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辦公室的窗戶打開，吹進秋日的涼風，捲走火鍋的香味。
茶幾上，一隻電煮鴛鴦鍋，正“咕嚕咕嚕”冒泡！
一邊是紅油，一邊是菌湯。
吳輕蕓和方小雨，圍坐在鍋邊，涮著肉片，吃得滿嘴流油，滿頭大汗，不亦樂乎。
“嘿嘿，這個火鍋外賣，比昨天的壽司強多了。
“真過癮！”
方小雨擦擦嘴角紅油，擡頭看看黑耳朵。
她從來沒想到，狐貍居然也會用筷子？
而且還用得賊遛，涮菜撈菜快得一批，不但能給它自己撈一滿碗肉片、麪筋、百葉、丸子，還能給白墨碗裡，也一直撈滿滿的。
“哦，慢點撈，夠吃了。”
白墨吃顆牛筋丸，摸摸徒弟的腦袋。
黑耳朵眉開眼笑。
“嚶嚶嚶！”
捧著碗，用腦袋蹭蹭師父的手。
白墨一邊吃，時而用手背劃一下手機屏幕，看看涉仙論壇。
他在蒐集知識器皿的相關信息……既然田星火能發現這件事，說不定有其他的古仙弟子也發現了？會在無意中上傳到論壇？
便見論壇首頁，頗多帖子，都在討論菌絲愈傷貼和他做的這場報告。
【菌絲愈傷貼，不能下放到藥店裡？有需要的都去買不好麼？】
【想多了，那玩意兒成本極高，別說普通藥店，就算三甲醫院也配不上】
【你們知道委員會現在有多少分部？每天多少仙術委員在作戰，在受傷？那東西優先配備給委員會啦】
【這真的是白墨啊！他是我高中同學！哈哈哈哈！】
【他是我大學同學！】
【能不能找他要簽名？】
【現在他很少出現在校園裡了】
咔嚓！咔嚓！
卻是黑耳朵用狐爪，給菌湯鍋裡磕進去火鍋蛋。
連磕兩個，它一個，師父一個。
沸騰的菌湯鍋裡，蛋清剛熟，黑耳朵便抄起漏勺，給師父撈個溏心蛋，給自己也撈個溏心蛋。
“嚶嚶嚶！”
它歪著胖腦袋，看看師父，咧嘴一笑。
雖然狐貍山沒有雞蛋這種食材，但狐貍吃雞蛋，天生就懂怎麼纔好吃！
白墨摸摸徒弟的胖脖子，筷子把溏心蛋挑開，用毛肚沾溏心吃。
“嘿嘿，不錯。”
一邊吃，他一邊輸入關鍵詞，“水缸”，進行搜索。
沒成想，還真搜出來了！
十七八個帖子，最早的一年前發帖，最近的半個月前發帖。
【我家古仙師父可能是個變態，他喜歡抱著水缸說些怪話】
有人回帖。
【什麼水缸？】
【什麼怪話？】
樓主回覆。
【就是水缸啊，石頭水缸，做工很笨，表面刻了些奇怪的符文】
【我問他這水缸有什麼了不起？】
【他說能裝水，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有人的水缸，做出來便帶窟窿，根本沒法裝水】
【不太懂他在講什麼】
“哦？”
白墨若有所思，點進樓主的主頁，發現這樓主是個仙術撲街，論壇老鳥，常常在論壇分享古仙的怪事和自己被奴役的痛苦。
再點進回帖追問之人的主頁，卻見是三無小號，只問了那一次問題，便未在論壇出現第二次。
這難道是……無心發帖，和有心追問？
涉仙者無心發帖，秘腦辦有心追問？
從一年前，秘腦辦就開始收集這些亂七八糟信息了麼？
“也對啊，幾千名古仙，幾十萬涉仙者，隨隨便便泄漏點信息，便不算少了。更不用說，古仙裡還有那種瘋瘋癲癲的奇葩。”
白墨繼續往下看，看其他帖子。
十七八個帖子裡，有十條真的和知識容器相關！
而且每一條，都有秘腦辦的小號在追問、誘導回答。
白墨大致看完，心中瞭然。
“原來這知識容器，確確實實，自覺圓滿便可成器。
“但容器與容器之間，卻有品級高低之分。
“最次的，便是誤以爲自己圓滿後，凝成的殘器，根本不能裝東西。
“普通的，便是這石頭水缸，表面雕刻文字。
“看這些人的論述，還有極少數天才，能凝成青銅鼎。
“所以說，青銅鼎，就是最高級別的容器了？”
白墨吃塊肉，端起旁邊的山楂汁喝一口，舔舔嘴角，皺皺眉頭。
“我的知識容器，也快要成了。
“大半個月速成的容器，能有什麼品級？
“起碼不至於漏水吧？”
