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冬時分,夕陽早來,淡淡的如水墨。
江華島上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有高麗王宮上面還被一層濃濃的硝煙所籠罩。
然而,在距離王宮不遠處的大海上,卻是炮聲轟鳴,硝煙瀰漫。
太平洋艦隊護衛艦隊已經跟朝鮮水師李芳部周旋了一個多小時了,海面上激烈如同滾沸的開水,一道道水柱沖天而起。到處都是兵艦殘骸,煙焰滾滾如炬,硝煙遮天蔽海。
雙方已經陷入了混戰,在距離兩三百米左右的海面上相互攻擊,頓時炮彈紛飛,海水沸騰。由於朝鮮水師大多數都是板屋船,發『射』的都是箭矢和石頭,對太平洋艦隊的護衛艦傷害不大。李芳命令板屋船作爲誘餌,吸引火力,充當炮灰。然而,令他吃驚的是,板屋船水軍在付出巨大的損失靠近對方時,因爲板屋船的防護實在太脆弱了,如此近距離的交戰,還沒有等到跳幫便被對方的炮彈給砸的散了架。
板屋船靠近太平洋艦隊的護衛艦時,就好比想要徒手攻城的士兵一樣,面對堅城,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只能是血流成河的結局。
很快,充當炮灰的上百艘板屋船被太平洋艦隊第四、第五、和第六戰隊紛紛擊毀擊沉,原本數量的優勢迅速被逆轉。
六點十五分,李芳的原本的兩百七十多艘板屋船被全部打殘,大部分被擊毀擊沉,十幾艘主動逃跑了。相比較而言,護衛艦隊也有不小的損失,除了163號護衛艦擱淺在江華島淺水區外,還有三艘護衛艦遭到龜船『自殺』式襲擊,艦體受到重創,也喪失了戰鬥力,也都就近擱淺,等待戰後維修。
此時,李芳只剩下了二十三艘龜船還在堅持戰鬥,利用良好的機動『性』,規避著護衛艦隊的炮火攻擊,但是想要近身卻是不行了。因爲對方已經從混戰當中,憑藉著優勢的火炮迅速脫離開,不給李芳近身的機會。
太平洋艦隊的護衛艦塊頭大,是朝鮮水師戰船的兩三倍,尤其是幾十米高的風帆,遠遠的就能夠看見。戰艦每次『射』擊完畢,都會被濃濃的硝煙籠罩,如同在雲層內行駛一般,忽隱忽現的像羣幽靈。
雖然龜船左躲右閃,使得護衛艦隊的炮彈不容易擊中它們。不過,如今朝鮮戰船已經沒有了數量優勢,更沒有了炮灰替他們抵擋。三支護衛艦隊分作六個小分隊,將李芳的龜船艦隊分割包圍。
由於護衛艦隊始終跟李芳的龜船保持五百米距離,龜船無法近身不說,每艘龜船要遭到五六艘護衛艦的圍毆。到了後來,龜船的風帆、船槳漸漸被打壞、打折,使得龜船漸漸的喪失了機動能力。
同時,由於劉劍等人看穿了龜船載彈量少的弱點,故意在遠距離消耗掉了龜船大批的彈『藥』,使得龜船彈『藥』很快就消耗一空,只剩下少數龜船火炮可以開火,大多數龜船都只能眼巴巴的等著捱揍。
饒是這樣,護衛艦隊也不敢靠前,已然距離五六百米距離開炮『射』擊。雖然這個距離火炮的命中率很低,炮彈出膛後,打到龜船上時,動能已經消耗的七七八八了。但是由於李芳的部下一直使用龜船作爲『自殺』式襲擊的手段,這一艘龜船拼掉一艘護衛艦,這對太平洋艦隊來說,可是賠本的買賣,因此劉劍下令,穩紮穩打,慢慢磨死他們。
李芳本陣有六艘龜船,高高的主帥旗幟帶領著所有的龜船抵抗。不過,太平洋艦隊向來喜歡打旗艦、頭艦,因此李芳的這六艘龜船便成爲了羣毆重點關照對象。
咚咚咚!
