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些天調(diào)查過了,那葉劍靈果然是別派混進來的奸細(xì),心懷叵測,本來應(yīng)該將他捉住,等這邊老祖的事情完了再帶回山去細(xì)細(xì)審問,只是現(xiàn)在群邪環(huán)伺,拖延久了容易節(jié)外生枝。而且他畢竟屬于百草園的,那一邊的人現(xiàn)在客居在這里都已經(jīng)成了驚弓之鳥,你不要把事情鬧大,悄悄過去結(jié)果了他就是。”
“他……咱們只知道他是帶藝入門,還不能肯定是否真?zhèn)€要不利與本派,就這么將他殺了恐怕不妥。”蔣樂魚不知道畢斗牛為什么又給他下這樣的命令,前幾天他提出葉劍靈有古怪的時候,畢斗牛還大聲斥責(zé)了他讓他不要管,如今卻突然要他殺人,這前后的截然轉(zhuǎn)變讓他有些預(yù)料不及。
“我讓你殺他自然有殺他的理由!怎么,你連師哥的話也不聽了嗎?”畢斗牛有些聲色俱厲。
“不敢!我現(xiàn)在就去殺了他,師哥可還要什么信物?”蔣樂魚有些無奈。
“不用了,毀尸滅跡就好,我這里沏了好茶等你回來?!碑叾放I袂槁淠?。
蔣樂魚出了鶴園,一路穿長廊轉(zhuǎn)木巷趕來靈鴿園,徑直來葉劍靈的房間。
“篤篤篤?!笔Y樂魚敲門。
“進來吧,門沒插?!比~劍靈在屋內(nèi)應(yīng)聲。
蔣樂魚推門而入,看見葉劍靈盤膝坐在床上,笑吟吟地看著他:“蔣園主可做好準(zhǔn)備了?”
“你說什么?”
“既然來殺我,當(dāng)然要做好被我殺死的準(zhǔn)備?!比~劍靈說得云淡風(fēng)輕,仿佛面對的不是龍虎境的修士高手,而是一個凡夫蠢漢。
他的態(tài)度讓蔣樂魚驚訝,他手腕一震,修理飛出白乙劍,點忙吞吐,握在手里:“你竟然知道我的來意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都重要,重要的是畢斗牛派你來殺我,我就只好先下手為強了?!比~劍靈雙手各結(jié)法印,向下一按,房間里的氣勢陡然一變,仿佛在瞬息之間從天堂落入了地獄,桌旁燃燒的滿堂紅雖然燃燒依舊,散發(fā)出來的光線卻少了許多,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光亮和溫暖全部吸走。
蔣樂魚渾身汗毛倒豎,他倒是很有見識:“陰陽兩界符!”
“不,是北溟兩界符?!?
“北溟?你是玉衡派的!”
“玉衡派?他們也會這北冥兩界符?”
“還裝什么,這鬼荒之地誰不知道玉衡派開山祖師是天上北斗七星中的玉衡星君,那玉衡星君又師承北極玄冥大帝,所修道法,多冠以北溟二字!”
“我確實不是玉衡派的,本來應(yīng)該跟你好好分說分說,只不過你今天既然奉了畢斗牛的命令來,肯定是不殺我不會罷休,所以還是先將你擒下再說后事!”
