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常自然知道，李宇博就是自己的靠山……他雖然承包了派出所的食堂，可是每個月的月初，就會把上個月的紅利送到李宇博家里。要不然，曉園派出所的伙食費并不低，他能讓大家天天吃殘渣剩菜？

其實于立飛上任之后，已經提高了伙食標準。比如每天會多割兩斤肉，炒菜的時候，會多放一勺油，只是這樣的變化，并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相反，還導致了于立飛的不滿。但他覺得，于立飛是新人，而李宇博是老人。于立飛新官上任三把火，再怎么燒，也不會從自己這里燒起吧？

雖然王五常只是個廚子，但派出所發生的大小事情，他也是很清楚。甚至，有的時候，誰要是不小心被派出所逮進來，找他活動活動，還能撈出來呢。于立飛上任之后，就惹了麻煩事，區政府辦公室的云延昭，對他就很不滿。

于立飛現在哪會有心思注意食堂的飯菜？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應該馬上采取行動吧？當領導的，哪能不知道輕重緩急？等到于立飛真的騰出手來處理食堂問題的時候，或許那個時候于立飛已經自顧不暇，或者已經不在曉園派出所，又或者，自己已經摸透了于立飛的脾氣。

王五常覺得，自己有一雙會看人的眼睛。前兩任所長，他在接觸了一段時間之后，都摸清了對方的性子。他來承包食堂的第一年，當時的所長很廉潔，可是他老婆卻愛財。他走了夫人路線，兩年下來，什么事都沒有。而上一任所長，跟李宇博一樣，喜歡直來直去，他也一直平安無事。

現在于立飛一來就要動食堂。難道自己這里的油水就真的容易被人惦記？于立飛這么猴急，在他看來，只有一個原因：于立飛的貪婪，要遠超過前兩任所長。

“李所，真要動真格的？”王五常見李宇博不像是開玩笑，凝重的問。李宇博從來沒有這么嚴厲的跟他說過話，每次自己送錢的時候，總是笑呵呵的。現在突然用這樣的口吻跟自己說話，他還真有些不適應。

“當然，我現在就負責食堂。你要是干不好，我也得挨批評，受處分！”李宇博正色的說。他可不是開玩笑，于立飛之所以讓他分管后勤，其實主要就是負責食堂。

別看曉園派出所每天只有五十多人吃飯，可是每人每天的生活費其實并不少。只要王五常在食材上，隨便想點辦法，到處都能賺錢。但如果他賺的太多，引起了所里干警的不滿。那就是自取其咎了。

“要真按你說的干，我還不如走人呢。”王五常嘟嚷著說，他認為現在派出所的伙食已經相當不錯了，如果還要好。每天大魚大肉的吃，自己就只能靠那幾個死工資，那還做個屁啊。

“你要走現在就可以走，我馬上安排人來接手！”李宇博懶得跟王五常廢話。都什么時候了，一點眼力勁也沒有。現在他自己都是自身難保，還難管得了王五常？

“李所。我是說氣話呢，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先過了這段時間再說，總行了吧？”王五常拉著李宇博，笑著說。真要是走了，到哪里再找份這樣的事做？

“什么過了這段時間再說？我跟你講，從今天開始，食堂的標準就得提高。于所長是從大托派出所過來的，人家大托派出所食堂的支出，只有我們的三分之一，可是伙食標準呢，卻比我們要好得多。而且人家還有早餐和夜宵，人家能做得到，你伙食費多，反而還做不到？”李宇博生氣的說道。

“請李所放心，保證讓同志們吃好喝好。”王五常不以為意的說。

“你可別怪我沒提前告訴你，于所長可是不會講情面的，你的伙食要是沒搞好，飯碗隨時可能會被砸掉。”李宇博正色的說。王五常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吝嗇。無論是對別人，還是對自己，都是如此。

“請李所放心，一定讓于所長滿意，讓同志們都滿意。”王五常很是堅決的說。

“說的好有個屁用，中午這頓飯是關鍵，要是于所長不滿，晚上你就可以走人了。”李宇博說道。

“李所，你放心，我做了一輩子飯，中午肯定讓人滿意。”王五常笑了笑，說道。

王五常確實做了一輩子的飯，他深諳其中的關鍵。原本他已經買好了今天的菜，但聽了李宇博的叮囑之后，又去了趟農貿市場。也沒買別的，就買了二十塊水豆腐和兩瓶豆瓣醬。中午，他就加了一個菜：紅燒豆腐。加了豆瓣醬的紅燒豆腐，不但便宜，而且好吃，最重要的是下飯。

