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卻干凈的小屋, 雖然只有幾樣家具,卻也足夠兩個人生活。
許箏把從便利店買來的床單和被罩換好后,才有些不安的問:“我們住你朋友的屋子, 沒有關系嗎?”
周銘隨手點了只香煙, 打開電視道:“沒事兒, 他在上海呢, 這不是能做飯什么的嗎, 比住賓館得勁點,你就當是自己家好了?!?
許箏嘆息:“我媽一定很擔心…”
周銘忍不住伸手摟得他跌坐在床上,輕笑:“好了, 不是給她發短信報平安了么,等過兩天她氣消了我們去道歉, 該有什么事我們一起抗?!?
他總是有讓人安心的力量, 許箏喃喃道:“原來我們在一起這么難…”
周銘的眼神恍然嚴肅了一下, 問說:“你才知道難?”
許箏點點頭,又搖搖頭, 起身道:“我去洗澡了,折騰累了?!?
此時指針已經指向后半夜兩點。
周銘瞅著他拿著自己的體恤衫走進浴室,很快就聽到了嘩嘩的水聲。
現在這樣的感覺,仿佛離許箏很親近,又很遙遠。
也許走過去打開門, 發生些什么, 他們就會變得和從前不一樣。
可是周銘不想, 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年少輕狂的孩子了。
占有身體之于愛情而言, 刻下的痕跡終歸太重。
“你要跟他去丟人現眼, 就別住這個家了!”
母親決絕的聲音響徹在空蕩的夢中,許箏似乎被推落進無盡的深淵, 在冷汗中猛的睜開了雙眼。
天還沒亮,小小的房間里面只有周銘安穩的呼吸聲。
因為被溫柔的抱著,許箏不敢亂動,只悄悄的平復下呼吸,才悄悄看他黑暗中臉的輪廓。
那般英俊,那般溫暖。
怎么也看不夠。
幸福和煩惱像潮水在心里此起彼伏,許箏不知不覺走了神,直到對上雙在黑暗中仍舊明亮的眸子,才呆呆的問:“我吵到你了?”
周銘輕笑,吻過他的額頭,才輕聲道:“不知怎么就醒了…”
有些炙熱的觸感。
許箏擔心的摸了摸周銘仍舊泛著低燒的臉龐,卻沒有提起,只是道:“我做噩夢了?!?
周銘收緊手臂道:“我陪著你還不安心,怎么那么缺乏安全感?”
貼著他的胸膛,聽到的心跳聲就格外劇烈,許箏苦笑:“我不想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了,誰都不能把你奪走?!?
周銘沒有回應,淡笑:“睡吧,孩子?!?
這個包含感情的稱呼讓許箏混亂的大腦冷靜了許多,他慢慢的閉上眸子,這些日子的事情不停在心頭掠過,逐漸堅強了他的意志。
就從來閑不了似的,次日周銘又出去做他說的正經事,天都黑了還不見什么蹤影。
許箏吃過飯后就靠在床邊聚精會神的用手機讀著網頁,也沒怎么注意時間的流逝,直到門外響起悉悉索索的塑料袋聲,他才不禁抬起了頭,警惕的走去偷看。
竟然是周銘的爸爸。
許箏忙打開門,詫異的問:“叔叔,您…?”
這表情顯然是還不知道周銘和父親的事。
周建國尷尬的笑笑,拿著水果進屋環視了圈說:“我是來看你的?!?
許箏奇怪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這兒,也沒敢多問什么,唯有跑去倒了杯水送來說:“您快坐,吃飯了沒?”
周建國接過,卻沒有喝,欲言又止的奇怪模樣。
許箏疑惑:“叔叔,您有什么事嗎?”
周建國終究是個直性子,突然開門見山道:“你和周銘分了好不好,算叔叔求你了?!?