“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蔣樂魚知道玉衡派的修士都有一手煉制星砂的本領(lǐng),他左手轉(zhuǎn)腕,震岳斧化成一團善良的精芒在他掌心團團飛轉(zhuǎn),準(zhǔn)備等敵人放出星砂便以神斧劈砍,破開道路,絕技不能讓人困住,右手騙指向前一點,白乙劍便化成一道精芒飛射而去。
他本以為對方就算隱藏修為,境界也不過跟自己相同,這一劍灌注全身真氣拼力飛射,對方即便能夠擋住也要全力應(yīng)對,到時候再把震岳斧放出去,若是順利便能將他一劈兩半,就此成功,若是不順利也能讓他手忙腳亂,乃至斷臂折手,到時候再調(diào)轉(zhuǎn)飛劍,以天河劍勢反絞挑殺,配合天雷電網(wǎng)一定能將對方一擊必殺。
只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葉劍靈只是輕輕念誦了一段咒語,他的身體里的真氣就立時失去了控制,前胸后背仿佛有兩塊燒紅的鐵網(wǎng)向內(nèi)夾擠,心肝脾肺同時劇痛,如被烈焰灼燒,他想運用真氣抵御,只是真氣都如絕了堤的洪水,在體內(nèi)肆意亂穿,渾身經(jīng)脈如被刀割,痛得他忍不住大聲呻吟出來。
葉劍靈用手指點,使他雙腳離地,左手隔空虛抓,掉在地上跳動不已的白乙劍和震岳斧雙雙飛到他的手里,右手掌心向上虛托,朝南方離地上吸了口火氣,噴到掌心上,凝結(jié)成拳頭大的火苗。
蔣樂魚只覺得胸腹之間的兩片鐵網(wǎng)再度收緊,里面噴出熾熱的火氣,燒得五臟六腑都要焦?fàn)€,一股股細(xì)微的火苗從他鼻孔耳朵里噴溢出來。蔣樂魚不知道對方用的是什么手段,只道自己萬萬不是對手,肉身既然被制,只有遁出魂魄逃命。
他是龍虎境的修士,魂魄已然不想凝神境那樣孱弱,遁出神魂無論是奪舍還是轉(zhuǎn)世俱都能保留一部分生前修為,一念至此便想將靈魂從天靈蓋遁出,哪知胸腹間那兩片熾紅的鐵網(wǎng)竟然連他魂魄一起禁錮,頓時嚇得手腳冰涼,暗嘆這一遭定然是要生不如死了。
“蔣園主,現(xiàn)在可否靜下心來聽我說說話了?”
蔣樂魚痛得手腳抽搐,喉管里都被火氣灼燒,嘶啞著嗓子強自說道:“既然落入你手,自然是打是罰悉聽尊便,只是你我并無仇恨,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既殺我,還望能放了我的魂魄出去,好有來生?!?
葉劍靈將手張開,收了魔法,蔣樂魚噗通一聲摔地上,緩了好半天才站起來,手腳都不聽使喚,哆哆嗦嗦抖個不停。
葉劍靈向旁邊一指:“蔣園主先坐在那里,喝點茶水,聽我細(xì)說。”
蔣樂魚不知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坐在凳上,從壺里倒水出來,見那茶水竟然成淡青色,倒在茶碗里,水滴飛濺,仿佛清泉珠玉,輕輕喝了一口,直覺滿口生津,一股清香下透臟腑,上沖靈臺,讓人精神為之一振:“你這是青靈草泡的?人們傳說你有能夠讓青靈草大量生長的寶貝原來是真的!”
“蔣園主如果喜歡,走的時候拿兩包回去。”
“你會放我走?”
“當(dāng)然,要不然我也會跟你說這番話了?!比~劍靈從床上下來,趿拉上鞋子,坐在蔣樂魚對面,端起茶杯,自斟自飲,“我本是中土一個不入流的散修,因為得罪了地肺山的天目鬼王,才跑到鬼荒來避難,那天正好趕上鳳仙派大開山門招收弟子,便使秘法隱藏了修為混了進來,本想在赤炎井潛修個十年八年,凝成金丹再作計較,卻沒想到先是陸西洋找茬,后來又遇上鳳仙老祖渡劫,稀里糊涂跑到這黑星原上來,如今畢斗牛又因為接了上邊的命令讓你來殺我,真是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
“是寧師伯要殺你?”蔣樂魚有些奇怪。
“寧致遠(yuǎn)哪里認(rèn)得我!畢斗牛另有主人?!?
“什么!”蔣樂魚差點跳起來,“你是說畢師哥是別派的奸細(xì)?”