第四戰隊兩支小分隊從左右兩個方向包圍了這六艘龜船,上百門艦炮同時開火。炮彈呼嘯著砸進李芳的龜船方隊當中,滾燙無比的炮彈頓時激起漫天煙雨。十幾發炮彈輕鬆的破開其中一艘龜船的烏龜殼,頓時引燃了烏龜殼下面堆放著的火『藥』。
轟隆隆一聲巨響,龜船轟然爆炸,一團耀眼的火焰自烏龜殼上方缺口處噴出,旋即化作一朵巨大的蘑菇雲直衝雲霄,漸漸的融入了灰黑的煙雲裡。
李芳的旗艦上,副將李兵滿臉的灰黑,帽子也不知哪裡去了,渾身的狼狽不堪。而他旁邊的李芳同樣好不到哪裡去,被護衛艦隊重點關照的旗艦,此時已經被打的千瘡百孔,烏龜殼上面十幾個窟窿眼兒,下面的烏龜爪子也只剩下幾個吊兒郎當的晃悠著。
“將軍!”李兵說道:“我們敗了!”
李芳點點頭,道:“是啊!我們敗了!無法衝過去跟他們同歸於盡,只能等著他們把我們慢慢擊沉!”
接著看向李兵,嘆道:“怎麼?你怕了!”
李兵搖搖頭,道:“剛開始的時候很害怕!現在明知道要死了,反而不害怕了,您說怪不怪?”
李芳嘆道:“是我連累了你們!現在你可以傳令了,其他將士們可以投降了!”
李兵搖搖頭,道:“只要將軍還在,他們便不會投降的!”
李芳明白,看了看對面的高大戰艦,火光閃爍,又是一輪炮彈打來。
“將軍小心!”
李兵想要過去拉住李芳,不料卻被李芳甩開了。
“我現在真的希望他們趕快把我打死,把這艘戰船擊沉,省的活受罪!”
炮彈嗖嗖而過,就好像在耳邊擦過,勁風劃的臉皮火辣辣的作痛。
砰的一聲巨響,一發炮彈打在李芳身旁的龜殼上,由於角度幾乎水平,炮彈沒能『射』入龜殼內,在外面的鐵皮上擦過,頓時擦出一道耀眼的火花。
李芳心中已經一片死灰,只想著儘快結束他自己的『性』命。他知道,如果他不死的話,那麼他的部下們就不會停止戰鬥,結局便是全軍覆沒。
爲了一口氣,李芳跟強大的大明對抗,致使朝鮮水軍盡毀。此時他已經後悔,希望可以爲朝鮮水師留下一點兒香火,不至於絕種。
“其他戰船不動,我們衝過去!”
李芳終於受不了了,決定『自殺』。不過,他即使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因此他選擇死在對面海軍戰艦的炮火下面,而不是揮劍『自殺』。
李兵沒有反對,於是命令龜船衝向左側的第四戰隊兩艘護衛艦。
左面正是第四戰隊旗艦,劉劍跟文三九都在上面觀戰。
“真是邪門了!”劉劍說道:“李芳的座艦難道有保護罩不成,捱了十幾發炮彈還沒沉?”
“他是老烏龜嗎?烏龜殼自然要硬一點兒!”文三九嘿嘿一笑,不過轉瞬平靜的道:“這李芳經此一戰,不論功過,他都是朝鮮的英雄了!”
“是呀!”劉劍點點頭,道:“這傢伙如果不死的話,那麼日後的朝鮮就是他的了。不得不佩服,這傢伙很會投機,不去當政客當真是可惜了!”
“報告,李芳獨自率座艦朝著我們衝過來了!”
“啥?”劉劍和文三九急忙朝右舷外望去,果然看到李芳的座艦正步履蹣跚的朝著他們這邊開來。艦首掉了腦袋的烏龜頭下面,一門火炮正朝著這邊開炮。
“剛說他胖,他就喘上了!”劉劍揮揮手,道:“大家都等不急了,送他下去吧!”
文三九補充道:“讓他掛的壯烈一點兒,使用開花彈,震懾一下他們。讓剩下的朝鮮水軍不敢再跟我們爲敵!”
“是!”令旗揮動,第四戰隊的兩艘護衛艦迅速裝填開花炮彈,右舷火炮全部瞄準李芳的座艦,送他下去。
很快,李芳的座艦接近兩百五十米左右時,第四戰隊兩艘護衛艦開火了。這個距離上,對於訓練有素的太平洋艦隊炮手們來說,命中率還是非常高的。
咚咚咚!
