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恒當即扶起裴玉去隔壁了,裴玉沒反對,她確實累了。
等夫妻倆出去,宋明智關(guān)了屋門,擰了面巾輕手輕腳的給宋明理脫衣服擦身。
別看宋狀元這會身子才十歲,做起事來利索著呢。
等宋老大回來,就見弟弟非常仔細的給蓋好被子,然后乖乖的朝他喊了一聲:“大哥。”
宋明孝應(yīng)了一聲,然后坐在一邊的凳子上默默守著了。
他能怎么辦呢,事情都被弟弟做了,他只能干瞪眼了唄。
宋明智看了眼大哥,端了臉盆出去了,跨出屋子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想叫大哥去休息的,可他知道大哥不會答應(yīng)。他現(xiàn)在的年紀太小了,大哥不會放心他一個人守著。
回來的時候宋明智抱了一床被子,這病房里有張竹塌,很窄,只能躺一個人的,上面只鋪了草席子,他特地去找藥童拿了被子。
守夜他肯定是要守的,大哥肯定也要守著,兩人輪著睡會正好。
“大哥,你先睡會,等下半夜了再起來守,我人小,守不住下半夜。”小少年放下被子,對著哥哥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
宋明孝剛要出口的話頓時咽回去了,點點頭,脫了鞋子就躺下了。他先休息會也好,等會早點起來,免得爹娘惦記。
四弟年紀小,這會醫(yī)館里還有藥童和何大夫,不怕出什么事,后半夜可就沒人了。
宋明智看哥哥躺下了,頓時乖乖的坐在一邊,呼氣聲都放輕了。
宋明孝剛放松下來就睡著了,這一天一夜他確實是累壞了,身上本就有傷,都是強行撐著的。
宋明智還不知道大哥受傷的事,發(fā)覺哥哥睡著了,露出一絲淺笑。
大哥有時候太有擔(dān)當了也是一件麻煩事,想讓他好好休息一會,還得繞點法子。
宋明智輕嘆了一下,低頭看著昏睡中的宋明理,眸子里是復(fù)雜期盼的光。
三哥,你會好的吧……
醫(yī)館關(guān)門的時候,何大夫來查看了一番,見到小少年的時候愣了一下,聽到宋明孝打呼嚕的聲音頓時放輕了手腳。
這宋家長子確實不錯,是個能擔(dān)家的。
默默感慨的何大夫仔細給宋明理把脈查看了一番,然后對著宋明智點點頭,表示沒什么問題。
宋明智站起身靜靜的行禮,何大夫微笑著擺擺手,起身輕手輕腳的走了。
藥童后腳進了屋,端著宋明理今天的最后一碗藥。
宋明理的藥都是藥童煎的,這種重癥患者的藥家屬都沒資格煎,要有相關(guān)知識的人才能動手。
中醫(yī)煎藥其實是有很多講究的,不過尋常的小病無大礙,所以才可以自行煎服。
宋明智小心的扶起昏沉的哥哥,幸好宋明理是修長清瘦的類型,宋明智又打小練武的,扶著輕輕松松。
藥童看了一眼沒吭聲,非常體貼的幫忙喂藥。
宋明理人昏沉著,喝藥倒是配合,沒哼哼也沒吐。
藥童年紀不大,但喂藥的手法很是老道,藥汁一滴沒漏,可見術(shù)業(yè)有專攻啊。
到半夜的時候,宋明孝中途有醒,被宋明智點了個穴,又睡著了。
這點穴的手法不是裴家的硬功夫,是他前世投靠太子后跟近衛(wèi)學(xué)的,點昏睡穴的小手段,很有用。
哪怕被點了穴,宋明孝還是醒的很早,天還沒亮,人唰的坐起來了。
頗有種“垂死病中驚坐起”的感覺,要不是目睹者是宋明智,換個人早驚叫了。
“四弟!”
宋明孝恍惚了一下,回神了,趕緊轉(zhuǎn)頭尋找弟弟、只見屋里就一盞昏黃的油燈,豆大的燈火勉強照明。
靠坐在病床旁邊的少年迷迷糊糊的應(yīng)他:“嗯?”
見弟弟昏昏欲睡的樣子,宋明孝趕緊下地穿鞋,把弟弟提溜到尚溫的被窩里一塞。
宋明智裝著迷糊的樣子,沒吭聲,安安靜靜的躺下了,只是攏被子的時候皺了皺眉。
是因為被窩的味道,確切的說,是被窩里夾雜的那一絲血腥味……
大哥,受傷了?
