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清楚的知道紫姬不可以,因爲她衝動的個性,止水需要的不是這樣的女人。
那麼……是刀兒?記憶中彷彿也只有這個如火般燃燒著的女人,可她也不行。
止水,止水,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才適合你?
水夫人輕咳一聲,道:“冷姑娘,虞大小姐的哥哥怎麼會和刀兒扯到一起去的?”
冷曉曉眉飛色舞的看了看這麼多雙期待的眼睛,笑道:“刀兒那天捱了水大哥一掌並沒死掉,但因傷勢過重,無法從水大哥面前逃脫,於是只好裝死被紫姬埋入地下,到了晚上才悄悄爬出墓地。她傷得極重,急需人救,路上巧遇毒發的稻草,爲了自救她迫不得已給了稻草解藥,可惜稻草少爺毒性已發,雖有解藥,卻也只能暫緩,於是兩人到了客棧,便又發作了,幸好遇到天付那個笨傢伙。”
“我纔不笨,我是神醫天付!”天付大叫反駁。
冷曉曉卻連睬也不睬他。
雪之獨舞眸子一轉,道:“你爲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當然知道!”冷曉曉得意道:“刀兒偷學了虞家的棍法,以虞大小姐的性格怎肯坐視?所以我纔會去救海風,纔會去替虞小姐傳話給你們。”
雪之獨舞微笑道:“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她話音未甫,人已突然出手扣向冷曉曉的手腕。
冷曉曉於各種事情都知道得如此清楚,可見她在虞府亦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只要拿下這個小姑娘用以要挾,那麼營救刀兒便又多了幾成把握。
就在雪之獨舞出手之時,海棠比她還快,身形轉動伸手將冷曉曉擋在身後,手腕乍轉,玉指連射三道指氣。
海棠曾爲仙宮第一謀士,她見雪之獨舞明眸轉動,便知其意,立刻出手。
雪之獨舞志在冷曉曉,見海棠襲來,不願與她纏鬥,只得飄身後退。
兩人一動手,其他人亦反應過來,紫姬躥過去,趁著雪之獨舞尚未落地,飛出一腳。
逍遙冷笑一聲,揮手截向紫姬肩頭。
紫姬見逍遙來襲,人雖未到,指氣卻深寒之極,暗忖自己肯定無法抵擋,忙退了開去。
海風放開書兒,大踏步迎上去,揚出一掌,道:“不要欺負女孩子!”
逍遙冷笑:“便是你師哥蘇二七也沒你這般狂放!”
“砰”的一聲,兩掌接實,海風與逍遙身形微晃,兩人勢均力敵。
雪之獨舞一招落空,瞥眼見書兒俏立一側,目光緊張的注視著與逍遙過招的海風,明眸一轉,忽然捨棄冷曉曉而去書兒!
原來她見今日己方只有三人,而對方卻有八人之多,若硬碰硬自無法取勝,非但無法取勝只怕連自己這三人也要陷在此處。
她自度水大哥夫婦自持身份,應該不會加入此等混戰,而止水病弱只怕也無力參戰,紫姬的功力尚淺,不足爲患,天付精於醫術,於武功一途定然成就有限,故,此時有能力一戰之人不過爲海風、海棠而已,尤以海風最強。
她見海風與逍遙對戰,書兒勢單,不由新愁舊恨加在一起,一掌襲向書兒,一方面希望擾亂海風心神,以給逍遙製造機會,另一方面也是想除掉書兒。
書兒驚叫一聲,卻覺眼前寒光一閃,水夫人赫然立在身前,絕美的容顏寒如玄冰,書兒驚聲道:“表姊!”
雪之獨舞亦吃驚道:“水夫人是你表姊?”
水夫人冷冷哼了一聲,“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我與書兒的關係吧?”
