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帝王與文官的矛盾

劉辯走後，在強大的壓力之下，尚書檯再次召集衆(zhòng)人開會。

宮裡的陛下近乎直接的告訴尚書檯，他對尚書檯很不滿意，並且開始採取手段了。

這對尚書檯來說，形如‘噩耗’。

待等主理御史臺的劉協(xié)，廷尉府廷尉王朗趕過來，尚書檯內(nèi)，‘二府’一臺便是聚齊了。

這是大漢朝，文官集團的最高管理層了。

在鍾繇轉(zhuǎn)瞬了劉辯在嘉德殿前的話，所有人神情都不太好。

宮裡那位陛下，向來溫和，極少與朝臣厲色相對，這麼赤裸裸的表達態(tài)度，還是第一次！

王朗作爲廷尉，還是第一次被拉入尚書檯，作爲前任丞相的人，被‘潁川黨’警惕與排斥，絲毫不奇怪。

直到廷尉鍾繇的轉(zhuǎn)述，這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陛下，對潁川黨起疑了嗎？’王朗心裡默默想著，轉(zhuǎn)而思考著大局。

加袁紹爲後將軍，統(tǒng)領(lǐng)南方各路兵馬征剿董卓，是不是意味著，宮裡對曹操徹底失望，同時對大司馬府的能力不那麼信任？

而坐在荀彧左下首，身份特別、顯耀的劉協(xié)，想的則更多。

在他看來，大漢江山一分爲二，除了曹操外，在座的，都罪責難逃！

他心裡藏著憤怒，面上不露。

在一片沉默，劉協(xié)有些忍不住了，開口道：“袁紹，劉表，孫堅之輩，皆藏有異心，他們即便剿滅董卓，還會有下一個董卓出現(xiàn)，本王建議，還是要朝廷爲主。”

衆(zhòng)人看了他一眼，荀攸道：“殿下，南方各路中，除了曹操還有三萬兵馬外，劉備手裡有一萬，而兗州的黃忠有三萬，如何主導(dǎo)？”

兗州可以說是司隸的門戶、戰(zhàn)略要地，劉辯在剿滅袁遺、橋冒等叛亂後，對兗州進行傾力打造，在朝廷控制的各州中，唯獨兗州駐紮了三萬以上的大軍！

是以，兗州的兵馬，不能輕動。

在荀攸的話裡，能代表朝廷征討董卓的，也就只有劉備與曹操二人。

曹操新敗，士氣大墮，不能指望。而劉備出師不利，被呂布打敗，退出了瑯琊郡，

除開這兩人，在座的思來想去，彷彿，除了大司馬劉虞親自領(lǐng)兵外，沒了其他人選？

大漢朝廷，在將領(lǐng)這一塊，出現(xiàn)了斷層！

劉協(xié)不自禁的皺了皺眉，這纔有所警覺，不止是武將，在文官方面，自前任丞相楊彪致仕後，尚書檯都是一些沒有資歷的‘年輕人’？

荀彧坐在主位，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沉吟良久，與劉虞道：“劉公，以袁紹爲主，協(xié)同劉表，公孫瓚，孫堅。而北方，以兗州虎賁中郎將黃忠爲主，協(xié)同曹操、劉備，如何？”

劉虞聞言，想了想，道：“劉備，曹操沒什麼問題，但想要調(diào)動黃忠，須得兵曹附屬，或是陛下旨意。”

鍾繇看著劉虞，心裡突然有些明悟。

這位大司馬的兵權(quán)，好像受到了宮裡嚴重的制約！

與前任大司馬皇甫嵩完全不同！

要知道，皇甫嵩在位時，宮裡將兵權(quán)盡數(shù)交付給了大司馬府。

司馬俊見他們還在想著‘完善旨意’，不得不出聲道：“諸公，陛下的意思十分明白，北方暫且不動，朝廷以‘新政’爲重，莫要橫生枝節(jié)。”

這是司馬俊第二次提醒‘莫要橫生枝節(jié)’了，其中的警告意味再明顯不過。

這‘枝節(jié)’並不在‘一臺二府’，而在宮裡。

如果‘一臺二府’還是不能體悟?qū)m裡的意思，那便不是‘內(nèi)監(jiān)督察’、‘京察’這些了，或?qū)⑹抢做?