這個結(jié)論得出來,宋明智頓時不放心了,血腥味都留下了,說明傷口不小,大哥肯定沒打理自己的傷,這樣亂來,傷口會惡化的。
可現(xiàn)在離天亮還有將近一個時辰,何大夫和藥童至少要一個半時辰后才會過來,他就是想讓大哥去處理傷口都沒辦法。
何況,大哥也不見得會聽他的。
大概還會笑著跟他說沒事,說自個身體好之類的,想到此,宋明智背過身默默嘆了口氣。
他好想,快點長大,這身子不頂用啊。
理清狀況后,宋明智閉目休息了,他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好好睡覺,養(yǎng)好了精神才能幫到更多忙。
宋明孝坐在了弟弟之前坐的凳子上,用著一樣的姿勢靠著墻,目光偶爾在兩個弟弟之間轉(zhuǎn)換,帶著一絲溫情暖意。
天亮的時候,裴玉和宋恒過來了,夫妻倆輕手輕腳的進屋,看了一眼宋明理的狀況才陸續(xù)去洗簌。
雖然在醫(yī)館不方便,但洗把臉漱個口還是能做到的。
宋明孝非常自覺的出去買早餐,醫(yī)館的位置不錯,附近有飯館子小攤,能直接端過來。
剛出醫(yī)館,宋明孝迎面就遇到了楚南辰,驚訝的眨了下眼,開口打招呼:“楚兄弟。”
楚南辰點頭:“宋大哥。”
說來兩人同歲,宋明義要大幾個月,一聲哥不過分。
“你這是?”看著楚南辰手里的東西,宋明孝突然有了預(yù)感。
果不其然,對方確認了他的預(yù)感:“我買了早食,正要給你們送去,沒想到就遇到了宋大哥,如此正好,我就不走一趟了。”
宋家當家的那位不歡迎他,他還是不露面的好。
宋明孝趕緊拒絕:“這可不成。”無功不受祿,哪有平白拿別人吃食的道理。
“宋大哥還請收下吧,不然我良心不安,宋三兄弟畢竟是因為我才受傷……”說著,楚南辰放下籃子,轉(zhuǎn)身跑了。
嗯,跑了,一眨眼就看不見啦。
宋明孝愣住了,看了看街角,又看了看地上的籃子,最后無奈的提起來轉(zhuǎn)身回去了。就當他跟楚兄弟買的吧,下次見面了把銀錢還回去。
宋明孝回頭走的時候,楚南辰在遠處的街角冒了頭,然后默默松了口氣。
他回去后心里總是惦記宋家這面,確實是于心不安,不做點什么,他只會越發(fā)愧疚。
想到宋明理的情況,少年眉頭皺緊,心里對趙家有了明確的厭惡。之前趙家人對張秋使些小手段,他雖然覺得厭煩,卻沒放在心上。
如今他卻覺得厭惡極了,心中隱隱的對張秋也有了一絲埋怨,若不是她太蠢,處事沒有顧忌如何會惹趙家的眼?
想到張秋,楚南辰又覺得頭疼,他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想明白,為何他會莫名其妙的對那個奇怪的姑娘又厭惡又憐惜。
是的,厭惡且憐惜,很矛盾的感覺,十分怪異。
他之前第一次見張秋的時候就沒由來的覺得厭惡,準確的說,是看到那張臉的時候。若是不對著那張臉,他并不會對張秋產(chǎn)生厭惡的感覺。
也同樣的,因為那張臉,他經(jīng)常忍不住去幫張秋,莫名的不想她受到欺負。
楚南辰是個聰明人,當初他覺得怪異的根本在張秋身上,所以默不作聲的觀察著,沒有拒絕和張家姐妹的接觸。
可接觸半年來,他發(fā)現(xiàn)張秋雖然有奇怪的地方,卻和他那種詭異的感覺沒有關(guān)系。
而且,那姑娘雖然有防人之心,心性也算成熟,卻還是過于簡單平和了,對外界的一切好像都一無所知。
他后面也大概看出來了,這張秋自視甚高,看起來并不是不知道人心險惡,只是有莫名的底氣,好像很自信別人算計不到她一樣……
但每次出事情的時候,這姑娘又一點硬本事都沒有,要不是他出手,怕是人早沒了,他真不知道張秋的自信到底是哪里來的。
而他至今也沒有找到原因,但張秋有詭異之處是肯定的,不說他的感覺,就說那些方子,那些奇異的東西,就無一不怪。
張秋對趙家的說辭根本是立不住的,什么家傳的法子,連他都不信,何況勢大的趙家?恐怕人家早把張家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
但張秋確實是張家的女娃,并不是別人冒名頂替的,所以他心中的疑惑就更大了,張秋會的那些不該是一個鄉(xiāng)下女娃能知道的。
張秋的一些行為舉止也很是怪異,說不上的奇怪,就是說話的方式,生活習(xí)慣,還有一些動作。
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格格不入。
靈光一閃得出結(jié)論的楚南辰頓時思緒清明,是了,那個少女與這世道格格不入,仿佛不是這世間之人!
