家遊戲。”趙潤東滅掉了菸頭，神色嚴峻的說道，“幾支航母戰鬥羣，幾個主力地面師，還有數百架作戰飛機，只要美軍部署到位，能在24小時內摧毀伊朗的防空力量、在48小時內攻入伊朗境內。”
“這就是我們必須擔心的問題。”接過趙潤東的話，潘雲生說道，“美軍投入的兵力不足以打垮伊朗，卻足夠佔領伊朗西南部地區，也就是胡齊斯坦省。該省是伊朗最重要的石油產地，位於該省南部的霍拉姆沙赫爾、阿巴丹與霍梅尼港是伊朗最重要的石油輸出港。另外，該省的主要居民是遜尼派，而不是什葉派。美國很有可能採取佔領胡齊斯坦省，打擊伊朗經濟，迫使伊朗將大量國力投入戰爭，最終使伊朗政府因國內經濟惡化而倒臺的戰略。”
“美國能夠承受長期戰爭的巨大消耗嗎？”彭茂邦開口了，“要想讓伊朗政府倒臺，戰爭至少得持續數年。美軍陷在阿富汗戰爭的泥潭不能自拔，再發動伊朗戰爭，每年的軍費開支肯定上萬億。以美國現在的情況，別說數年，恐怕一年都堅持不到。小潘說得沒錯，伊朗不是伊拉克。當年CIA說伊拉克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還有幾個國家相信。現在美國想把伊朗跟‘戴維營爆炸案’牽扯起來，恐怕連三歲兒童都不會相信。沒有盟國的支持，沒有國際道義的支持，美國會悍然入侵伊朗嗎？”
“不用恐怖襲擊做發動戰爭的理由，美國還可以找其他藉口。”
“什麼藉口？”彭茂邦看了眼趙潤東。
“這事我們得換個角度看。”見到兩人又要擡槓，紀佑國立即出面阻止，轉而對黃國巍問道，“國際原子能機構與伊朗的核查談判進行得怎麼樣了？”
“伊朗仍然強調和平利用核能是伊朗的基本權利。”黃國巍暗暗嘆了口氣，“第二輪談判後天上午在德黑蘭舉行，如果伊朗仍然不肯做出讓步，向國際原子能機構開放所有核設施、提供覈查的一切便利條件，恐怕談判會破裂。”
“這就是美國的藉口。”
“這算什麼鳥藉口？日本擁有全世界百分之七十地核電站。每年進口大量核原料。能在一個月之內製造出原子彈。還擁有能夠改裝成洲際彈道導彈地運載火箭。美國爲什麼不讓日本放棄和平利用核能地權利？”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紀佑國微微皺了下眉頭。“小潘地擔心是正確地。美國很有可能用一場小規模戰爭打垮伊朗經濟。讓伊朗在未來十到二十年內無法對美國與以色列構成威脅。”
潘雲生暗暗一笑。他纔不擔心什麼。打起來軍情局纔有事做。
“也許美國只是在試探我們與俄羅斯地態度。”坐在角落地龐興龍終於開口了。
紀佑國朝這個有點施展不開地總理看了一眼。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戰爭爆發後。除了幾個無關緊要地小國之外。能夠向伊朗提供援助地只有我們跟俄羅斯。美國陳兵波斯灣。可以達到一箭三雕地目地。
一是迫使伊朗接受國際原子能機構的全面覈查，徹底放棄發展核武器的想法，甚至放棄和平利用核能的權利；二是向沙特等幾個海灣國家顯示武力，證明美國纔是海灣地區的老大，遏制我們與俄羅斯在中東地區的擴張勢頭；三是試探我們與俄羅斯的底線，弄清楚我們與俄羅斯會不會向伊朗提
援助，有沒有跟美國爭奪海灣地區霸權的野心。”
說完，龐興龍朝衆人掃了一眼。
“有什麼好試探的，第四次印巴戰爭纔過去一年，我們的決心很清楚！”
“伊朗不是巴基斯坦，我們的手伸不了那麼遠。”
“難不成，美國還敢像十幾年前那樣，攔截我們的船隻？”
“美國不用攔截我們的船隻，只要封鎖伊朗港口，我們就很難向伊朗提供支持。”
……
趙潤東與彭茂邦爭吵了起來，潘雲生在冷眼旁觀，黃國巍不敢插嘴，龐興龍乾脆縮到了一旁。
