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己得的三顆已經(jīng)化成齏粉的珍珠,葛凱琳感嘆,要不是有這顆珍珠出現(xiàn),她幾乎已經(jīng)忘記了上一世的事。
要是能根據(jù)這顆珍珠的來歷,順藤摸瓜,豈不是能找到吳音薇?
越想越覺著可行,葛凱琳按捺不住急切,要向葛凱武問個明白,不過她還是忍住了。
茲事體大,最好先不要驚動家裡人,要是有找得到吳音薇的可能性,再告訴家人,否則只會引得家人傷心,尤其是已上了年紀(jì)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晚上用過飯,葛凱琳來找葛凱武,又派人喚來賀六,才說了她對珍珠的猜測。
葛凱武沒想到偶爾得到的一顆珍珠,竟然可能和失蹤的表妹有關(guān),說起了珍珠的來歷。
今天有個來遊玩的江南客人,參觀膠泥場時臨時起意訂製了一批膠泥像,因身上帶的銀錢不多,就把他遊玩途中得的一顆珍珠做爲(wèi)訂金,其他貨款,等膠泥像交貨後再付清。
葛凱武見這珍珠實屬罕見,想著妹妹肯定喜歡,就拿了回來。
“五哥,那個江南客人走了沒有?”
“還沒,他說明天要上山搶燒第一柱香爲(wèi)老母祈福,之後要在寺裡住幾天,聽大師講經(jīng)。”
“那就好,等他明天上完香,五哥你去找他,就說我很喜歡這珍珠,想湊成一對,問他珍珠是從哪裡得的,以便你好親自去找。”
說完,葛凱琳又對賀六道:“其餘的事就拜託賀叔了。”
“六小姐放心,我自會盡力。”賀六施禮告辭。
第二天一家人一起用過早飯,葛凱武跟著葛凱琳回到彩星院,說起了他天不亮就去自行寺堵江南客人得的結(jié)果。
那人倒也坦率。說珍珠是別人抵債給他的,他也不知道有沒有同樣的珍珠,並把抵債人的信息給了葛凱武。
接下來的時間,林焱根據(jù)江南客人提供的線索,調(diào)派人手明查暗訪,尋找珍珠的原主人。
又過了一天,是郭氏的壽辰。
“哎喲。葛大夫人。您可真有福氣呀,兒子長的帥氣又出息,女兒貌美又多才。如今咱們縣唯一一個美貌多才的種植官,又被你搶了去,這可不是要咱們這些當(dāng)孃的,自慚形穢得沒法過日子麼。怎麼好事全讓你一人佔了去。”
“何止是咱們這些當(dāng)孃的沒法過,那些做夢都想著娶緒大小姐的孩子。恐怕得有一陣子要睡不著了。”
“哈哈哈哈,瞧這一個個嘴巧的,嘴上抹了蜜一樣,今天是郭老夫人六十大壽。咱們是來祝壽的,你們的好話在我這都說了,一會兒祝壽時沒了說辭。咱們的父母官可是要傷心的。”
“哈哈,葛大夫人。人家恭喜你,你怎麼拿我說事,各位夫人,你們千萬別被葛大夫人哄了,她最慣常用的就是轉(zhuǎn)移話題。你們接著聊,我老婆子眼睛看不見,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各位夫人多原諒。秀琴,你看看哪裡還有不周到的,不要慢待了各位夫人。”
“哎,娘,您放心。”秀琴是郭惠庭的夫人。
女客們聊天期間,漸漸的就分成了幾撥。
跟吳麗梅年紀(jì)差不多的人一撥,年輕的夫人們一撥,小姐們一撥。
葛凱琳跟在孃親身後覺著臉都快僵了,不停地見禮,無休無止地回話,開始時還能臉上帶著笑應(yīng)對,時間長了,葛凱琳覺得很無聊,可也不能現(xiàn)在臉上,否則顯得她沒有教養(yǎng)。
這些夫人們實在是好奇心太重,什麼話都問的出口,有些葛凱琳回答,有些不適合她一個未嫁女兒的話題,吳麗梅幫忙給擋了。
有那言語刻薄的人,說出的話就不那麼中聽,處於這種場合又不好翻臉,今天是人家的壽辰,鬧開了對主人家臉上不好看。
看看和自己一樣跟在孃親身邊的緒欣毓,談笑風(fēng)生,應(yīng)付自如,不愧是裡外一把手的當(dāng)家人,葛凱琳想著,將來這傢伙嫁進(jìn)葛家,自家孃親能省心很多。