雪之獨舞秀眉輕蹙,忽覺一道寒氣襲向後心,忙反手臂格擋。
卻是海棠一劍襲來。
以止水之輩自不會背後偷襲別人,但海棠畢竟出身“仙宮”,爲達目的不折手段的思想已然是深刻入骨髓,尤其是冷曉曉落入誰手直接影響結果之際,更是絕不容情。
一陣金鐵交鳴,雪之獨舞手中閃出一絲金光,瞬息消失,也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麼兵刃。
雪之獨舞接了海棠一劍,忽覺奇怪,自己與逍遙已然出手,爲何阿邪卻無動靜?轉頭看時卻發現阿邪已然不在艙內。
止水忽然叫道:“冷曉曉不見了!”
衆人同時停手,透過敞開的窗子,只見冷曉曉正站在甲板上。
此時大船距岸邊不過七八丈遠,冷曉曉將一個船槳拋在水中,飛身而去,堪堪落水之時,伸腳在那船槳上一踏,小小的身子再度飛起,巧燕穿雲,輕輕的落到岸邊,回首向那船上衆人做個鬼臉,笑道:“你們打你們的,本姑娘走了!”她轉身欲走,突然領後一緊,被人凌空提起,有人微笑道:“冷姑娘要去哪?還是乖乖跟我走吧!”
冷曉曉大吃一驚,飛腿後踢,卻被那人一一格擋,她被人提在半空,使不上力道,不由急得胡亂掙扎,叫道:“快放了本姑娘!快放手!”
想她在虞府吃香喝辣,穿金戴銀,入有奴僕相隨,出有衆人尊敬,哪裡受過這種待遇?
船上人看得清楚,那抓著冷曉曉的人正是不見了的阿邪。
雪之獨舞一見冷曉曉已被擒,趁衆人皆注目阿邪時,悄悄的向逍遙使了一個眼色,與其一起退出了船艙。
止水叫道:“別讓他們跑了!”
衆人慾追,逍遙回身手掌輕揚,一股濃烈的青煙立時將兩人身影吞沒,待青煙散去,已失去了兩人蹤影。
海棠頓足到:“冷曉曉落入他們手中,真是太糟糕了。”
天付卻忽然笑道:“不要緊,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將曉曉送回來的。”
書兒道:“爲什麼?”
天付得意的道:“因爲只要碰過曉曉的人就會中一種很厲害的毒。”
海風望了望他,突然笑道:“原來你剛纔趁著我們打鬥時已在冷姑娘身上下了毒了!”
書兒奇道:“你什麼時候學會下毒了?”
天付笑得古怪,“我雖然不會下毒,但有人卻會!”
“你……”書兒微自沉吟,眼眸一閃,喜道:“你是說谷谷來了?”
“谷谷!谷谷!你在哪?快出來啊!”書兒高興得到處找。
從敞開的窗子尚垂下一雙紅色的繡花鞋,蕩啊蕩的。
書兒一見,高興的叫道:“谷谷快下來啊!”
谷谷的聲音從船艙上傳來,“裡面全是臭男人,我纔不會下去!”淡然若定的聲音裡,紫裳飛揚著,一個苗條的身影已然飄落到甲板上。
海風看她那清瘦如仙的背影,不由輕嘆,這樣美麗的背影,正面卻竟是醜得驚世駭俗。
書兒道:“谷谷,你要走嗎?哪他們把曉曉送回來時,解藥怎麼辦啊?”
谷谷頭也不回,道:“我下的毒天付自然能解。我來只爲了看看你而已,既然你沒有什麼事,那我就先走了。”
紫衣飛揚,谷谷輕飄飄的掠過水麪,在樹叢中飛閃不見。
“谷谷!“書兒眼見谷谷離去,心有不捨,但她素知谷谷的脾氣,也無可奈何。
海風站在她身後,柔聲道:“書兒,別難過,她既然跟了過來,以後還是有機會再見面的。
書兒回眸看他,不由輕輕點了點頭。
海棠道:“大家還是先靠岸,找個客棧住下,養足了精神,好對付雪之獨舞他們。”
水大哥卻越衆而出,走到船頭。
水夫人道:“你要去哪?”
水大哥卓立船頭,衣裳被吹得獵獵飄動,淡淡道:“你們自去找客棧住下,不用管我。”說著縱身而去,輕輕飄飄的掠過水麪。
水夫人叫道:“我跟你一起!”
