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號角聲響徹云霄,一支兵馬打著張字旗號,正邁著堅定地步伐朝著這邊洶涌而來。
宛城城墻之上,李嚴等人見狀,面色不由一變,敵人竟然又有袁軍,李嚴急忙扭頭朝著四周看去,卻見城墻上的將士,不少人紛紛變了臉色。
斗將失敗,如今敵軍又新增了援軍前來助朕,對于城中降軍來說,士氣上,人心上,在這一刻,已經都開始動搖,嘴角泛起一抹苦澀,此刻便是天子仍在,那五千精銳未走,恐怕也壓不住這動亂之心了。
賈詡沒有表情,只是舉起千里鏡,哪怕有千里鏡相助,也很難看清楚遠在十里之外的景象,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
天子昨夜親率兵馬前去偷襲育陽,在賈詡看來,這無疑是一步險棋,但若說危險,就算劉協未能成功,但賈詡相信,劉協要走,卻是不難,他身邊的那些護衛可不是省油的燈。
此刻距離昨夜與劉協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很長時間,而劉協遲遲未出現,甚至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本就有些反常,此刻對方的援軍,又是從育陽方向而來,本身就有些奇怪。
“稍安勿躁!”看著身邊李嚴等人麻爪的樣子,賈詡搖了搖頭,沉聲道。
“先生,還是先撤吧,宛城已不可守,我等當退回舞陽,匯合了天子,再從長計議。”李嚴嘆了口氣,宛城就算失陷,但實際上,朝廷此次征討大軍其實并未有太大損失,只要能夠重整旗鼓,未必沒有再戰之力,但若他們都困死在這里,那接下來再想打,就難了。
兵力的損失倒在其次,但將領、謀士的損失,對朝廷來說甚至比損失三萬大軍都要嚴重。
“不能走!”賈詡苦笑著搖了搖頭,天子下落不明,這個時候走,就不是放棄南陽這么簡單了,而是連天子都放棄了,偏偏此事,他不能說,現在更不能說,一旦說出來,不用敵人來攻,這宛城,自己就先得破了。
“為何!?”李嚴不解,很不解,看著賈詡一臉凝重的神色,心中突然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隨即看向賈詡,卻見賈詡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一股寒意瞬間蔓延向全身,李嚴不可思議的看著賈詡,頭皮有些發麻,卻見賈詡做了個禁聲的表情。
“你……荒唐!”李嚴覺得自己聲音都有些壓制不住的顫抖,雖然沒有明說,但已經猜到了一些,只是這件事情,怎么想都覺得無比的可笑,自己投效天子,真的是一件正確的決定嗎?
“稍安勿躁!”賈詡再次說了一遍,看著那支緩緩接近韓暹大營的軍隊,沒再說話。
李嚴此刻,也只能帶著復雜的心情看著,心思卻已經不在這里,經此一事,袁術麾下已經不可能再待了,那接下來,如果朝廷兵敗,自己就該想別的出路了,荊襄劉表?亦或是曹操?劉備?
一時間,李嚴心中心亂如麻,并沒有在意那支已經快要入營的袁術兵馬。
而在張勛軍中,張旸看到對方的旗號之后,不禁大喜道:“太好了,是我們的人馬!”
這段日子,一直被韓暹壓著,一是因為身份,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兵權上差了太多,以至于在韓暹面前處處受氣,如今張武率領育陽駐軍前來匯合,也算是讓他們有了幾分底氣。
張勛聞言也點了點頭,松了口氣,有了這支兵馬,接下來,攻破宛城,把握就更大了。
“將軍快看,那韓暹在干什么!?”杜遠突然指著前方,大聲道。
張勛看去,正看到韓暹率領著一支兵馬迎上去,面色一變,張勛冷聲道:“他想奪權!我們走!”
說著,便要帶人上去,與張武的兵馬匯合,卻見韓暹帶著許褚以及一支兵馬迎上來,將他們攔住。
“韓將軍,你這是何意?”張勛面色有些難看的看著韓暹。
“既然都是主公麾下兵馬,自當統一調度。”韓暹皮笑肉不笑的道,杜遠這些山賊、草寇他看不上眼,不過這支南陽駐軍他可不能不聞不問,眼睜睜的看著被張勛收編。
“但那些都是我麾下將士!”張勛一把拔出寶劍,厲聲喝道。
“大膽!”韓暹連忙策馬后退,厲聲道:“我乃主公親自任命此戰之主將,將軍麾下兵馬,自該聽從本將調度!”