實在是覺著快透不過氣了,葛凱琳和吳麗梅說:“娘,我去那邊看看小姑,凱嫺還小,容易犯困,我反正沒事,就替小姑看著表妹。”
她和緒欣毓早就想離開,可被婦人們圍住,問東問西的,一時沒能走得開。
吳麗梅怎麼會不知道女兒是在找藉口,也心疼緒欣毓和她們這些老人家在一起悶著,囑咐兩個人不要亂跑,向夫人們告罪一聲,就讓兩個人一塊去玩。
兩個人一出屋,劉媽引著幾個丫環(huán)婆子立馬跟上。
兩人漫步閒走,到了人稍微少的地方,緒欣毓長舒一口氣:“總算出來了,這些老太太可真纏人,我都快憋死了。”
葛凱琳打趣:“看你那春風(fēng)得意樣,我還以爲(wèi)你喜歡那種場合呢。”
緒欣毓嗔道:“去,別來這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這不過是虛套應(yīng)付而已。”
郭惠庭這次辦壽宴,是借了一位富戶的別院。
諾大的花園,佔了園子的大部分面積,而花園的大半面積,都是湖水,從湖岸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有曲折的廊橋通向湖心,廊橋拐彎處,設(shè)有石桌石凳。
遠(yuǎn)遠(yuǎn)看去,有人下棋,有人圍坐閒聊,也有人在投食餵魚。
湖心廊橋彙集處是一個很大的亭子,已被小姐們佔領(lǐng),雖離得遠(yuǎn)看不真切面貌,可各自的姿態(tài)卻是一覽無餘,有幾人成羣的,也有一人獨坐的,有竊竊私語的,也有豪爽談笑的。
葛凱琳和緒欣毓剛從人羣裡逃脫,還不想加入小姐們羣裡,就沿著湖岸一週的小路散步。
路兩邊種有柳樹,倒也不熱。
湖裡種有大片大片的荷花,湖裡的魚,有供觀賞的錦鯉,也有平時吃的魚。
緒欣毓讚賞笑道:“這園子的主人倒是精明。荷花荷葉用來觀賞,到了冬天,蓮菜和這些魚還能賣錢,兩不誤。”
葛凱琳好笑:“這麼好的景色,你卻想到了錢,真是煞風(fēng)景。”
緒欣毓反擊:“人生在世,吃穿二字。沒有錢。再好的風(fēng)景也沒用,還不是得餓肚子。”
兩人邊走邊嘻鬧,走到一處涼亭。一起進(jìn)去坐下歇涼。
涼亭裡的石桌上備有水果茶點,便於給客人們遊玩時享用。
劉媽一個眼色,丫環(huán)婆子手腳利索地將那些現(xiàn)成吃食收拾到一旁,擺上自家?guī)淼牟椟c。
葛凱琳和緒欣毓有個共同的特點。不管天氣冷熱,都喜歡喝稍有點燙的茶水。而點心,很少有人有吳麗芳做的好吃,所以,除非那家點心很有特色。葛家人在外很少吃別人的點心。
緒欣毓原本葷素不計,粗細(xì)都無所謂,在葛家住了幾年。嘴巴也被養(yǎng)刁了,只吃自己做的和葛家出品的點心。
兩人也確實有些餓了。坐在那裡靜靜吃東西,誰也沒說話。
“哎,你說,縣令夫人年紀(jì)輕輕,爲(wèi)什麼不陪著咱們這些年輕人,偏偏要陪那些老人們,倒讓咱們這些人自己玩,真是沒意思。”
“她哪裡是陪老人們,分明是貼身伺候婆婆,陪著老人們只是順帶而已。”
葛凱琳坐的涼亭,和另一涼亭離得不遠(yuǎn),中間有大樹擋著,看不見隔壁涼亭裡的人,談話聲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她和緒欣毓對視一眼,兩人很默契的都沒有吭聲,隔壁涼亭的對話還在繼續(xù)。
“你知道嗎,那縣令夫人成親七年了,肚子一直沒有動靜。”
“哦,怎麼回事,看她的樣子,到不像是不會生養(yǎng)的人,怎麼七年都沒動靜。”
“難不成縣令大人有毛病?”
“噓,不要胡說,兩人誰都沒毛病。”
“沒毛病怎麼會沒有生養(yǎng)。”
“我聽人說,咱們這個縣令大人是個大孝子,晝夜守在他那瞎眼的孃親身邊,只要縣令大人在府裡,伺候老夫人的事,縣令大人絕不假手於人。”
“哦,怪不得,夫妻不同房,哪裡來的孩子,縣令夫人也不鬧騰?”