信息太少，他自己心裡也沒什麼譜。
……
高聳入雲的沙峰之下。
小小藥園中。
一桶桶藥材，擺開滿地。
黃思彤坐在旁邊，一手指著，將這些藥材都數了個遍。
“黃中李、天明草、秋緒果，牙刷瓜、三角菱、七葉桂皮……種類齊全了！”
她看看三角菱和七葉桂皮。
“但是這兩種，纔剛剛發芽，根本不夠火識湯要求的年份啊。”
旁邊的花盆古仙，摸摸她的腦袋，咧嘴笑出聲。
“辦法還是有的，無非付出點代價罷了。”
花盆古仙對著旁邊空地輕輕揮手，袖口之中，便有無數序列文字噴薄而出，青銅色如幻影，翻飛盤旋如蝶，在這空地上，凝成一尊石頭水缸。
“師父幫你，提升這兩種藥材的年份。”
黃思彤皺皺眉頭，愣了片刻，確認自己沒聽錯。
“師父，藥材年份，可以用仙術提高？那咱們累死累活冒那麼大風險……”
花盆古仙一聲苦笑，揮手示意黃思彤，自己去看水缸裡。
黃思彤站起身，湊上前，探頭進水缸，卻見這缸內壁石青色，光滑如鏡。缸底有小小一灘水漬，好像涮了缸沒擦乾淨似的。
“這些水漬……”
“沒錯，提升藥材年份，就是用這些水漬……啊呸，什麼水漬，這是來自超級仙草的本源仙氣。
“讓你死丫頭給師父帶偏了。
“師父剩的，也就這麼多了。
“這次用了，下次便無。
“本來不想用的，但最近我想通了，不用白不用！
“形勢已如此惡劣，何必還苦苦捏著這點本源仙氣？”
黃思彤看看這缸，看看缸底的水漬，皺起眉頭，一時之間，感覺信息量過大。
她看向師父，便聽師父娓娓道來，給她解釋。
“這缸……名爲知識容器。
“所謂修仙，修的是什麼？無非是知識和資源。
“格物致知，得到知識。
“採集資源，豐富自身。
“但採到的資源，需要用容器裝起來。這容器，便是知識。”
黃思彤摸著師父的大缸，摸著缸上的密密麻麻的符文，想要看清，卻又覺得大腦眩暈，雙眼不自覺流淚模糊。這符文裡信息量太大，她承受不住！
古仙咧嘴笑道。
“師父這不過是堪堪成器的石缸，你都承受不住？
“若是王侯之鼎，君王之鼎，你看一眼怕不是七竅流血？
“若是帝君之鼎，你看一眼怕不是直接瘋了？”
黃思彤訕笑。
扶著師父的大缸，穩住自己暈暈乎乎的身子。
突然，她看到師父的大缸，缸底赫然有條長長的裂縫。而那水漬，則悄悄向裂縫中滲去。時光流逝，水漬亦流失。若日久年深，必流失殆盡。
她不知道這大缸曾經遭遇什麼，但她突然明白，師父爲何如此急切。
……
烏雲遮蔽天空。
狂風灌進青銅大殿，發出“嗚嗚”哨聲。
蝴蝶結和小大眼，守在水盆旁邊，“嘩啦啦”幫師父清洗各種石板、銅板上的泥污。
“嚶嚶嚶？”
這塊板上銅鏽片片太厚了，蝴蝶結小心翼翼，把板結的銅鏽摳掉。
“嗷嗷嗷？”
兩塊銅板被鏽蝕粘連在一起，小大眼小心翼翼，狐爪用力，慢慢把這兩塊板揭開。
白墨坐在青銅桌案後面，在平板電腦上，扒拉出之前記錄的一篇雜文。
“君侯之鼎，名爲羞鼎。
“君王之鼎，名爲升鼎。
“帝君之鼎，名爲鑊鼎。”
以前看到這篇，並未在意。
白墨還專門去查過百科……在古代，鼎是祭祀用的禮器。
鑊鼎品級最高，用來獻祭煮全牛。
升鼎品級次之，用來獻祭熟食肉類。
羞鼎品級再次，用來獻祭調味料和湯汁。
如今想來，這是知識容器的品級？
如果在序列六，鑄成羞鼎，便有君侯的潛力？
鑄成升鼎，便有君王的潛力？
鑄成鑊鼎，便有帝君的潛力？
白墨又去扒拉自己記錄的文獻，查看這三種鼎的模樣和形制，暫且記住。
翻開圖片，找到自己從文獻上抄下來的簡筆畫。
“硬說起來，模樣差不多……個頭兒有差別，越大越高級？”
白墨扯扯嘴角，心說古仙朝的道理，還真就挺樸素的。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裡。
“最後一種莖稈，瞭解之後，我的莖稈知識領域，便自覺圓滿了！
“能凝成什麼器呢？”
白墨懶得多想，神識去往身前的植物。