水大哥道:“不必,你我並非真正的夫妻,此時此刻也不必再瞞衆人,你自去找蘇二七便是。”
他自來給人的感覺便是與世無爭,此時言語更是淡薄之極,彷彿萬事無以掛懷,轉身離去,也灑脫之極。
水大哥雖已離去,但他的話語卻令在場的衆人俱是一驚。
海棠更是心道,“原來這水氏夫妻的關係竟是與我同止水一般,是有名無實。”
書兒見紫沁眼角滑落淚光,想著表姐先是被二七拋棄,此刻又被水大哥離棄,由己及人,不由憐惜道:“表姐……”
紫沁被她一喚,望了她一眼,抹去眼淚,冷笑道:“這可真讓你看了個大笑話。”
書兒忙搖頭道:“沒有那回事,表姐!”
紫沁瞪了她一眼,又掃了一眼海風,道:“你得不到二七,便去魅惑他師弟,也算有本事。”
書兒急得眼淚都出來了,道:“表姐——你……”
海風臉色已變,怒道:“似你這種不分好壞是非的瘋婆娘,難怪水大哥不要你!”
書兒蹙眉道:“海風,你不要這麼說,表姐她……”
紫沁大怒,道:“臭小子,你當我不敢殺你嗎?”
海風本想回嘴,卻見書兒以哀求的目光望向自己,心中一軟,只得冷哼一聲,沒有言語。
止水道:“水夫人,海風兄,此刻咱們先把個人恩怨放在一邊吧。”
海棠道:“不錯,咱們還是合計一下待會雪之獨舞他們回來時,該如何奪回曉曉纔好,免得他們以曉曉爲人質要挾虞府救走刀兒。”
紫沁冷笑,望了止水一眼又轉向海棠道:“只怕有人巴不得希望刀兒被救呢!”
止水沉聲道:“不錯,我是不希望刀兒死掉,我承認我捨不得她死。”他望了海棠與紫姬一眼,道:“只怕與她接觸過的男人都會捨不得她的,不但我如此,蘇二七如此,只怕水大哥也是如此。”
紫沁早就發覺水大哥與刀兒之間關係很是微妙,此時被止水說中心事,臉色蒼白,櫻脣微顫,張了張口,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才猛一跺腳,道:“你們這羣男人都被那妖女迷惑了,我今夜便去虞府殺了那個妖精,看你們那個救得了她!”她怒極恨極,縱身飛掠湖面而去。
書兒叫了一聲“表姐”也是枉然。
她似乎怒極,人在半空之中,忽然向著岸邊的大樹發掌,轟隆一聲,碗口粗的樹幹被她打折了數棵,飛跌而出,又撞折一大片樹木,纔在巨大的聲響中落地,揚起飛沙無數。
她卻已輕巧的閃入樹叢中,消失蹤影。
船上衆人無不爲她這一掌之力震驚。
天付忍不住道:“好厲害啊!”
海風將書兒摟入懷中,輕聲道:“你表姐怒氣攻心,已無法靜心思考,且讓她去闖那虞府發泄一下怒氣,她武功高強,便算殺不了刀兒,也會全身而退的。”他在說完之後,便望著遠方呆呆出神,更加嘆了幾聲。
書兒回頭望著他的眼睛,忽然道:“海風,我們爲什麼要來到灕江?”
海風一怔,道:“那是因爲……刀兒被困在虞府……”
書兒道:“那又與我們有絲毫關係?只要你我真心相愛找一處山明水秀之地,過那神仙也羨慕的生活,何必遠遠的跑來攪這渾水?”
“這……這個……”海風嚅啜著道:“那是……因爲刀兒她想害我師哥的性命。”
書兒道:“便算如此,刀兒已被困在虞府,不日便會被處死,已不能再加害二七了,你還擔心什麼呢?”
海風道:“我……我……”
他心中也升起疑問,暗道:“怎麼回事?刀兒被抓,師哥已無危險,我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趕過來?我只要和書兒恩愛的生活便好了啊。”
書兒道:“我什麼?”