荀攸看了他一眼，怒氣忍不住了，沉聲道：“司馬公，那袁紹，孫堅之流與董卓爲一丘之貉，狼子野心，天下昭然，朝廷豈能坐視？”

司馬俊見荀攸這般固執(zhí)，輕輕搖頭，嘆道：“老朽天不假年，恐無力繼續(xù)爲陛下分憂，爲朝廷出力了。”

荀攸大怒，忍不住的喝道：“你這老……”

“司馬公！”

眼見荀攸要爆出口，撕破臉，鍾繇立即高聲打斷，沉著臉與司馬俊道：“司馬公，正值國事艱難之時，司馬公怎可言退？凡事都可商量，切莫損朝廷威儀。”

司馬俊沒再說話，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潁川黨’內(nèi)部也有分歧，而且還頗爲嚴重。

劉協(xié)，王朗，劉虞三人見他們吵起來，悄悄互看，眼神裡都有複雜的凝重之色。

朝廷的大權(quán)，基本上爲‘潁川黨’所把持，如果他們無法決斷，必然貽誤大事！

王朗是廷尉，又是前任丞相的人，略顯尷尬。

而劉協(xié)身份超然，又是主管御史臺，並不好開口乾預(yù)。

劉虞思索再三，道：“雖然不能動用，但名義上，可以做些文章。”

荀彧瞬間明白了劉虞的意思，道：“只說不動？”

劉虞點頭，道：“這樣一來，既不違背旨意，也能給足聲勢。這樣一來，或許能加速剿滅董卓，也給那些異心之輩震懾。”

荀攸，鍾繇，司馬俊，劉協(xié)，王朗等人對這個提議有些不自在，但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荀彧沉默一陣，突然道：“事後，豫州、徐州要在朝廷手裡！”

劉虞與荀彧對視，微微一怔，旋即正色道：“丞相說的是。”

豫州，徐州，現(xiàn)在是南北的分界線，如果豫州、徐州落入野心家之手，將直接威脅司隸，威脅洛陽！

這是大漢朝野決不能接受的事情！

雖然有些波折，在針對‘討董’一事上，‘一臺二府’總算有了共識。

旋即，尚書檯的會議室內(nèi)，便逐漸安靜了下來。

‘討董’的事定下了，接下來，就是劉辯在嘉德殿前，長篇大論的‘新政’事宜了。

宮裡那位陛下，將當今朝廷的‘諸公’堵在嘉德殿，說出了‘改元’、‘補缺’、‘京察’、‘內(nèi)監(jiān)督察’等一系列明擺著對尚書檯不信任的話。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事情，哪怕是前任那個‘無爲’丞相，宮裡那位陛下可都未曾公開的發(fā)出這麼嚴厲的警告！

鍾繇感覺著僵凝的氣氛，微笑著道：“‘新政’停滯，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並非是尚書檯不用心，這一點，陛下也是知曉的。陛下提及的諸多事情，也是尚書檯解決問題的方向，尚書檯自楊公以來便早有規(guī)劃。現(xiàn)在夏收即將結(jié)束，有些政策，正合適頒佈出來。”

鍾繇的話，是給尚書檯一個臺階，也是給在座的一個解釋，緩和宮內(nèi)宮外以及朝廷裡的矛盾。

有了鍾繇的話，衆(zhòng)人臉色稍霽。

劉協(xié)輕吐一口氣，道：“諸公，本王會遵旨行事，鋪開‘京察’，對所有官員進行嚴格考覈，還請諸公明白。”

御史臺一旦動用‘監(jiān)察’的權(quán)力，受到影響最大的，莫過於尚書檯，也就是‘潁川黨’了。

劉協(xié)說的堂堂正正，坦坦蕩蕩，荀彧，荀攸，鍾繇等人只能點頭，表示明白。

荀攸作爲右僕射兼任吏曹尚書，擡手道：“殿下儘管施爲，吏曹會全力配合。”

劉協(xié)對於荀攸的配合，淡淡微笑，並不會當真。

真到了動真格的時候，荀攸便不會這麼好說話了。

荀彧對此不可置否，心裡漸漸有了計劃，道：“今天便到這裡吧，明日尚書檯會召集六曹九寺議事，還請殿下，王廷尉，大司馬列席旁聽。”

劉協(xié)，王朗，劉虞自然沒有二話，擡手道：“自然。”

這場看似嚴重、壓抑的會議，到這裡，便算結(jié)束了。 可在場都十分清楚，諸多問題隱而未發(fā)，遲早還會出大問題！

尤其是宮裡的態(tài)度。

‘潁川黨’的危機，猝不及防的到來了。

等王朗，司馬俊，劉虞，劉協(xié)走後，僅剩下的荀彧，荀攸，鍾繇三人沉默一陣，荀彧起身道：“來我書房說話。”

鍾繇，荀攸點頭，跟著起身。

有些話，不能公然宣之於口，但他們不能不理清楚，是以，大會之後，他們要開小會了。

崇德殿內(nèi)。

劉辯處理完手裡的積務(wù)後，心裡也在盤算著宮內(nèi)宮外的事情。

曹操兵敗是突發(fā)事件，可也令劉辯清醒的認識到，所有事情，都不會按照他的預(yù)想，按部就班的發(fā)展。

他得與時間賽跑！

“陛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輕喚，使得劉辯回過神。

劉辯擡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徐衍，嗯的一聲，順手拿過茶杯，道：“他們討論好了？”

“是。”