“你是怎么搞的？”李宇博早早就到了食堂，看到還是那么幾個菜，香干炒肉、辣椒炒肉、土豆絲、燒白菜、紅燒豆腐，惱怒的問。

“李所，已經比往常加了一斤肉，另外還加了個菜。”王五常信心滿滿的說。

“王五常，于所昨天才打了招呼，你今天就這樣子搞，不是跟于所頂牛么？”李宇博急道，他萬萬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王五常竟然還只想著省。如果他真是給派出所省錢，倒也罷了。可他卻是把錢省到自己口袋里了，這簡直就是壽星上吊，自己找死。

“李所，你問問其他人，看今天的菜是不是好得多了？”王五常笑嘻嘻的說，他自然想多放點肉，可是走到肉攤的時候，一張嘴，就把肉錢給扣下了。

“你就等著挨批吧。”李宇博還想說什么，可是看到于立飛走了進來，馬上拿著碗走到一旁。

“于所長，你來點什么？”王五常看到于立飛拿著飯碗過來，舉著勺子，諂媚的笑著說。

“王師傅，來點炒辣椒吧，另外來點白菜。”于立飛淡淡的說道。

“于所長，這是辣椒炒肉呢。”王五常小心翼翼的更正著于立飛的口誤。

“辣椒炒肉？那你這肉呢？”于立飛提高音量，慍怒著說。

于立飛這個新所長，原本就很受矚目，他再一提高聲音，所有的人目光都被吸引過來了。李宇博的心，原本就吊在嗓子眼。聽到于立飛不滿的聲音，馬上就沖了過來。

“于所，這辣椒炒肉，肉確實是少了點。王五常，你是怎么搞的，難道所里還省了你的伙食費？”李宇博瞪著王五常，氣憤的說。

“李宇博，我跟你說過，要改善食堂的伙食。你就拿幾塊豆腐來改善？”于立飛不想跟王五常發脾氣，但是對李宇博，他卻無所顧忌。他早上才跟李宇博叮囑過，要改善干警的伙食，可是才到中午，幾盆菜，根本就看不到肉片嘛。

“于所長，所里給的伙食費，也不夠買大魚大肉的啊。”王五常還是不緊不慢的說。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于立飛已經處于憤怒的邊緣。只是因為他不是派出所的人，于立飛才一直忍著沒有發火。

“是嗎？食堂的采購是誰？”于立飛冷聲問。

“是我。”王五常心里一驚，顫抖著說，他突然想到于立飛要做什么事了。如果不讓他采購，那可是要他的命啊。

“采購是你，炒菜也是你，現在打菜也是你，我看王師傅太辛苦了。這樣吧，從明天開始，采購的事由所里負責。十二名干警，每人輪流負責一個星期。”于立飛說道。

“于所長，同志們這么辛苦，怎么還能讓他們采購呢？”王五常說道，真要是讓其他人采購，他也就沒有再干下去的必要了。

“再辛苦也不能讓王師傅辛苦，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于立飛淡淡的說。

“于所長……”王五常連大勺也輪不起，啪的就掉在菜盆里。

“王師傅，你是什么時候承包我們所食堂的？”于立飛問。

“今年已經是第四個年頭了。”王五常應道。

“四年，好啊。”于立飛意味深長的望了李宇博一眼，轉身就走了。

“你啊。”李宇博對王五常真是恨鐵不成鋼，明明跟他說的很清楚，于立飛對食堂的伙食不滿，可是他還是只加了一個豆腐。辣椒炒肉里，只放了點肉末。

李宇博剛回到辦公室沒多久，王五常就找了過來，他心里也憋著一肚子氣呢。于立飛一來，就讓所里的干警采購食材，這不是明擺著不相信自己么？而且沒有了采購的那點回扣，他光靠死工資，還不如回家種田呢。

“我已經跟你打過招呼，為什么中午就不能多做幾個好菜？辣椒炒肉，虧你也有臉說得出口。于所長說炒辣椒的時候，你就沒有聽出來？”李宇博冷嘲熱諷的說道。

“李所，改善伙食也得有個過程，總不能他一發話，馬上就大魚大肉。那其他人會怎么看我？”王五常考慮的很仔細，他以前每天都會克扣伙食費，突然之間讓他吐出來，他還真不習慣。

“別人早就對你有意見了。”李宇博說道，要不是自己在，恐怕早就有人說起這件事了。就算是之前沒有人說，但有些干警從家里帶飯，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李所，現在該怎么辦吧。”王五常坐在椅子上，憋悶的說。他心里突然想，于立飛不是急著想要自己上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