海風嘆氣道:“我……我不知道。”
書兒道:“你不知道,我便替你說吧,其實你也捨不得刀兒。”
“不是!”海風大叫。
“不是嗎?”書兒搖了搖頭,道:“你的眼神騙不了我,表姐說的對,你們這些男人當真都捨不得她的。”她眼裡沒有悲傷,竟是出奇的平靜。
雪之獨舞他們沒有出現過,而虞府也異常的安靜,也不知道紫沁是否真的去闖過了。
日子竟然是如此的平淡無奇,彷彿沒有任何事情要發生。
書兒自從那日在船上與海風一席話之後,就完全沉默了,她依然是那麼溫柔體貼,不過卻像被冰凍了心靈,清清冷冷平平淡淡。
此間,止水曾去虞府拜訪,虞大小姐避而不見,吃了個閉門羹。現在水大哥不見蹤影,紫沁不知所蹤,雪之獨舞音信杳無,也一直沒有蘇二七的消息,只剩下止水和海風等人。
止水的意思自然是要救走刀兒,但海風卻在救與不救之中猶豫不定。兩夥人雖然同住一家客棧,但心裡卻都心存芥蒂。
五年一度虞府刀祭的日子。
月光清瀲。
九月十五日,月正圓,秋夜的風裡帶著夏的餘熱,但總算不再粘膩了。
虞府有一柄世代相傳的寶刀,說是寶刀到也未必,不過是因爲虞府第一代主人虞輕舟的爲人而被稱爲“正義之刀”。在虞輕舟的時代,他是絕對的英雄,而他的刀所代表的自然是絕對的正義。
而爲了紀念虞輕舟,也爲了讓虞府的子孫牢記祖先的精神,維護正義,虞府便將九月十五日定爲刀祭之日,用以祭刀的人自然是十惡不赦之人。本來這不過是虞府自己的一個祭祀,但因爲歷代相傳,其意義已經被昇華,到今日已然成爲了一個江湖門派聚首之日,已然成了武林盛會。
各門各派皆以接到參加“刀祭”盛會請柬爲榮。不知不覺之間,能否接到虞府的請柬已經成爲衡量各門派實力以及身份的象徵。
九月十五日,五年一度刀祭的日子終於到了。
寧靜的月光下,寬敞的庭院裡搭著高大的祭臺,祭臺的中央立了一根十字型的木樁,說是木樁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那絕對不是普通的物件,因爲待會會將用以祭刀的人綁在上面,那祭刀的人不是江洋大盜就是邪惡之人,自身武功自然十分了得,若是隻是普通的木樁恐有被其逃脫之疑。
祭臺的四周安排了座位,在東邊席上端坐的是虞氏宗族長輩親戚,西邊席上則是接到請柬趕來的各派掌門弟子。這些門派大多是掌門人帶著一些新進弟子,來參加這盛會其實還是想要新進的弟子感受江湖正義。
北邊席上安排的則是江湖上一些獨行俠客之類。海風和止水就被安排在此。
而南邊的席位上則是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那自然是虞府現任主人虞濛濛虞大小姐。她面貌清雅,臉上卻帶著如毒藥一般的微笑,從容不迫,優雅卻邪媚,絲毫看不出來她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她的身後蕭然站了一排勁裝佩劍侍女,氣派之極。
虞濛濛環顧四周,微微一笑,朗聲道:“帶人!”