這是一盆蘑菇人頭，擺在地上。
蘑菇頭皮中，鑽入一根根細小的序列九藥草，食腦藤！他要研究的，就是這食腦藤的莖。
伸手觸摸，神識感知，掌心騰起丹火，又施展丹火電鏡仙術，查探一截食腦藤內部……漸漸的，他好像懂了。
便在此時，一點點知識，在腦海中次第亮起，勾連成片，便如越來越多的燈火照亮長街，照亮黑夜，亦照亮了他已有的學問框架，照亮框架上延伸出的經脈，生長出的血肉，照亮了這一門學問的圓滿豐盈……
呼……
殿外狂風大作！
轟隆隆……
雲間雷蛇遊走，雷霆聲聲轟鳴。
白墨充耳不聞，蹲在這地板上，蹲在這食腦藤花盆跟前，輕輕點頭。
“原來這麼回事……”
他的黑色毛衣被風鼓脹起來，他的頭髮被風吹亂，他的身上漸漸亮起青綠色光芒，光芒中飛出一枚枚序列六文字，飛到半空，在這大殿內，如同百鳥歸巢，攢聚成器！
……
夢中仙境。
花盆古仙已經把本源仙氣，灑到幾株需要催熟的植物。
黃思彤在旁邊，捧著手機，給師父看剛去現世緩存的照片。
“這個就是羞鼎？升鼎和鑊鼎？”
看到古仙點頭，她很是訝異。
“我們這個文明，在古代，也這樣稱呼這三種鼎唉。
“居然能和古仙朝對上號？”
古仙也皺皺眉頭，愣了片刻。
“文明有少許流傳下來，未曾完全斷絕，倒也正常吧。”
黃思彤點點頭。
“那師父，君王們序列六是，鑄成的一定是升鼎麼？都這個模樣？
“帝君們鑄成的，都一定是鑊鼎？圖片裡這種？司母戊鼎的樣子？”
古仙咂咂嘴。
“一般是這樣，但也有例外。
“聽說陣國的夢蝶帝君，曾經鑄成的鑊鼎容器，表面銘刻了披甲蝴蝶。
“還有丹國的流火帝君，曾經鑄成的鑊鼎容器，表面銘刻了七月流火。
“能修成王侯，就已經是變態。
“王侯中的帝君們，是變態中的變態。
“夢蝶帝君和流火帝君這種，屬於三階變態。”
黃思彤聽得心馳神往。
又咧嘴一笑。
“師父你還知道‘變態’這個詞，挺時髦嘛！”
又眉眼低垂。
“三階變態如夢蝶帝君，流火帝君，也不曾擋住災劫，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仙國覆滅，文明斷絕。”
……
狐貍山上，風雷大作！
山間的斷壁殘垣，銅柱祭臺，凡有文字之處，都在風雷聲中顫抖！
造車工坊的狐貍們，已經沒法打銅板。
“嚶嚶嚶？”
“嗷嗷嗷？”
……因爲它們錘下的銅板，或者說銅板上的文字，都在顫抖！
切片工坊的狐貍們，守著大堆藥材，已經沒法動用刀具。
“嗷嗷嗷？”
“嚶嚶嚶？”
……因爲它們刀具上的五色火焰，正瘋狂跳動。
挖掘地，狐貍們開著挖掘機，拎著小鏟子，眼睛發光，都興奮起來。
“嚶嚶嚶！”
“嗷嗷嗷！”
……因爲地下有文獻在顫抖，在指明路徑，等它們去挖掘！
萬畝藥田邊緣，狐貍們紛紛擡頭，突然察覺紫地龍如同打了雞血，簌簌生長！
“嗷嗷嗷？”
“嚶嚶嚶？”
這紫地龍，它喜歡打雷？
……
青銅大殿裡，小大眼和蝴蝶結，都看向半空中。
大殿門口，聞訊趕來的狐貍們，亦紛紛瞪大眼睛。
它們看到半空中，一枚枚青銅文字正百鳥歸巢般，瘋狂攢聚，鑄成一尊大鼎！
而師父則長身而立，雙目中閃爍火光，閃爍知識，閃爍過往，凝神觀望。
“嚶嚶嚶？”
“嗷嗷嗷？”
它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師父又要升級了麼？
終於，山間的狂風停息，天空烏雲的雷蛇隱去，最後一聲雷鳴伴隨山間無數文字，都安靜下來。
半空中剛剛鑄成的大鼎，轟然落地，砸得地面震動，砸得地板揚塵。
白墨看向這鼎。
“哦？個頭兒夠大了，是鑊鼎，最高級的鑊鼎！”
他要仰起頭，才能看見鼎之全貌，才能看見鼎耳。
“但……鼎上刻的，是什麼東西？”
設定完了，馬上就進劇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