“放屁,你只是主公派來援助南陽,何時成了此戰主將?”張勛怒道,若非忌憚那許褚,此刻早已上前一劍將這混賬東西給斬了。
“嘿,你丟城失地,整個南陽都被你丟了,還有何資格來領兵作戰,張將軍,我可聽說,梁剛將軍并非死于敵軍之手,而是被你一箭射殺!”韓暹瞇眼看著張勛,冷笑道:“你說主公若是知道此事,還會準你領軍嗎?”
“你……”張勛聞言不由一驚,不過下一刻,他的目光陡然瞪大,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韓暹的后方。
看著張勛吃驚的臉色,韓暹不禁心中暗暗得意,他早已經收買了張勛身邊幾名親信,知道了此事,此刻說出來,倒不是真想將此事捅到袁術那里,而是想以此事來要挾張勛,讓他日后為自己所用,如今看來,效果不錯。
不過緊跟著,他就發現不對了,不止是張勛,他身旁的張旸、杜遠、廖化、卞喜等人乃至后方的一群將士此刻都是一副驚駭莫名的樣子瞪著后方,不由下意識的扭頭向后方看去,瞳孔頓時放大。
便見后方一蓬箭雨已經升到空中,然后鋪天蓋地的朝著大軍的方向落下來。
韓暹的兵馬只是去收編對方,根本沒想到這些本該是袍澤的將士會突然對他們下手,而且是死守,沒有絲毫防備的情況下,這鋪天蓋地的箭雨落下來。
“噗~噗~噗~噗~噗~噗~噗~”
刺耳的利器入肉聲中,成片毫無防備的袁軍將士就這樣倒在血泊之中,哀嚎聲響成一片,到現在,他們還不明白這些袍澤為何要殺他們。
“殺!”兩軍陣前,劉協將手中的寶劍狠狠地麾下,五千精銳迅速化作豺狼般撲向迎來的袁軍將士,兩支穿著同樣軍裝的軍隊,就這樣在曠野中廝殺成一片,一時間,根本看不出誰是誰。
劉協并未參戰,策馬在距離軍隊十幾丈遠的地方,看著雙方殺的難解難分,五百名禁衛護在他身旁,并未參戰。
“響號,收兵!”眼看著雙方已經廝殺到連劉協自己都分辨不出來的時候,劉協一聲厲喝。
“喏!”劉協身邊,一名號手自背上摘下牛角好,放在嘴邊,鼓足腮幫子吹起來。
“嗚~嗚~嗚~嗚嗚~”
三短一長,帶著奇特旋律的號角聲在曠野上響起,廝殺之中的袁軍突然分開一小波,迅速向劉協這邊靠攏,劉協身邊的禁衛自動形成一個方陣,防止有真的袁軍混雜在其中。
“斯拉~”劉協將鎧甲外面包裹的袁軍軍服撤掉,朗聲道:“撤兵!”
“斯拉~斯拉~”一群將士在脫離戰場之后,紛紛將身上的袁軍軍裝撤掉,露出漢軍的鎧甲,在匯合了劉協之后,快速的朝著宛城方向撤去,而韓暹的大營,廝殺并未因為劉協的離去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都給我住手!”韓暹鐵青著連,也顧不得再跟一臉失魂落魄的張勛扯淡,飛快的帶著許褚殺回軍中,命令將士們將那些殺紅眼的袁軍給分開,用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才算終止了這場鬧劇,回頭看時,哪還有劉協的身影。
“張勛,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清點了一下,只是這么一會兒的時間里,足足損失了近三千兵馬,韓暹聲音如同厲鬼一般。
這還沒正式交手呢,自己的兵馬就損失了一成,而且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摸到,他感覺自己快要氣炸了,這責任,自然要算在張勛的頭上。
“真是笑話,是你自己眼巴巴的迎上去,如今挨了打,卻要怪我們,哪來的這般道理?”杜遠冷笑一聲,看著韓暹道:“杜某沒讀過書,不過卻也聽過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之事,以往是不怎么相信的,但今日見到韓將軍,才知竟真有此事,韓將軍真乃典范也!”
“你……放肆!”韓暹森然看向杜遠道:“你是何人,膽敢如此與我說話?”
“我乃張將軍麾下校尉。”杜遠冷笑道,雖然懼于許褚之威,但許褚顯然不會對自己人下手,只是韓暹的話,除了本身官位之外,一無是處,實在難以令人敬服,更別說鎮住他這等悍匪了。
“你……”韓暹狠狠的瞪著杜遠,良久才扭頭看向張勛,厲聲道:“張勛,你招的好手下,你如何說?”
“呵~”張勛沒有理會他,只是默默地看著劉協部隊離開的方向,良久才澀然道:“育陽破了!哈~”
“什么育陽,你別……”韓暹說道一半,聲音突然戛然而止,不可思議的看著張勛:“你說什么?”
“育陽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