紀佑國暗暗嘆了口氣，找這幾個人討論問題，簡直就是自找麻煩。
彭茂邦是絕對的鷹派，堅決支持伊朗與美國開戰。他的目的很明確，不管美伊戰爭勝負如何，美國都會被拖垮，從冷戰結束後的戰略擴張轉爲戰略收縮，共和國將獲得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如果美國輸掉戰爭，其在海灣與中東地區的霸權地位將受到致命打擊，共和國能在海灣與中東地區獲得更大的話語權、得到更多的利益。
趙潤東儘管也是鷹派，卻比彭茂邦溫和，正是這種溫和，也讓他看得更加清楚。他不主張打沒有把握的仗，更反對在共和國還不具備全球干預的實力之前與美國直接對抗。雖然趙潤東沒有明說，但是紀佑國知道，他認爲既應該向伊朗施加壓力、讓伊朗做出重大讓步，還應該做好爲伊朗提供援助的準備、趁機擴大共和國在海灣地區的影響力。
不管是彭茂邦的觀點，還是趙潤東的觀點，都是從軍人角度出發，在爲共和國著想。
黃國巍沒有明確的態度，作爲外長，他也應該沒有明確的態度。
潘雲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別看他分析時局時客觀公正，卻在字裡行間、語言神色中都透露出希望戰爭快點爆發的想法。雖然不能否認潘雲生的立場，他也在爲國家著想，但是有這個“攪屎棒”在，天下不得安寧。
龐興龍則是不折不扣的鴿派。站在總理的立場，他需要考慮的問題更多、也更現實。如果戰爭爆發，共和國向伊朗提供援助，經費開支上千億、甚至數千億，共和國背不起這個負擔。戰後重建，共和國還得向伊朗提供援助，投入不會少到哪裡去。共和國經濟結構調整還未完成，石油仍然是最重要的能源，美伊戰爭將使原油價格飆升到難以想象的程度，共和國經濟將遭到重創。類似的問題還有很多，每一條理由都大得足以讓龐興龍堅決反對共和國介入美伊戰爭。
眼前的場景讓紀佑國發現了一個他沒有考慮到的問題。
第四次印巴戰爭後，隨著大力推行軍事改革，軍人、或者軍人出身的官員在共和國高層的地位不但沒有減弱，反而增強了許多，使得原本應該發揮重要作用的國務院受到嚴重影響，連總理都不敢與國防部長爭辯。
這絕不是正常現象！
紀佑國不得不反思之前的政策。軍人是推動改革的必要力量，卻不是主要力量，更不是唯一力量。
必須設法平衡權力，削弱軍人的影響力。
“元首……”
聽到黃國巍的叫聲，紀佑國回過了神來。他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已經過了十二點了。“今天就到此吧，明天繼續討論。”
面紅耳赤的彭茂邦與氣喘吁吁的趙潤東停止了爭吵。
“老紀，我們就告辭了，你也早點休息。”潘雲生滅掉菸頭，首先起身離開。
剛來到花園，潘雲生就看到了神色焦躁、在門口來回走動的肖綏禹。
這傢伙怎麼來了？
潘雲生皺了下眉頭，他沒帶肖綏禹到元首府來。
“老潘，你總算出來了。”
“別急。”潘雲生將肖綏禹拉到了一邊，“慢慢說，發生什麼事了？”
“半個小時前，海上巡邏機發回消息，一艘漁船進入了黃區。”
“黃區？”潘雲生暗暗一驚，“哪個黃區？”
“還用說嘛，當然是東海的黃區。”
潘雲生又是一驚。“漁船是朝著釣魚島去的？”
肖綏禹點了點頭，說道：“漁船速度很快，我們的巡邏艇無法及時趕到，恐怕要出大事。”
“你先回去，有情況把電話打到元首書房來。”
等肖綏禹離開，潘雲生咬了咬牙，返身進入西圃園，快步朝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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