徐衍上前，將尚書檯剛纔的討論過程以及結(jié)果，儘可能轉(zhuǎn)述給劉辯。

對於劉虞這種‘折中’之法，皺了皺眉，不置可否的喝茶。

徐衍等了一會兒，會意般的連忙道：“陛下，太皇太后近來身體不太好。”

董太后。

劉辯嗯了一聲，沒有在意。

徐衍等了一會兒，道：“陛下，兵曹的皇甫尚書，似乎與大司馬有些爭執(zhí)，近來有些吵鬧。”

這些是爲了爭奪兵權(quán)。

劉辯早就知道，沉吟一陣，道：“先不要管，讓他們吵鬧一陣。劉備那邊有什麼消息？”

徐衍頓了下，轉(zhuǎn)頭看向不遠處的潘隱。

在宮裡的幾位管事內(nèi)監(jiān)，左慄負責方向是監(jiān)察百官，潘隱則通過皇城府也就是皇甫嵩監(jiān)察天下軍情。

而徐衍，逐漸負責了監(jiān)控洛陽城裡百官的一舉一動。

劉備這種在外領(lǐng)兵的州牧，屬於皇城府管轄範圍。

潘隱會意，上前道：“回陛下，按照旨意，青州牧司馬防劃撥給了劉備一萬禁軍，目前劉備手裡有兩萬兵馬，一直在瑯琊郡與呂布廝殺，暫且沒有分出勝負。”

劉辯心裡想了又想，道：“他手裡有什麼武將與謀士？”

潘隱道：“武將主要是兩個結(jié)義兄弟，關(guān)羽與張飛。謀士……聽說是一些行腳的商人，還有些是前任徐州牧陶謙留下的一些人，如趙昱等人。”

劉辯搖了搖頭，道：“他終究比曹操還是差一些。”

早在幾年前，曹操就清楚他的短肋，放下身段，四處渴求智謀之士。而劉備這幾年，卻有些虛度，沒有招攬到什麼人才。

潘隱，徐衍沒敢接話，曹操新敗，劉備雖然不能成事，也迎來了朝野諸多目光注視。

劉辯喝著茶，沉吟不語。

潘隱等了片刻，繼續(xù)道：“陛下，大司馬府那邊，正在計劃調(diào)兵遣將，對洛陽附近的重要關(guān)口進行佈置，增加兵力。”

劉辯下意識點點頭，道：“這一點他們要是也用朕來教，朕喝點毒酒死了算了。”

潘隱，徐衍聽著劉辯隨口的話，嚇的臉色發(fā)白，噗通跪地，道：“小人有罪。”

劉辯皺了皺，有些煩躁的擺手道：“行了，沒事就退下吧。”

潘隱，徐衍有些心驚膽戰(zhàn)，低聲應(yīng)著慢慢退出去。

潘隱退出去，劉辯剛想拿起奏本批閱，又見潘隱急匆匆進來，急聲道：“陛下，不好了，二殿下爬到了樹頂，怎麼勸都不下來。”

劉辯臉色微變，扔下奏本就向外走，道：“怎麼回事，爲什麼爬上樹頂，在哪裡？”

劉辯腳步飛快，潘隱緊跟慢趕，道：“在長樂宮，不知道爲什麼，宮女說是爲了玩，太后娘娘嚇壞了，唐娘娘急哭了。不敢大聲喊，小聲勸，二殿下根本不聽。”

劉辯腳步更快了。

等他趕到長樂宮的時候，只見所有人都擡頭望著樹頂。

劉辯擡頭看去，只見大樹頂端，劉愈拉著兩根小手臂的熟知，腳下踩著還細一點，在那晃晃悠悠。

劉辯瞬間心驚膽戰(zhàn)，疾步跑過去，大聲道：“劉愈，給朕下來！”

這一聲，令所有人都看過來。

何太后急了，一巴掌拍在他胸口，道：“小聲點，別嚇著他。”

劉辯哪裡管，擡頭盯著，太陽穴不斷鼓動。

樹頂?shù)膭⒂剡^頭，見到劉辯，嬉笑著就要轉(zhuǎn)身。

劉辯看那晃晃悠悠的樹枝，呼吸都感覺停了，不由得大聲喊道：“你慢一點，小心一點。”

在多大樹下，一羣太監(jiān)抱來棉被之類，高高舉著，迎著劉愈走來走去。

那樹枝太細了，不斷的晃，幅度還很大，劉愈一踩一抓，都令下面的揪心，心驚膽戰(zhàn)。

蔡文姬，劉紹，劉旌以及衆(zhòng)多的內(nèi)監(jiān)，宮女，逐一的全來了。

望著樹頂?shù)膭⒂涛募樕l(fā)白，連忙拉住哭泣不止的唐姬。

“父皇，沒事的。”

這時，劉紹在劉辯身旁小聲道：“二皇弟之前上去過，平安的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