衆人等的就是這一刻,不由皆挺直了脊背,屏息而待。
由西邊的月洞門內緩緩一個人影輕飄飄的走了出來。
衆人見這女子,竟然是從未蒙面,不知道如何被選爲祭刀之人。而一些年輕的弟子已然將疑問透露到了臉上。
血般殷紅的衣裳在月光下看來竟然慘白,臉上那道刀疤竟然也無比的冷豔,一個柔弱的女子緩緩走上高高的祭臺,在那十字木樁前一站,渾身都透著冰冷,竟讓臺下所有人不由自主打個冷戰。
海風一見她,幾乎要站起來,卻被身邊的書兒一把按住。
海風望了她一眼,書兒只是對他搖搖頭。
海風恍然,忍不住想道:“水大哥,水夫人,雪之獨舞,師哥等人此刻都不知道隱於何處,那止水也不知道要如何動作,在這麼多高手環視之下,我實在不該輕舉妄動。”
那紅衣女子一站到高臺上,兩邊早有小婢拿了鎖鏈將她的雙手雙腳釦到木樁之上。
虞濛濛明眸逐個掃過衆人,毒藥般甜笑起來,“諸位前輩,這位便是今日用來祭刀之人。我虞府每五年舉行一次祭刀大會,所選祭刀之人皆爲十惡不赦之人,從不妄殺無辜。”她微微一頓,接道:“我看諸位的眼神便已知道,大家心裡都存著疑慮,如此樣的一個弱女子又怎會是十惡不赦之人?”
衆人都不住點頭,紛紛稱是。
虞濛濛舉手示意大家安靜,在衆人靜下來之後,向著東席道:“諸位都是我虞氏宗族的大長輩,蒙衆位親戚信任,將偌大虞氏家業交到濛濛手總,濛濛於十八歲之幼齡接掌虞府到現在已有三年之久,幸得祖先庇佑,無有什麼大差錯。”
虞氏宗族親戚忙道:“大小姐聰明過人,機智不凡,虞家交到大小姐手中我們自然放心。”
虞濛濛滿意一笑,道:“好,那麼也就是說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值得衆位信任的了?”
“大小姐貴爲一族之長,所說之話自然一言九鼎,擲地有聲。”
虞濛濛道:“好!”
她微轉身,指著祭臺上那女子,朗聲道:“此女並非什麼弱女子,她便是殺人如麻,人人得而誅之,以詭計多端、狡猾多變著稱於世,被人稱爲天下第一殺手的刀兒!”
“啊!~”
驚異的表情,抽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即便有虞濛濛之前的鋪墊,衆人依然難以置信,那般柔弱的女子便會是天下第一殺手。
虞濛濛嘴角扯著笑,在衆人一片驚異神色中看來異常從容,她望定刀兒,輕輕道:“怎麼樣?用你的鮮血來祭祀我家傳的正義之刀,也沒有辱沒了你吧?”
刀兒只是輕笑,淡定自如。
虞濛濛道:“祭典儀式開始!”
“咚、咚、咚……”**的鼓聲擂鳴了。
震山震地,震人心肺。
海風的額角不由滲出細細的汗珠,他心情矛盾之極,此刻更是坐如針氈,他只盼望刀兒能夠望他一眼,他便會不顧一切去救她,可是刀兒卻偏偏連眼角的餘光也不望向他。
他轉眼望向坐在不遠處的止水,見他的額角也滲出汗水,在他身邊的海棠緊緊握住他的手,臉上的神情也是異常的緊張,不知道止水他們到底要什麼時候行動。
此時書兒忽然嘆了口氣,在鼓聲的掩護下,淡淡道:“我真的是嫉妒她。”
海風轉頭,書兒便望定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她死。”
“書兒……”
書兒竟然苦澀的笑起來,緩緩道:“對不起,海風,我依然愛著二七。”
她說得毫不猶豫,正如當初在止水家墓園中見到蘇二七說的“我要嫁給海風”一樣毫無迴旋的餘地。
在此時此刻,她竟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海風只覺心頭一熱,一股熱血幾乎要衝出喉嚨。
“咚!”四十九聲震天鼓已是最後一響。
