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雪春熙面露狐疑，封應(yīng)然答道：“左右是因為要給孩子起名，顧青素來不愛讀書，說是看見大字就頭疼。但是自己的長子，總不能胡亂起名，便早早去各處書閣看了個遍。”

聞言，雪春熙不由好笑。

蔓霜這才剛懷上，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得知，顧青就已經(jīng)急著起名字了？

不過也是，第一回當(dāng)?shù)櫱嘧匀桓吲d得緊，第一個孩子的名字極為重要，就算花上大半年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早早開始琢磨，也不至于臨時臨急反而手忙腳亂，沒能起個好名字來。

如此，也能看出顧青對孩子的疼愛，蔓霜算是有福氣的。

雪春熙思及此，不免有幾分羨慕：“顧將軍以后會是個好爹爹，蔓霜倒是好眼光。”

聽出她艷羨的語氣，封應(yīng)然挑眉道：“顧叔總說他笨手笨腳的，這回起名，出了好幾個名字，顧叔甚是嫌棄，打算讓蔓霜來接手。”

這是把顧青嫌棄上了，想到顧青如今愁眉苦眼，眼巴巴盼著蔓霜能替他美言，把起名的事要回來，雪春熙就忍不住抿唇偷笑：“顧將軍也不容易，蔓霜答應(yīng)了嗎？”

“蔓霜正左右為難，夾在顧叔和顧青之間，也不知道該答應(yīng)誰，索性就把這事攬在身上了。”封應(yīng)然見她笑得高興，知道雪春熙被困在高塔里，又不能出宮，自然無法知曉外頭的事。

她跟蔓霜感情深厚，自然愿意聽得蔓霜過得好，封應(yīng)然不介意多說幾句：“顧叔把蔓霜照顧得周全，國師盡可放心。”

“有顧叔在，我沒什么不放心的。”雪春熙搖搖頭，她在王府住了一段時日，能看得出老管家是個膽大心細之人。

照顧她的起居飲食，簡直是面面俱到。

如今用在蔓霜身上，必定也是事無巨細地周全，估計蔓霜比起以前跟在自己身邊還要過得好。

兩人聊了幾句，奏折就被春望等兩個婢女抬了上來，封應(yīng)然只得去書房批閱，雪春熙取了一本游記，歪在軟榻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原本還覺得高塔冷清得很，如今不過多了封應(yīng)然一個，倒是熱鬧起來。

每天封應(yīng)然下去早朝便回來，連奏折都是讓人用箱子封好直接抬上來，仿佛絲毫不愿意在底下呆著。

群臣就算想要把人截下來，也只能撲了個空。

封應(yīng)然好歹是剿匪多年，身手敏捷不說，又有御林軍擋著，群臣就算想要靠近他都難了。

更別提是高塔爬上去的幾人，回去后紛紛病倒，如今還沒能起來，更別說是上朝了。

朝堂上的文臣有一副硬骨頭，卻也有些漸漸頓悟，不再跟封應(yīng)然對著干。

再是有骨氣，也得有命留著才是。

他們再怎么有底氣，卻忘記了坐在龍椅上的不是先帝，已經(jīng)是封應(yīng)然了。

比起溫和敦厚的先帝，封應(yīng)然更顯沉默，手段卻要雷厲風(fēng)行。

仿佛像是暴風(fēng)雨前夕的平靜，如今越是不動聲色，以后恐怕更不會手軟。

若是再不知趣，下場怕是不會太好。

文臣有半數(shù)開始乖覺了，不知道是真的惜命，還是暗地里在謀劃其他。

封應(yīng)然看在眼內(nèi)，倒是不甚在意。

科舉尚未開始，手里沒有多少心腹能用，這些文臣先放著有用，倒也不必急著鏟除。

若是知錯能改，他也不是不能網(wǎng)開一面。

要是一股腦只想尋死，封應(yīng)然當(dāng)然也不會攔著。

他進了書房，臉色冷了下來。

伺候在側(cè)的太監(jiān)總管連忙渾身繃緊，察覺出這位新君不悅的神色，生怕自己有哪里不妥當(dāng)。

卻聽封應(yīng)然突然問道：“讓顧青去查一查，剛才接近梅樹林的都有誰，立刻稟報。”

太監(jiān)總管連忙應(yīng)下，退下后匆忙下塔去尋顧青，一刻都不敢耽誤。

顧青帶著人搜了一圈，倒是找到幾個弱雞一樣的文臣，看見御林軍兇神惡煞到跟前，頓時腿都軟了，路都走不了，他不由皺眉：“盯著他們幾個，我這就去稟報皇上。”

他跑上高塔把這些人的名字和官職都報上，便低著頭不吭聲了。

新君忽然要自己巡查周邊，本就是不愿意有人來打擾雪春熙。

如今有不識趣的，顧青自然不客氣。

但是這些人究竟做了什么，他也沒打算刨根問底，皇上總是對的。

“朕已經(jīng)下令讓人遠離國師塔，看來還有人沒把朕放在眼內(nèi)。”封應(yīng)然負手而立，目光森冷：“把這些人都革職查辦，子孫直系三代不能赴考更不能入京為官。”

