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葛益芬做起事來就有點心不在蔫,不是拿錯東西就是算錯賬,葛凱倪乾脆讓葛益芬去後面看著蒸餾器,這個不用費太多心思,注意著壺裡水不要燒乾,爐子的火勢勻稱就行。
範欣榮不放心,還是隔段時間自己去後面看一下,省得葛益芬因走神給忘了。
晚上吃飯時,姑侄倆之間氣氛有點不對勁。
葛益芬沒像以往一樣吃完飯還要說會兒話,而是急著要回學校,還堅持不讓大哥或侄兒送她,自己一個人就走了。
葛凱倪吃完飯也急著回了房間,她最近迷上了研究電路圖,家裡的電器差不多都給她拆了個遍,葛凱森和葛凱拓去了養殖場陪管管,葛辛丑被人拉去下棋。
範欣榮收拾好桌子,準備回房間休息,郝沈梅叫住她:“你小姑和你姑姥姥吵架了?”
“大舅姥姥你等我一下。”範欣榮急匆匆回房間去拿紙筆。
葛益芬不在家住,現在範欣榮和葛凱倪住一個房間。
回了郝沈梅的屋子,範欣榮邊在紙上畫著,邊給郝沈梅說起白天的事。
“你小姑也是,有話就不能好好說,非要弄得人不舒服。”郝沈梅聽完,埋怨葛凱倪。
“大舅姥姥,要是換做我,我也會像小姑那麼說的,”範欣榮替葛凱倪打抱不平,“那個緒二武進店就擡著頭往最高處看,看到艦船就再沒看過別的東西,肯定早就知道這個艦船。”
停下手上的動作,壓低聲音:“我特意觀察了,從他進店小姑姥姥就一直盯著他,可他連個眼神都沒給小姑姥姥。要不是小姑姥姥開口和他打招呼,估計他都不會理小姑姥姥,小姑姥姥這樣拿著自己的熱臉貼他的冷屁股,有意思嗎。”
“啪。”郝沈梅在範欣榮後腦勺上拍了一下,“那是你姑姥姥,咋說話呢。”
“嘿嘿嘿,”範欣榮憨笑。拿起紙給郝沈梅看。“大舅姥姥看我這衣服設計的咋樣?”
還順手把郝沈梅的老花鏡給遞上。
“你這是設計的啥衣服,怪里怪氣的。”郝沈梅把紙顛來顛去看不明白。
“這是給雪風做的衣服,”範欣榮指給郝沈梅看。“這裡是爪子出來的地方,這裡是尾巴出來的地方。”
郝沈梅好笑:“動物天生長著皮毛,你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範欣榮解釋:“今兒個我見小姑給雪風掛了個香包,看起蠻好玩。我就想著,要是雪風穿上衣服肯定也好玩。現在的有錢人在寵物身上可捨得花錢了,說不定這是個進錢的法子。”
從郝沈梅手裡拿過紙接著畫。
郝沈梅搖頭:“我這腦子是跟不上你們年輕人了,隨便你折騰吧。”
睡覺前,郝沈梅給葛辛丑說起了範欣榮的話。並說自己今年想回益村過年。
葛辛丑沉吟:“那就回去吧,咱去找緒老師問問,看他家二小子到底啥意思。要是對益芬有意,就趕緊把事定下來。要是他沒那個意思,咱也不能再由著益芬了,再拖恐怕會出事。”
一聽說葛辛丑一家要回益村,管管咋呼上了:“不是說今年不回去嗎,這咋說話不算數,你們都走了,留下我一個人算咋回事,就不怕半夜有人把我偷走了。”
葛辛丑笑罵:“看把你美的,人家偷你一個糟老頭子幹啥,你有豬值錢嗎。”
想想這也確實是個事,留管管一個人在山上也確實不安全,大過年的一個人也挺恓惶。
葛凱森和葛凱拓一邊一個,架著黃牟平上了山:“爸,管管叔,這還有一個呢。”
黃牟平昨天把滾蛋從葛家拉走後,賴在飯店裡不肯走,紮紮實實吃了一天滾蛋做的素菜。
滾蛋和藍靈枝打算一塊和葛家人回益村過年,店裡其他人都已給放了假,飯店暫時歇業。
黃牟平不樂意:“我和他過不到一塊兒去,我吃素,他無肉不歡,吃飯可是頭等大事。”
“耽擱不了你倆的飯,我把店裡的存貨都弄來了,葷的素的都有,隨便你倆咋做。”滾蛋接了話。