海風受了鼓聲振動,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噴了出去。
天付雖然就坐在海風的旁邊,不過他一直注視著祭臺上的刀兒,眉頭微皺若有所思,沒有注意到海風和刀兒的談話,此時突見海風吐血,嚇了一跳,忙抽出銀針刺入海風的幾個穴道。
書兒也吃了一驚,待要伸手相扶,手伸到中途又放了下來,別過臉去了。
海風望著書兒那秀美的輪廓,一股徹底的絕望蔓延到了全身。
他,徹底明白也徹底心死。
其他人全都聚精會神的望著祭臺上的刀兒,加之鼓聲的掩護,沒有人注意到海風這邊的異動。
鼓聲過後,虞濛濛從南邊席上飄然而下,卓然立於祭臺之上,英姿颯爽,長髮飄搖,端得有藐視天下羣雄之勢。
只聽她大聲道:“請刀!“
臺下,一個黑衣男子手捧寶刀,緩緩走上臺去,正是虞濛濛的哥哥——稻草。
坐在止水身邊的海棠此時見了自己朝思暮想深愛的人,竟然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面前,不由悲喜交加。
虞濛濛揚刀在手,寒光四射。她回過身望向刀兒,朗聲道:“刀兒姑娘,此刻你便要死於這寶刀之下,濛濛秉著祖訓且問你還有什麼遺言,有道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若尚有什麼未了心願,此刻便說出來,我虞家定爲你辦到。”
刀兒偏頭看她一會,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後的稻草,竟忽然笑了出來,笑得得意無比。
虞濛濛見她笑,便湊近她,壓低聲音,近乎邪媚道:“說吧,從你餓了八天之後,你便再未說過一句話,讓我最後聽聽你那美妙的聲音吧。”
刀兒望著她雪白的粉頸,輕笑道:“我只怕我一說話會嚇到你虞大小姐。”
虞濛濛臉色驟變,噔噔噔連退數步,若非稻草從後扶住她,她便幾乎要跌倒。
變生突然,稻草奇道:“怎麼了?”
虞濛濛臉色蒼白,以手指刀兒,回頭望向哥哥,驚恐萬分,道:“他……他是誰?”
稻草皺眉道:“什麼她是誰?她是殺手刀兒啊!”
虞濛濛搖頭,拼命搖頭,顫聲道:“他不是,他不是……”
“哈哈……”此時刀兒已仰天長笑,聲音竟是男子的低沉醇厚。
衆人大驚。
只見“刀兒”雙臂一振,“啪啪啪啪”數聲,鐵鏈竟被他用內力震斷,他再力貫雙腿,可連運三次,腳上鐵鏈竟紋絲不動,也不知用什麼鑄成的。
稻草從虞濛濛手中接過寶刀,指向他道:“你是誰?你腳上的鏈子乃玄鐵鑄成,你不用白費力氣了。”
“刀兒”冷笑一聲,從懷中摸出三把飛刀,道:“對付你們,有一雙手便足已。”
虞濛濛也緩過神來,道:“你是誰?”
“刀兒”一笑,朗聲道:“在下……”
其實不必他說,海風止水等見過他的人都已在心裡暗暗驚呼“小刀刀!”
“刀兒,我來救你了!”呼喊聲上在牆外,一條人影已然越牆而入,從衆人的頭上向祭臺上射去,去勢極快。
“師哥!”海風看清來人,不由站起身子。
蘇二七尚未落到祭臺上,又一條人影追著蘇二七而來,去勢更疾,伴隨著悽然的尖叫,“蘇二七,你過得了我這關再說!”一道烏光從身後射向蘇二七的後心,看那架勢似乎要刺穿蘇二七的整個身體。
蘇二七雙袖一震,修長的身體在空中竟然斜斜閃過。
“唰”的一聲,烏光擦著蘇二七的肩頭射過,原來竟是一條長鞭。
“表姐!”書兒突然站了起來。
月光下只見那在空中追著蘇二七而來的正是水夫人紫沁。
紫沁見蘇二七躲過長鞭,冷笑一聲,手腕轉動,呼的一聲,直奔小刀刀的脖子捲去,“蘇二七,我殺了這小賤人,看你救不救得了她!”
