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表面的百分之七十一被海水覆蓋,像海球,也像船。地球在太空中環繞恆星不停行進,人類就在這艘船上有了自己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我講的故事牽涉了國際海員和兇殘海盜等,但我更是想將“海盜船”當成意象的載體。如果奪人財物之徒都有海盜之嫌的話,整個地球就是一艘海盜船,你我他,尤其是手中握著大小權力的人都有海盜之嫌,只是有些人更像是陸盜,盜而有道,風險甚小……
——題記
A1.多事之秋
向晚,雨後初霽,天空凝碧,倏然懸起虹霓,似一道七彩拱圈,像是誰人的“凱旋門”。然而,海口最近多事,兇案接連不斷,這道彩虹又似罪惡的誘惑之門……
這個“多事之秋”,讓好事的媒體記者東奔西忙、上躥下跳,讓廣大讀者充滿好奇、議論紛紛。有人說,搞新聞的與賣棺材的一樣,都喜歡多出事、多死人,因爲利益在其中。此言非虛。
我在報社供職,白沙門海濱浴場命案的消息是我率先在《南海報》上發佈的,成了當日的獨家新聞。次日的的跟蹤報道佔據了該報頭版的下半版,業內稱之爲“倒頭條”,且下轉第二版;超粗黑的標題,配有大幅圖片,是當天報紙最大的賣點。有了這條特大新聞,不到上午九點,《南海報》就已賣完,報社發行中心電話不斷,街頭巷尾議論紛紛。
事情還得從頭說起。
翌日凌晨,我收到“線人”報料,說白沙門海濱浴場發現了一具男屍,我立即前往採訪,迅即用隨身帶的筆記本電腦發回現場新聞;隨後跟市公安局聯繫,公安局立時派員偵查。白沙門那時還沒有像樣的路燈,靠星星月亮來指路。夜明如晝,月光照射下的灘塗積水像破碎的鏡面,東一塊西一塊地散亂著。一叢叢蒿草後似乎都躲藏了壞人。海浪涌上沙灘的聲音,好歹給行人壯膽。隔海岸好遠的地方,有唱卡拉OK的店面,客人們圖的是海邊幽靜和涼爽。但此時熱鬧消退,人去店空,剩下大海、星星和月亮,以及星月照耀下的屍體。
警車呼嘯而至,到了現場,刑警將屍體翻開,但見死者體長偏瘦,鼻子又高又大。死者毛髮烏黑濃密,上身**,嘴脣烏黑,但在聚光燈下又紅得奇怪,下身只穿一件短短的泳褲,五官緊擰,像是在臉上上了螺絲,看得出臨死前非常痛苦和非常哀怨,對紅塵美好很是不捨。從屍體上判斷,死者年齡大約四十歲。
白沙門海濱浴場位於海口市海甸島東北部,海岸線彎曲,東北角是南渡江的入海口,整個海域有幾分神秘肅殺,難怪這裡常有案子發生。實際上更多時候是自找的人禍,這裡在漲潮、退潮時,水流特別湍急紊亂,有些人硬是不顧“禁止游泳”的禁令,總想以身試水。今年來截至事發那天,因游泳在此溺死者已有6人。眼下這個男人,是他殺,還是溺亡?這是公安局邢科長和他兩位同事急於解開的第一謎團。
屍體運回了公安局,根據法醫的解剖結果和分析,他殺和自殺都可能。其嘴脣之所以保持紅色,是他在美容院做過“永久紅脣術”。死者爲何這麼做?有待查證。
死者肺泡破裂,肺部嗆水,胃裡的海水經化驗,有安眠藥殘留物,表明死者有可能是被人巧妙地灌下大量的安眠藥後漸漸死亡的,而後被人剝光衣服,穿上游泳褲,然後拋進大海,製造出溺水而亡的假象。死者的衣服哪去了?是否有大量錢物被搶被盜,一時不得而知。
偵破此案的當務之急是查清死者是何方人士。
“認屍啓事”刊出的第三天,一名叫阿蘭的女士來到公安局,說她老公兩天沒回家,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平時他外出超過兩天,都會對家人有個交代,這回卻沒有;兩天沒有消息,打他手機也總關機;想起昨天看到的“認屍啓事”,不免緊張起來,翻出報紙仔細看,屍體特徵與老公相似。她迫切希望,事實能否定她的看法。
屍體已停放在市醫院的太平間,邢科長帶上阿利驅車前往。一位穿白大褂、面無表情的中年男人來到一具屍體旁邊,揭開臉上的白布。頓時,阿蘭失聲大叫——死者正是她丈夫李銘洲,李銘洲是環洋船務公司的總經理,電視上不時可見他的鏡頭。