他和藍靈枝就跟在後面,每人提溜一個大布袋子。
這下管管樂了:“不要錢的東西,不吃白不吃。”
主要是有人和他做伴了,這人還不那麼讓人討厭。
黃牟平的理由已被人堵回去了,他也無話可說,氣嘟嘟和管管搶起菜來。
範欣榮不願意回去:“昨兒個人家定了一套衣服,我得盯著按時做完,過年前這幾天是店裡生意最好的時候,這個時候關門怪可惜的,等臘月二十七我再回去。”
店子後面有自己的小縫紉廠,店裡大多東西都是自家做的。
臘月二十六單位放假,店鋪關門,基本也沒啥生意了。
葛凱倪也不回去:“欣榮一個人咋行,我和她搭伴,精油還沒熬夠量,護膚膏也就還沒做夠數,這個我也得跟著,欣榮一個人忙不過來。”
她是在惲縣接手這具身體的,和益村那邊的人都不熟,而且她的性子和葛凱琳反差較大,實在不想再去裝,尤其是怕見牧老師。
“那你倆注意安全啊,記得臘月二十七一定回來過年。”郝沈梅囑咐。
“我也不回去,我帶的是畢業班,得在開學前備好課。”葛益芬也不願回去。
高三年級一般都會提前開學,葛益芬帶的是高三數學,同時帶四個班。
葛辛丑虎起臉:“誰不回去都行,但你必須得回去,你大嫂的腰和腿有啥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爲了你的事,大冷天的用得著這麼折騰嗎。你都半年沒見咱媽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
葛益芬閉了嘴,她並不是不想回去,可她就是怕。她也說不清是怕啥。
帶著黃牟平分別給葛跟醜和葛凱美配的藥,一行人回了益村。
葛辛丑和葛丁丑的病已調理到最佳狀態,暫時不用吃藥。
剛好葛跟醜回村有事和葛丁丑商量,全家人坐在後院,說起了葛益芬的事。
葛丁丑道:“大江也正爲他家二小子的事上火呢,那小子不知咋想的,啥話都問不出。”
“我還是去找找二河吧。兒子不給老子說實話。對叔叔可就不一定了。”葛跟醜道。
“那我也去找找向陽,說不定那傢伙能套出點實話來。”葛丁丑起身和葛跟醜一塊出去。
“我和你倆一塊去。”葛辛丑隨後也出去了。
在家乾著急,還不如跟著一塊去。
“要不我也去問問惠靈。”郝沈梅也起身,“有些話女兒家好說些。”
“你可消停些吧,”吉瑞麗道。
王小愛起身把郝沈梅摁回椅子上:“去緒家堡可是要翻山的,就你這腿。別找罪受了。”
回頭對葛益芬道:“你打小挺機靈的一個人,咋越活越糊塗了。那小子一聽就不是個乾脆的,這樣的人將來你就是嫁了,還不是活受罪。”
吉瑞麗贊成:“你二嫂這話說得對,他緒二武就是真對你有意思。就衝他拖你拖到這個年紀,他就不是啥好人,婚後有你罪受的。啥都是你幹,他做個甩手掌櫃的還會嫌你礙事。”
“我去前院看看。”葛益芬說著話已往外走。
到門口被尹若欣媳婦柳萍堵回來:“小姑就在二嬸這裡先好好休息吧。前院這會兒各個忙得火大,回頭別再說些啥不中聽的氣著你。”
把幾盤點心放在桌子上:“沒料著姨姨姨夫這會兒回來,先將就著吃幾塊點心。”
長輩們商量正事,小輩們張羅著做飯,葛凱拓和高爭氣主廚,葛凱健和兩個妹妹打下手,葛凱森手癢,找了紙刻窗花。
藍靈枝進村就回家了。
郝沈翠這幾年給郝沈梅看房子,順帶把郝沈梅的家弄成了點心作坊,過年前是點心大賣的時候,郝沈梅突然全家回來過年,給點心作坊弄了個猝不及防,就是現在停工,已捏好的點心也得加工好才能算完。
如今的點心作坊主要有柳萍負責,計劃被打亂,堆了滿屋子的麪粉和餡料得處理,說好年前幾天工人的工錢翻倍,這一突然要停工,各個找柳萍吵吵,其實火最大的是柳萍自己。