二十門戰神火炮依次開火,一發發開花炮彈劃出炮膛,衝破炮口的濃煙,呼嘯著『射』向李芳座艦。
剎那間,炮彈紛紛落在敵艦前後左右。打入水中的炮彈頓時成爲了近失彈,沒有爆炸。而落到李芳座艦上的炮彈頓時轟然爆炸。
轟轟轟!
五發炮彈同時命中,劇烈的爆炸頓時將整艘龜船炸的粉碎,巨大的烏龜殼再也經受不住爆炸的撕扯力,四分五裂的飛『射』入空中,濺落到四周大海。龜船上的李芳、李兵,連同的僅存的十七名朝鮮水軍將兵瞬間被炸死,屍體被巨大的氣浪捲入空中,殘肢斷臂拋落大海。
火紅的蘑菇雲騰空而起,照亮了暮靄沉沉的海天,也驚呆了所有抵抗中的殘餘朝鮮水軍官兵。
主帥旗艦被擊沉,李芳華麗的掛掉了,這沉重的打擊了朝鮮水軍最後一絲抵抗意志。
隨著滾滾濃煙衝向雲霄,殘存的七艘破爛不堪的龜船紛紛掛出了白旗,千瘡百孔的烏龜殼上面,跪滿了搖著白布乞降的士兵。
“比起倭寇水軍,朝鮮水師的龜船當真讓我們吃了點兒虧!”
護衛艦隊三艘戰艦被打壞,退出戰鬥序列,其餘各艦多多少少的都留下了不少的彈痕、箭矢和石塊。尤其是第六戰隊,被上百艘戰船圍毆,其餘各艦紛紛留下了大量的傷疤,幾艘戰艦甚至風帆被燒掉了一大半,成爲乞丐服一樣在北風中呼啦啦的抖動。
“清點傷員損失!”劉劍鬆口氣,道:“咱們回去交差!”
文三九點點頭,道:“看起來這些棒子們日後需要好好調教一番纔是,看他們的狠勁兒,給我們當炮灰倒是不錯的選擇!”
劉劍點點頭,笑道:“說的也是,殖民地是幹啥的?除了給咱們生產財富之外,也得生產炮灰啊!”
附近艦橋參謀和水兵們頓時鬨然大笑,剛剛激戰後的緊張也沖淡了不少。
朝鮮國王李棕以及滿朝文武大臣們聞言,都是無奈的搖頭。礙於遼東都督府的關係,朝鮮國王李棕只是給李芳以及三萬陣亡水軍將士們厚葬,並不敢撫卹。
本來李棕以爲李芳能夠跟遼東軍較量一番,給自己扳回一些籌碼,不過看到整個水軍被殲滅後,他再也無法升起反抗的意志,乖乖的搭乘劉虎爲他準備的官船,前往北京謝罪。
朝鮮水師被殲滅,自『露』樑海戰積攢下來的水師家底,加上經驗豐富的水軍將士彈指間被消滅,這給朝鮮軍方的打擊是巨大的。
隨著遼東軍接管了朝鮮全境各處城防和軍營要塞,朝鮮陸海軍盡皆落入遼東都督府掌控之下。從此,朝鮮內閣改稱朝鮮總督府,朝鮮總督府受遼東都督府搖領,人事任免一律上報遼東都督府裁決。朝鮮只準許保留必要的維持城市治安的警察,不允許擁有軍隊。但是,朝鮮臣民有服兵役的義務,當遼東都督府有權徵召朝鮮臣民組成僕從軍,隨遼東軍征戰。
這樣,朝鮮現有的幾萬軍隊統一改編成遼東都督府僕從軍,冠名朝鮮軍團,由遼東都督府委派教官和督導進行教習。
遼東都督府控制了朝鮮,廢除了跟後金的合約,關閉了中江、會寧兩地通商口岸,嚴禁向後金提供任何的物資。
同時,遼東軍將軍隊集中到了鴨綠江畔,在義州、碧潼和滿甫、海參崴四處屯紮,構築江河防線。同時,原來的二十艘廣船型護衛艦改成江防艦隊,沿著鴨綠江防禦後金軍事入侵。
這樣一來,遼東都督府從新跟後金國土接壤,平靜了兩年的戰火重新點燃。後金這下子徹底被包圍了,生活物資、軍事物資、農用物資嚴重匱乏,對剛剛興奮過的皇太極來說,無疑是致命打擊。
皇太極親自統領大軍西征蒙古,然而剛剛過了三岔河,就接到了急報,得知朝鮮背信棄義,倒向了大明,如今遼東都督府接管了朝鮮防務,大軍囤積鴨綠江東岸,威脅瀋陽安全。
皇太極聞言大驚,急忙停止行軍,返回瀋陽。
瀋陽皇宮,皇太極看到詳細的信報後,滿臉的鐵青。
“諸位愛卿有何看法!”