或者說,不像是大衍的人。
若是異族人,格格不入是正常的,可張秋的的確確是張家人,是大衍土生土長的百姓!
聰明人往往想的更多,細思極恐,楚南辰臉色一變,心中不免有些駭然。
他原本是想適當?shù)暮蛷埱锉3致?lián)系,繼續(xù)查找緣由,可如今,他覺得不能保持了。
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已經(jīng)不是他能把握的局面了,當斷則斷,后面的事不是他一個村民獵戶能參與的了。
縣城一小院里,張秋心中似有所感,疑惑的皺眉,她好像……失去了什么。(哎嘿,她失去什么了吶?)
疑惑也就一瞬間,念頭閃過就消散了,仿佛是她的錯覺。
院子的大門這時被輕輕敲響:“張姑娘!張姑娘!”
張秋聞聲頓時臉色一稟,是趙家大公子的小廝!
雖然不情愿,但張秋還是上前去開門了。
“張姑娘,這是我家大公子讓我送來的,您慢慢看,明兒我再來拿回帖。”小廝笑著遞上一封信和一封帖子,言語里頗有些恭敬討好。
張秋點點頭,接過東西把門關(guān)上了,她這會心亂如麻完全沒心思管小廝。
關(guān)了門,張秋背靠著木門深感無力,不由的想到楚南辰,突然手心一痛,只見信封被捏進了手心,有些刺疼。
寶妹迷迷糊糊的出來,看到姐姐蹲坐在大門口,嚇得立馬跑了過來。
“阿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小丫頭六歲了,軟糯的不行。
好好養(yǎng)了幾個月,小臉圓乎乎的,小手也肉肉的,軟呼的緊,儼然是枚乖萌的小可愛。
張秋伸手把妹妹抱進了懷里,抱著軟乎乎的小身子,輕輕呼了口氣。
呵,慢慢看?
明日再來?
她,根本沒得選。
寶妹疑惑的眨眼,卻乖乖的回抱著姐姐,小臉靠在姐姐肩頭,萌的不行。
【醫(yī)館】。
何大夫照例來查看了一番,然后把宋明孝帶去看傷了,何大夫這會想起宋明孝是傷患了。
宋明智跟去了,他要親眼確認一下才放心。
裴玉這才想起大兒子的傷,不由的有些懊惱,她竟然忘了宋明孝有傷在身,這都快兩天了,傷口一定更嚴重了。
“別自責(zé),家里孩子多,咱們難免顧不過來,這次事情又突然,無暇分心也是正常,往后多注意些就是。”宋恒小聲的安慰著。
他倒是沒忘了大兒子的傷,但這種小傷,他真沒放在心上,下意識就忽略了。
現(xiàn)在想想,他這心態(tài)該改改了,這是兒子,不是下屬,也不是曾經(jīng)的自己。如今的生活更不是以前那般,以前的那套不適用了。
裴玉認真的點頭,“嗯。”她還是做的不好,畢竟她沒當過真正的母親,很多東西確實疏忽了,以后仍需努力啊。
何大夫給重新包扎好了傷口,然后寫了方子,讓藥童去抓藥。
宋明孝這會臉色有點白,因為刮傷口了,傷口沒管快兩天了,有些化膿了。
這時候沒有麻醉的,麻沸散也貴著呢,這種小型外傷是不會用的,只能靠傷患忍著。
宋明智看著大哥的臉色,小臉繃的緊緊的,小少年有點生氣。
“好了,還繃著臉,疼的可是你哥我。”宋明孝捏了一下弟弟的小臉,好笑的不行。
宋明智不干了,抬手拍開他的手,秀氣的眉角皺著道:“我一會就告訴娘。”
現(xiàn)在的娘可心軟了,大哥這么孝順肯定知道,一定不敢讓娘傷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