“他是不是別派奸細(xì)我不知道,不過他肯定不是一心在鳳仙派的。說實話,這次大家來黑星原幫助鳳仙老祖渡劫,偏偏遇上一大群邪魔外道阻擊,血蝴蝶和墨縷仙娘他們都是中土旁門里的高手,一向獨來獨往,除了師門長輩誰能將他們聚集到一起配合作戰(zhàn)?以我觀之,暗地里肯定有一張大網(wǎng)已經(jīng)張開,就等著將咱們這些人一網(wǎng)打盡了,至于這張網(wǎng)的主使是不是畢斗牛的主人暫時還不得而知?!?
蔣樂魚有些不知所措了,按理說他應(yīng)該去稟報寧致遠(yuǎn),讓他即使采取措施,將混進來的奸細(xì)全部鏟除,好保存鳳仙派這些弟子,不過這樣一來畢斗??隙y逃一死,他當(dāng)初跟畢斗牛一同進入鳳仙派修道,多年來深受這位師哥的照顧,可以說他對畢斗牛的感情比對鳳仙派的感情還要深得多,在他的心目中,整個鳳仙派的生死存亡也不如對他有恩的畢師哥重要。
“你是不是想要回去找畢斗牛問個清楚?告訴你沒用的,我說過了,你既然來殺我就要做好被殺死的準(zhǔn)備。并不是我要殺你,而是畢斗牛,他的主人已經(jīng)讓他殺你,所以這次你來殺我,不管能不能成功最后都將性命不保,你來的時候畢斗牛說要準(zhǔn)備好茶水等著你吧?那壺茶水里面放了斷魂香,用雪靈茶掩蓋氣味,你回去一喝,保管魂飛冥冥,不過死相倒是好,渾身軟綿綿的就像睡覺一樣?!?
蔣樂魚拿著茶杯的手一抖,茶水差點灑出來,他有些驚恐地看著眼前淡定自若侃侃而談的少年,只覺得那雙眼睛看過來的時候,似乎能把他的靈魂都看得通透。
“我不信畢師哥會殺我!”蔣樂魚站起來,堅定地向門口走去,“就算他要殺我,我也認(rèn)了。如果沒有畢師哥,當(dāng)年我就死在鳳仙派門口了,這條命是他給的,現(xiàn)在他要拿去,就送給他好了!”
“你不恨他?”
“他……”蔣樂魚想起前些日在永暝谷,畢斗牛仿佛發(fā)了疾病似的模樣,“他必然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葉劍靈沒有阻攔,任由他回去找畢斗牛。
蔣樂魚失魂落魄地回到鶴園,畢斗牛還躺在軟榻上,保留著他走時的姿勢,怔怔地望著院子里幾只剃翎的仙鶴發(fā)呆,感覺到他的氣息靠近,緩緩地說了句:“回來了?事情辦得怎么樣?”
“我……”
“以你的身手對付一個記名弟子肯定是手到擒來了?!碑叾放n^也不回地伸手一指旁邊的高腳小幾,“那里有新泡的雪靈茶,前些日陰市山的黃掌柜給我?guī)淼?,說是天山雪神峰上出產(chǎn)的極品,里面帶有一股靈氣,最是能夠解毒清心,長喝更是能延年益壽,易筋鍛骨,我先喝了一杯確實不同凡響,你嘗嘗如何?!?
看著畢斗牛的背影,再看看幾上盤龍茶壺,蔣樂魚的骨髓都冷凝了,他說不上來自己是激憤還是悲哀,緩緩走到跟前,端壺倒水,那茶果真不同凡響,雪晶色的茶水從龍形的壺嘴里傾流向下,一股淡雅的香氣撲鼻而來。
他端起茶杯,聲音干啞地向畢斗牛說:“師哥,我喝了!”
畢斗牛沒有回頭,身子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塑。
蔣樂魚暗嘆一聲,端起茶杯仰頭喝了。既然喝了頭一杯,蔣樂魚反倒放松下來,手也不再發(fā)抖,他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這茶看起來不錯,小弟再討一杯,祝師哥以后修行精進,少災(zāi)少難,早日證道混元!”說完端起茶杯再次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