原本滿心煩憂都在自家媽媽上的許箏聞言,不禁大驚失色,完全沒又準備去應對。
周建國詞窮的說:“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這是這也不是合適啊…你還小,又是個大學生,這樣好前途不是全毀了,就別…別…”
別纏著我兒子了。
他心善,終究還是說不出來。
許箏能會意,咬住嘴唇沉默了幾秒,斬釘截鐵的說:“叔叔,除了離開他什么我都能做,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我會比任何人對他都好的,您相信我好不好,我…我不會在外面亂講話,不會讓別人看、看不起他的…”
周建國直來直去:“可你們能有孩子么,這…這不是絕后了嗎?”
許箏面色一紅,卻異常平靜:“我家的事情你也知道…其實這世界上有很多夫婦生了小孩,卻不能給小孩子幸福,我知道我們在一起會有這樣的遺憾,但我們可以收養,我們也可以有自己的家,只要有愛我們就會生活的很幸福,現在時代已經不一樣了,難道血脈什么的,真的比周銘的幸福更重要?”
他讀書多,說起話來漸漸地能頭頭是道,可惜周建國身為父親,青年喪氣把一個孩子獨自拉扯這么大,心結絕對不是幾句話就能解開的,聞許箏一言,也不過眉頭越皺越緊。
誰知正在這時,門忽然被人打開,隨之就進來個高大的身影。
周銘把從超市買來的生活用品放下,劍眉一挑問道:“爸,你今天就想通了?”
周建國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仿佛做錯事的是自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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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銘邊換鞋邊平靜的道:“我是不是說了想通了再找我么,您就別為難許箏了,您知道他是多老實的孩子,這樣有意思嗎?”
“你…你別這么說話,叔叔是因為擔心你。”本來許箏是滿心的戒備,可見周銘這樣氣人,又忍不住主持公道。
周建國尷尬的轉了轉眼珠子,故意冷聲道:“管不了你了,以后別叫我爸?!?
許箏趕緊拉住他:“叔叔您別生氣,先吃口飯吧?!?
周建國甩開他哼道:“吃不下?!?
而后胖胖的身軀就迅速的沖出門口消失掉。
周銘不擔心反而朝外面喊了聲:“黑著呢,看著點路!”
而后就砰的關上了防盜門。
許箏默默地把手機關了機,而后才質問道:“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
周銘走進從后面摟住他笑道:“看你昨天被你媽氣的那樣,讓我怎么說?”
許箏轉身推開他,皺眉:“那也要說,你什么都和我說,我什么都不你說!”
話畢沉默半晌,又紅著臉改口道:“不是,是我什么都和你…”
周銘忽然用吻阻止住他,用力咬了下許箏的嘴唇,而后才笑:“看你笨嘴笨舌的,什么都別說了,有飯吃么,我餓了?!?
許箏暗自氣惱,又心疼他疲憊的臉色,只好道:“恩,早做好了,再給你熱一下,先去盛碗魚湯吧?!?
聽到這話周銘就乖乖的去廚房盛了湯出來,坐在桌前喝了口:“恩,味道不錯?!?
許箏終于微笑,默默地走進廚房開始熱飯。
從小小的玻璃隔窗能看到周銘那熟悉的背影,溫暖的燈光灑在他已有些瘦消的背上,竟也顯得很溫暖。
我會照顧好你的,我會用盡一切力量照顧好你的。
就像你從前對我做的那樣,我也會保護你,守著你,給你美好的未來。
許箏眼神溫柔的攪動著香熱的粥,這樣暗自下定了決心。
飛機上所有小屏幕都慢慢的收了起來。
張學睿側頭看向外面熟悉的首都機場,心里都是陌生的茫然。
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這里了,為什么卻忽然有了從未有過的復雜的心情。
難道離開,真的也許會成永別?
想起自己荒誕又單薄的青春,想起青春的歲月里那弱小又無比鮮明的男孩兒,張學睿有那么一秒紅了眼眶。
他努力睜著眼睛,終于還是沒有讓眼淚留下來。
自戀自哀從來不是他對自己的態度。
張學睿始終不曾懷疑,只要他相信,他就能得到。
這一次,他打算相信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