聽聲音,隔壁聊天的人至少也有三四個,這些話實在不適合兩個未婚女子聽,劉媽示意葛凱琳離開換個地方歇息。
葛凱琳搖頭,緒欣毓也毫無表示。
既然有人提起這個話頭,誰又能保證換個地方就沒人說了。
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別人的事又關(guān)自己什麼事。
“怎麼沒有鬧騰,聽人說,縣令夫人鬧騰了幾次縣令大人都沒反應(yīng),後來縣令夫人實在鬧騰地狠了,縣令大人明著告訴夫人,他從小和他娘相依爲(wèi)命,眼裡只有娘,已容不得別人,夫人要是想和離,他絕不二話,夫人要是還想過日子,就安靜些,縣令大人會給夫人充分的尊重,除了他孃親的事,家裡一切都由夫人做主。”
“嘖嘖嘖,能當(dāng)家管個屁用,不能生養(yǎng),老來無依,要是我,絕對跟他和離。”
“嘁,你就曉得和離,聽說咱們這位縣令很得上司看中,升職指日可待,既然他眼裡只有他孃親,就不會像別人家的男人那樣花心,一個個往家裡拉女人。
給他做夫人,雖沒夫妻之實,卻可享榮華富貴,又不用累心和妾室勾心鬥角,要是我,我也不會選擇和離。”
“就你,哈哈,誰信呢,一年一個的生,你這纔不到三十,就已生了五個孩子,要你是縣令夫人,耐得住寂寞?”
“嘿嘿,你說,縣令夫人是不是黃花閨女。”
“哈哈,想知道,你自己去問一問不就曉得了。”
“王夫人,聽說你跟縣令大人是同鄉(xiāng),知不知道他家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跟著大嫂離開家鄉(xiāng)時年紀(jì)還小。再說,男女有別,我一個女孩子家,又怎麼會知道人家的私密事。”
葛麗娥?
葛凱琳和劉媽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訝。
葛麗娥當(dāng)年喜歡郭惠庭,葛凱琳心裡清楚,劉媽貼身伺候葛凱琳,又怎麼會不知道。
八卦的夫人們當(dāng)著她的面談?wù)摴萃シ蚱拗拢恢瘥惗鹦难e是什麼滋味。
接下來的話題,被葛麗娥刻意轉(zhuǎn)了方向,葛凱琳覺得很無聊,信步出了涼亭。
她已沒心情閒逛,望向湖心亭。
小姐們已分成幾撥,應(yīng)是按各自的喜好,找到自己談得來的人吧。
葛凱琳問緒欣毓想不想過去加入小姐們的行列,緒欣毓搖頭。
兩人都不是真正的小女孩了,跟她們混在一起,談?wù)撘恍]營養(yǎng)的話題,實在是幼稚。
回到吳麗梅身邊吧,想起那些夫人們的糾纏,兩人都覺得頭大。
葛凱琳心裡苦笑,四十多歲的心,十多歲的身體,兩人這麼地不合羣。
環(huán)顧一週,葛凱琳指著花園中一個地方:“去那邊吧,你和我二哥已定親,可以開始繡嫁妝了,那邊花兒開得最豔,看能不能給你靈感,繡出更有特色的繡品。”
緒欣毓率先往那邊走:“反正也沒地方可去,就去看看吧。”
葛凱琳指的去處,是一片正開得豔的月季花,有的花型很小,最小的只有成人的拇指指甲蓋大小,而花型巨大的,最大有成人手掌展開那麼大。
植株矮小的,還沒到葛凱琳小腿處,植株高大的,得墊腳尖才能夠得著,顏色多樣,白色、黃色、紅色、藍(lán)色、黑紅色、綠色、橙色、粉色,還有一花多色。
兩人都是喜歡花的人,看到這麼多品種的月季花,心情大好,剛纔的鬱悶一掃而光,喜滋滋的品評著。
要是手頭有相機(jī),肯定會全部拍下來,只可惜沒有。
兩人手癢,跟劉媽說,能不能向主人家借紙筆來,兩人想畫下這個景色。
“兩位小姐,在下這裡有紙筆,借兩位小姐一用。”
葛凱琳回頭,看清說話的人,心裡眉頭大皺。
其實她和緒欣毓在談?wù)撛录净〞r,已經(jīng)覺察到遠(yuǎn)處有人往這邊來,只是沒有理會。
她沒想到這些人別的地方不去,偏偏湊到這一方小天地,而且還是一羣男子,和她搭話的人,雖已十年不見,模樣大變,她也能斷定對方是誰。
葛凱武綴在人羣最後面,看見自家妹妹和未來二嫂,趕緊擠到前面來。
焦急道:“這麼大熱的天,你兩個怎麼在這裡,趕緊去涼亭下歇著,小心中暑。”
大胖身子往那裡一站,葛凱琳和緒欣毓剛好被他的陰影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