本是尊貴的生命忽如海霧般消散,悲傷卻猛撲過來,讓阿蘭猝不及防。太平間空氣凝滯,房間裡的特殊氣味讓人胸悶氣短,室外走廊上的燈光慘白,白得刺眼和空泛。
我問邢科長,若李銘洲是他殺,最有可能的兇手是誰?邢科長調侃說:也有可能是你。案子查清之前,我們不排除任何可能。
邢科長私下裡對我說,現列入嫌疑人的有好幾個:李銘洲曾經陷害過他的前任總經理湯興,湯興本人,或是他的女兒和女婿江文峰,都可能因報復而動殺念;李銘洲曾欠“亞威”號電報主任陳興民的錢,李銘洲賴帳,陳興民由恨而動殺機,順理成章;環洋船務公司的董事長張臨,以及操控過“海盜號”觀光船走私與公海賭博的國際通緝嫌犯東哥(徐東),對李銘洲都有殺人滅口的動機……
自殺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檢察院的傳聞稱:李銘洲把持“海盜船”觀光之旅時,東哥爲爭得公海賭博經營權,向李銘洲行賄五十萬元,可李銘洲在“海盜船”曾濫賭,輸掉公款八百萬元,亦有可能畏罪自尋短見。
說起海盜號觀光船,人們簡稱“海盜船”,《南海報》曾有過報到。從L國弄過海南來的海盜船原先爲海盜所用,該船的海盜被滅後,“海盜船”成了海南的觀光旅遊船,由李銘洲主管過該船的觀光航線,“海盜船”在公海上開過賭場,也有過走私案,均與東哥的幕後策劃操作相關。
李銘洲的身份非同一般,偵破此案事關重大。安全部門和公安局通過氣,希望公安局能提供有關李銘洲的信息。
邢科長一行正全力調查與李銘洲有關的人……
在李銘洲家除了搜出六個密碼箱,箱內隱匿了六百萬元現金,有赴美國的護照,也有海員證,海員證可當護照用。
他想利用海上通道外逃?
死者是自殺還是他殺?若是他殺,誰是真兇?都是謎,讀者很想知道後續報道。李銘洲的死亡報道一登出,《南海報》的銷量當日飆升萬餘份。
“這則重磅新聞,讀者非常關注,我們必須及時跟蹤報道!”總編輯張非用手拍著刊載海難報道的報紙,嚴肅地對我說,“你曾做過幾年國際海員,對船舶業務熟悉,要不惜代價,盡全力挖掘故事背景,一定要做出有特色、有深度的獨家新聞!”
公安局、船運公司跟我們媒體長期打交道,報社有些人還購買過船務公司的原始股,要獲得哪方面的信息都不難。而安全部門就不同了,有點神秘,我到過程處長的辦公室,他除了給我看一些簡報之類非常表面的信息外,很難了解到涉及具體案情的東西,我得從籠統的信息中捕捉具體情況。
爲理清案情,得到公安局特許,我特意到監獄採訪了原先在“亞威”號當電報主任的陳新民,他早已被判死緩期。陳新民耷拉著臉,對我不理不睬。
採訪被判三年的原管事江文峰,我怕他像陳新民一樣不說話,給他送了一條“芙蓉王”煙,他特別感激,對我無所不談。
江文峰談及這些情況:“亞威”號被海盜劫持,卻死裡逃生。“亞威”號大副被殺,“海盜船”沉船,他被抓,而他曾經是抗擊海盜的英雄,各類新聞媒體曾對他有過報道,把他捧得很高,現在摔得這麼慘……這些事情恨詭異。
江文峰說:“我一上‘亞威’號,噩夢就開始了,想掙脫都掙脫不出來,如今想起來都還後怕。”
從別的途徑瞭解到,江文峰今年初跟環洋船務公司的原總經理湯興的女兒結婚,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跟案件涉及的人多有瓜葛。有人說江文峰吃軟飯,才娶了湯總的千金湯小敏。
可我瞭解的情況是,如江文峰所言,他跟海盜鬥狠的事蹟打動了湯小敏。湯小敏家也幾度浮沉,悽慘時並不比普通人好過,磨難中才有她和江文峰之間後來的情感故事,可以說他們是患難夫妻。報社的情感熱線記者無意中告訴我一個重要線索:有位叫王立娟的女士到報社來講她的情感故事,牽涉到了環洋船務公司的江文峰。
我見到了王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