大殿內,落針可聞,每個人都低頭不語。
剛剛纔平定了朝鮮,以爲從此打破了遼東都督府的封鎖,沒曾想屁股還沒坐熱乎,朝鮮就被人家奪走了。
這是陰謀!
皇太極顯然明白了鄧浩楠的用意,爲何一開始遼東都督府一直按兵不動,眼睜睜的看著朝鮮想後金投降。如今皇太極算是明白了,鄧浩楠早就窺視朝鮮,只可惜朝鮮是大明的藩國,鄧浩楠師出無名,沒有機會。
如今好了,皇太極東征朝鮮,正好成就了鄧浩楠圖謀朝鮮的目的。朝鮮被鄧浩楠佔據,那麼遠遠比以前對後金的威脅大。
以前朝鮮只是暗中支持『毛』文龍,給『毛』文龍提供糧餉來牽制後金,如今鄧浩楠佔據朝鮮,從鴨綠江直接就可以攻入後金腹地。這樣一來,後金今後要採取什麼樣的軍事行動,都要先跟鄧浩楠打聲招呼,否則根本就別想東征西討。
老半天,范文程終於開口了。
“啓稟大汗!”范文程說道:“根據探馬回報,遼東軍已經掌控了朝鮮,鴨綠江東岸,囤積數萬大軍,我大金腹地幾百裡都處於遼東軍的鐵蹄之下。看來,跟遼東軍的大戰已經不可避免了!”
皇太極眉頭緊促,嘆口氣道:“本汗也知道!想要跟遼東軍大戰,需要動員全部的軍事力量,只是現在我們四面受敵,防範『毛』文龍、袁崇煥和蒙古,如何抽身啊!”
“怕什麼?”阿敏開口道:“當年叔汗十三副兵甲起家,照樣馳騁草原無敵。現在咱們擁兵十幾萬,反倒畏首畏尾起來了!”
阿敏的話雖然不中聽,皇太極心中氣的要命,不過其他貝勒旗主們卻是躍躍欲試的樣子。
代善說道:“以前隔著『毛』文龍,我們無法攻擊鄧浩楠,那也就算了!如今鄧浩楠的軍隊出現在了朝鮮,那麼我們不如再次東征朝鮮,趁著鄧浩楠立足未穩,一舉將他們趕走,然後我們直接屯紮朝鮮豈不是更好?”
皇太極嘆口氣,道:“哪有那麼容易!你們太小看鄧浩楠的實力了!不要忘記寧遠和金州大敗的事實,這是我們血的教訓。”
此話一處,衆人頓時面『色』難堪。回想起那兩場大戰,後金損失數萬人馬,傷筋動骨。努爾哈赤飲恨金州城下,代善被擒,這些事情被皇太極提起,頓時歷歷在目。
多爾袞這時說道:“諸位有所不知,根據探報,鄧浩楠已經佔據了整個東海(指遠東沿海),而且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修築了海參崴要塞。”
海參崴在哪?
衆人疑『惑』的看著多爾袞。
“海參崴就在海西女真和建州女真之間,瀕臨鯨魚海!”
“那不是跑到咱們老家去了嗎?”
衆人紛紛激動了起來,不過在皇太極眼中,他們更多的卻是緊張。
皇太極說道:“沒錯!鄧浩楠這該死的傢伙的確在我們的聖地東面修築了一個小規模的要塞!本汗也是剛剛得知,那裡方圓百里都沒有人,而要塞又修在海灣東側,如果不是我們的一個細作出海探查朝鮮情況,發現了那裡有船隻進出,我們根本不知道。”
代善嘆道:“自從父汗遷都瀋陽之後,那裡已經被封爲聖地,很少有族人過去,沒想到鄧浩楠竟然這般狡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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