小刀刀見長鞭來勢洶涌,自己雙腳無法移動,只得將手中飛刀向著紫沁飛去。
刺眼的寒光射向水夫人,烏光也卷向小刀刀。
蘇二七突然一個轉身,一把握住紫沁的長鞭,被鞭稍掃中肩頭,而小刀刀的飛刀也一併刺入了他的後背。
鮮血霎時如注。
這也不過是一剎那間的事情,蘇二七與紫沁皆落到了祭臺上。
剛纔由於速度太快,沒人注意,此時仔細觀看,只見兩人皆渾身多處留血受傷,想來紫沁爲了阻止蘇二七來救刀兒,不知已跟他纏鬥了多少時間。
因此蘇二七與紫沁都不知道那祭臺上的並不是刀兒而是小刀刀之事。
事出突然,臺下大亂,臺上虞濛濛和稻草也異常驚異。
“二七!”書兒叫了一聲,忽然凌空飛躍而起,如月下飛仙,飄然落於臺上,拿出一方絹帕輕輕捂住蘇二七的傷處。
海風大吃一驚,他從來也不知道書兒竟然是會武功的,而且看她剛纔躍上祭臺的輕功,只怕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蘇二七望了書兒一眼,道:“你……你不是和海風……”
書兒搖搖頭,道:“二七,我的心意難道你真的不明白嗎?”
紫沁冷笑一聲,抖手收回了長鞭,道:“我的好表妹,你終於肯露出武功了啊!”
虞濛濛在一旁冷笑道:“哈,各位,想來是我虞濛濛的不是,不知平日裡如何得罪了諸位,竟然敢來這祭刀大會上搗亂!”
蘇二七轉首望向虞濛濛,道:“虞大小姐,請恕蘇某得罪了,蘇某無意攪亂祭刀大會,不過今日在下是一定要救刀兒的。”
虞濛濛毒藥般甜蜜一笑,一雙玉手輕輕翻轉,從袖口滑出兩隻短棍,長不盈尺。
虞家向來以棍法著稱,可誰也想不到虞濛濛竟然會使用雙棍,而且又都是這麼短,不知有何妙用。
虞濛濛道:“濛濛久聞蘇先生之名,今日有這般機緣,到要向蘇先生請教。”
紫沁上前一步道:“虞大小姐,此間還輪不到你,蘇二七交給我便好了。”
虞濛濛一皺眉,又展顏道:“恕濛濛愚鈍,還沒請教這位是……”
蘇二七道:“她是洛陽水家堡的水夫人。”
虞濛濛輕笑道:“失敬失敬,原來是水夫人,小妹一早就將請柬送到水家堡了,下人回報說水大哥水夫人都不在,小妹原很掃興,不想水夫人竟然還是來了啊,水夫人既然在此,那水大哥是否就在附近?”
紫沁目射寒光,道:“我早就不是什麼水夫人,我是紫沁。”
虞濛濛眼珠輕轉,緩緩退開,向著稻草道:“哥哥,這裡有蘇先生要救刀兒姑娘,也有紫沁姐姐要殺刀兒姑娘,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呢?”
稻草道:“今日是我虞府祭刀大會,無論誰橫加阻撓都是犯了刀祭的大忌。”
虞濛濛笑道:“他們一個要殺刀兒一個要救刀兒,可是,我們這裡可並沒有刀兒啊!”
“什麼?!”
蘇二七驚異回頭。
虞濛濛巧笑嫣然,向著小刀刀道:“來吧,我的‘刀兒姑娘’,快點告訴他你是誰啊?”
小刀刀手中壓著兩柄飛刀,沉聲道:“蘇二七,我們又見面了。”
蘇二七驚訝的望著他,道:“……小刀刀——怎麼會是你……”
小刀刀淡然笑道:“難道不能是我?”
蘇二七道:“你……你和刀兒……到底什麼時候是刀兒什麼時候又是你?你們……一年之前,你們到底……一年前到底是你還是刀兒?”
小刀刀沉默。
紫沁哈哈大笑,連淚水都笑了出來,“蘇二七啊蘇二七,哈哈哈,你……哈哈哈……你精明瞭一世了,卻連刀兒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哈哈……”
面對紫沁的譏笑,蘇二七的表情尤其慌張,小刀刀的沉默難道意味著……
胃裡一陣收縮,蘇二七彎腰倒在臺上,嘴裡苦澀之極。
“唉……”輕輕一嘆,淡泊世間,超然外物。
一個白衣人緩緩的踱了出來,立在祭臺之下,仰望臺上,輕輕道:“刀兒刀兒,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