郝沈梅囑咐柳萍:“你們該幹啥幹啥,不用停工,後院有地方住,滾蛋的院子也閒著。”
“這可不行,既然回來了,過年還是住在自己屋裡好,姨姨不用擔心我。”柳萍道。
她本身是個暴爽脾氣,心裡雖火大,說的話卻是真心實意。
柳萍離過婚還帶著個娃,曾經和尹若欣相過親沒成,最後兜兜轉轉倆人還是成了兩口子。
“我是有急事臨時決定回來過年的,你不用管我,只管按原計劃忙你的就是。”郝沈梅拿起塊點心吃起來。
“那姨姨你先歇著,我一早看見涅娃騎著騾子走了,應該是去了緒家堡,他一個小男娃子家,估計屋子也就是湊合著住,我這就找滾蛋拿鑰匙收拾屋子。”柳萍倒也乾脆。
當初的小騾駒如今已是壯年,緒涅就如當年的緒祥,外出不騎自行車不坐公交車,而是騎著騾子,大家感嘆之餘,已是見怪不怪了。
天擦黑時葛辛丑三兄弟回來,三人的臉色和天色有得一比。
“咋回事?”吉瑞麗問。
三個人都不說話,葛益芬臉色瞬間慘白。
“啞巴了,說話呀。”吉瑞麗發火。
“那小子真不是東西。”葛辛丑說了一句,再沒有吭聲。
“你明兒個跟著我回去,咱媽前陣子還唸叨你來著。”葛跟醜對葛益芬道。
王小愛用胳膊肘捅了葛丁丑一下,問他:“到底是咋啦。”
葛丁丑這才說:“緒二武說他在等緒欣毓長大,跟醜當著大江的面把那小子揍了一頓。”
“那他拖著咱家益芬啥意思?”吉瑞麗暴起。
葛辛丑嘆氣:“他說他從來沒有答應過益芬什麼,他只當益芬是他的老師。”
“別說了,是我自己傻,他不愛說話,我就自以爲是他不好意思,其實是我不甘心而已。”葛益芬捂臉哭起來。
“那緒欣毓咋說?”葛凱森問。
葛丁丑搖頭:“我們根本沒見著緒欣毓,是緒二武說的,緒欣毓對這方面不開竅,他要等著緒欣毓長大,一直等到緒欣毓開竅,他要娶緒欣毓。”
“他比緒欣毓大了十歲,要是緒欣毓一直不開竅呢,他要等到老嗎?”葛凱森氣道。
葛凱拓插話:“二哥,你這脾氣發的莫名其妙咧,他等是他的事,你氣個啥。”
葛凱森瞪眼:“他等是他的事,可他不能拿咱小姑做擋箭牌,他拿咱小姑當啥人了。”
葛凱健張嘴要說話,王小愛朝他搖搖頭,他忍著沒有開口。
葛凱霞小聲問葛丁丑:“涅娃哥哥回來沒有,天好黑了呢。”
“回來了。”葛丁丑朝葛凱霞做口型。
雙胞胎姐妹性子野,緒涅也不排斥她倆,三個人能玩得到一塊去。
“知道真相以後就好辦了,你三個先吃飯吧。”吉瑞麗推葛辛丑出去,葛跟醜和葛丁丑跟著也去了伙房。
“唉——”一直沒說話的郝沈梅,長嘆一聲,對著還在抽泣的葛益芬道,“現在事情明朗了,你也安心了,你明兒個跟著你三哥回去,好好陪陪咱媽,你記著,你上頭還有老人呢。”
是怕葛益芬想不開。
葛益芬點頭。
如今娃子們都大了,原先還算空餘的屋子也就有點不夠用,葛辛丑和郝沈梅佔了葛凱健的屋子,葛益芬還是跟著吉瑞麗睡,葛凱健三兄弟只有跟著高爭氣一塊回家。
緒涅嫌棄柳萍動了他的東西,回來後又是一番折騰,高爭氣四人進院,差點被院子裡東一團西一堆的東西絆倒。
“幹啥呀涅娃,你咋好好的把被子扔院裡。”高爭氣把被子枕頭褥子一件件撿起。
“你別管,明兒個我自己洗。”緒涅從高爭氣手裡奪過東西又扔到院裡。
“那我幾個睡啥。”高爭氣問。
高爭氣知道緒涅的脾氣,緒涅並不是有潔癖,只是他的東西不是誰都能動的。
“奶奶今兒個給了我新被褥。”緒涅指指炕上。
郇老太太早早就給他和緒祥每人縫了兩套被褥,他接緒欣毓回家,回來時就帶了來。
“你四個睡炕上,我睡牀。”緒涅已鑽進被窩,是舊被褥。
他的東西輕易不準人動,用著的東西也輕易不會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