顧青聽得咋舌，這責(zé)罰真夠重的。

子孫直系三代，起碼百年都不能有起色了。

倒是絕了直系，旁系卻沒相干。

直系能出頭，就沒旁系的事。如今直系倒了，旁系不趁機起來才怪。

等百年之后，誰是直系，誰是旁系，那就是兩說了。

顧青扯了扯嘴角，不聽話的就該責(zé)罰，以為新君會像先帝那么心軟，輕易就妥協(xié)了？

簡直是做夢，新君到底是從血路中殺出來的，自然更歡喜鐵血手段。

“皇上，靈犀山送信給國師，是否呈上來？”

他不確定信里究竟說了什么，也不好拆開，直接送去給雪春熙，更是不敢。

封應(yīng)然瞥了一眼信箋，上面沒有封死，顯然也是不擔(dān)心有人打開來看：“直接送去給國師，以后也不必問朕，靈犀山送了什么來，直接呈上給國師就是。”

這對雪春熙真是極為信任，連查看都免了。

顧青眨眨眼，看來以后要對國師更加恭敬才是。

“來信？”雪春熙沒想到靈犀山這么快會送信過來，接過信箋一看字跡，便笑道：“是四姐姐的筆跡，這字真是越發(fā)好了。”

雪幼翠不但博覽群書，一手字也是極好的，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打開書信，雪春熙一目十行，很快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甚至消失。

顧青送信后早就退下，春望伺候在側(cè)，眼看她皺起眉頭，又是嘆氣，不由輕聲問道：“國師，可是靈犀山出事了？”

“沒什么，不過雪家的家主換人了。”雪春熙收起信箋，又是一聲嘆氣。

她知道雪妙彤的身子骨撐不了太久，只是沒想到如今已經(jīng)纏綿病榻，把事務(wù)都交給雪幼翠來處理。

雪妙彤也是不戀權(quán)的，索性趁著身子骨還能動彈，直接把家主之位傳給了雪幼翠。

雪幼翠即便再不喜這些雜事，也明白雪妙彤是沒有精力再處理這些，只能接手。

想到雪幼翠在信里抱怨的幾句，雪春熙面露無奈。

四姐姐還是老樣子，最不喜歡這些俗務(wù)了。

“若是四姑娘力不從心，國師倒是能挑些能干的婢女送去靈犀山幫忙。”封應(yīng)然大步走來，沉聲提議道。

并非他來挑選，而是雪春熙來辦。

顯然是不想讓她誤以為國君要插手靈犀山的事務(wù)，很是避嫌。

知道封應(yīng)然是真心給自己建議，雪春熙笑著搖頭道：“可不能順著四姐姐，若是送幾個精明能干的婢女過去，她就能把事情全然丟下。這不是二姐姐想要看見的，四姐姐總要擔(dān)起家主的責(zé)任來。”

只有雪幼翠親自做過，才能明白其中的門道。

若是還沒上手，直接有人代勞，雪幼翠恐怕再也提不起干勁來。

趁著如今手邊沒人能幫忙，逼著她接手，倒也能擔(dān)起一二來。

“二姐姐一番苦心，四姐姐也是明白的。只是寫信來抱怨幾句罷了，卻沒有推辭。”

雪春熙搖搖頭，又皺眉道：“只是四姐姐提了提，六姐姐已經(jīng)有半個月不曾去信了。”

雪丹珍身子骨不好，雪妙彤擔(dān)心，便讓她每隔十天送一次信，報一下平安。

平日雪丹珍準(zhǔn)時得很，如今拖了五天未曾送來，雪妙彤擔(dān)心，索性讓雪幼翠寫信來詢問。

說是詢問，擔(dān)憂中卻有些惶恐，生怕雪丹珍出了什么事。

雪春熙看向封應(yīng)然，模模糊糊中有所猜想：“莫非六姐姐身子骨有些不好，皇上卻瞞下來了？”

不待封應(yīng)然說什么，顧青硬著頭皮上塔，手里捏著一封剛收到的信箋。

看見雪春熙，他張了張口沒敢說，封應(yīng)然卻示意道：“說吧，國師不是外人。”

顧青頭皮發(fā)麻，只得無奈說道：“御醫(yī)飛鴿傳書，六姑娘身子骨大不如前，怕是要不好了。”

雪春熙驚得手里的信箋險些脫手落地，急急問道：“之前御醫(yī)不是夸下海口，六姐姐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為何這才一個月不到的功夫，雪丹珍就要不好了？

是御醫(yī)開口說謊，還是另有蹊蹺？

封應(yīng)然沉吟片刻，吩咐道：“顧青，備馬車，朕陪著國師去見六姑娘。”

顧青應(yīng)了，很快準(zhǔn)備了一輛外看簡單，里面卻舒適寬敞的大馬車。

雪春熙心不在焉地上車，皺著眉頭許久沒開口。

封應(yīng)然安撫她道：“六姑娘暫時不會有事的，國師不必擔(dān)憂。”

她依舊沒吭聲，封應(yīng)然明白雪春熙對自己的隱瞞有些生氣。

同在一個屋檐下，雪春熙倒是丟下了因為他登基而出現(xiàn)的拘束感。

封應(yīng)然就是喜歡雪春熙這番真性情，盯著她坦言道：“是朕的錯，不想讓國師日夜擔(dān)憂，便讓人慢下來，還叫顧青把六姑娘送去京郊，免得國師看見，徒增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