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右側的高山,在其接近頂峰的位置,有一塊橫生突兀的巨石。遠遠看去,就像天上的某位謫仙人施展大神通,將這塊巨石硬生插進了陡峭的山壁之外。
站在巨石上的共有三人,呈‘品’字形站立。一名中年文士,以及兩位羌人的大豪帥。
兩位豪帥的來頭不小,一位是負責進攻漢陽的句就羌首領滇吾,另一位則是負責隴縣周圍的罕羌首領,彌定柯。
為什么蓋勛一直找不到滇吾的隊伍,就是因為他率軍來了隴縣這邊,同彌定柯共同對付嚴義。
至于這位中年文士,相信不必說都知道,董卓的女婿——李儒。
而那位在漢陽城內監控姜家的魁實男人,見到李儒,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上一聲姐夫。也是李儒向他承諾,只要搞定姜家,就會在董卓面前替他謀個校尉的職位。
這場叛亂,就是李儒向董卓證明他實力的最好作品。
從最初的謀劃,到后來暗中牽線搭橋,進行布局落子,將整個漢王朝的大軍玩弄于鼓掌,皆是他一人之力。
隴西這邊的羌人豪帥,九成都和董卓攀有交情。他們敬重于董卓的義氣豪爽,并立下誓言,愿意聽從董卓的調遣和指揮。
至于隴西以外的那些羌人族支,多年飽受當地漢家官吏的壓榨剝削,生活得極為困苦艱難,心里對大漢朝的統治早就是一萬個不滿。
積攢的怒氣聚在一起,只差一個點燃的火苗,就能將其徹底引爆。
而李儒,就是這根火苗。
他帶上錢財,面見各地的羌人首領,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慫恿得這幫羌人對漢王室的憤怒高漲。在他的煽動之下,不久就爆發了這場叛亂。
董卓起初只是想在隴西,當個山高皇帝遠的執宰者。反正這些羌人大佬都跟他關系不錯,想要統治隴西這一帶,輕輕松松。
然則當李儒加入之后,這位滿腹謀略的儒士對此不敢茍同。
既然有實力,為什么還要偏居一隅。就算在涼州當了皇帝,也依舊是個窮皇帝,有什么意思。
這番話令董卓醍醐灌頂,他是個腹有大志的野心家,能夠吃肉,就絕不會碰骨頭。
而何況,前些年他替朝朝廷東討黃巾,耗費錢糧士卒無數,功勞沒撈著不說,最終還受了牢獄之苦,罷官免職。
如此不公的對待,若還能忍,那他就不叫董卓了。
岳婿兩人一拍即合,董卓想要更大的權力和更高的地位。李儒則是想向董卓證明自己的價值,幫他開拓更為廣闊的版圖。
這番話令董卓醍醐灌頂,他是個腹有大志的野心家,能夠吃肉,就絕不會碰骨頭。
而何況,前些年他替朝朝廷東討黃巾,耗費錢糧士卒無數,功勞沒撈著不說,最終還受了牢獄之苦,罷官免職。
如此不公的對待,若還能忍,那他就不叫董卓了。
話說回來,三路大軍共同出發,兩路損兵折將大敗而退,只有董卓這里安然無恙。將來此事上報至朝廷,天子會怎么想,滿朝大臣又會怎么想?
到那時,董卓必將成為抗擊叛軍的主要力量,據守關中。
等到坐穩關中之后,下一步就是將獠牙慢慢往東伸向洛陽。
當然,這也需要新的契機才行。
李儒給這個計劃定的期限,十年之內。
下方河谷的戰斗激烈,李儒卻無心觀賞,他將兩只手掌彎曲成半圓,十指抵在一起。從他的角度,透過雙手合成的圓圈望下,仿佛這一雙手籠罩了整個河谷。
身旁的兩位豪帥見李儒氣定神閑,再加上剛剛又特意放走一名漢人,他兩有些弄不明白,發著撇腳的漢音問道:“李功曹,我們還在等些什么?”
“不著急,且再等等,正主就快來了?!?
在董卓麾下掛名決曹掾史的李儒微斂雙眸,綻放寒光。他故意讓人放了個魚餌出去,為的就是要釣蓋勛這條大魚。
早些年前,董卓就曾多次拉攏蓋家。結果嘛,自然是蓋勛不識好歹,還斥了董卓一番。
董卓心中雖有不忿,但念及蓋勛在涼州的聲威,事后也沒有對他痛下殺手。
然則到了李儒這里,這位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謀士先生,他的宗旨就是替董卓鏟除路上一切的絆腳石,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嚴義如此,蓋勛也同樣難逃此劫。
如果此番蓋勛來了,李儒就趁機將其帶來的漢軍一網打盡;如果不來,回去就讓董卓狀告他個玩忽職守,見死不救,眼睜睜的看著數千漢軍將士陷于死地。
或許在外面,兩軍相遇會有無數種的可能性,然而在這谷內,就只會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死。
兩位豪帥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眼前這位文縐縐的漢人文士,看似人畜無害,但他眼眸深處的那抹陰毒,令他們都覺得后背生寒。
河谷內的戰斗快要接近尾聲,汨汨的鮮紅血液在原野上流淌,給那些白色的小花換上了新的色彩。
數萬叛軍圍攻之下,嚴義及麾下沒了馬匹的漢軍將士,能夠死撐到現在,已然超出了許多人的設想范圍。
整個河谷長近二十里,中間這一片,幾乎全是漢軍將士的尸首。
嚴義背靠兩名近衛,拄著槍桿,面龐和衣甲上盡是粘稠的血液。他環顧四周一眼,如今還能戰斗的將士,不過百余人。
只需再過片刻,他們就都會死絕在這里。
“阿大,阿二,你兩帶著弟兄們投降吧?!?
體內氣機紊亂的嚴義喘著粗息,心中的希望磨滅,嘴里的語氣也變得沉重了起來:“這場仗是我們輸了,再打下去,一個也活不了?!?
天地間,有過瞬間的死寂。
山風拂過,同樣從西北方向吹來,卻再無半點涼意,只有從頭到腳的徹骨之寒。
回想當年,他從并州出發赴任西涼,帶了二十名身手拔尖的家仆護衛。而如今,就只剩身后背靠的兩人而已。
怎么著,也得留個帶信兒的回去。
“將軍,那你呢?”背后的兩名漢子同樣是呼吸急促。
“我是大漢的將軍,斷然沒有被叛軍俘虜的這種說法?!眹懒x平淡的語氣里,有著不容置疑的果決。
說完這句,他反而有些釋然了,微微偏頭,多了一份尋得歸宿的寧靜:“到時可能還要麻煩你兩,把我的尸首運回,告訴我父親,他的兒子是堂堂正正的戰死沙場,沒有給他丟臉。”
“韓步武愿隨將軍,誓死不降!”
不等兩人做出回復,距此不遠的一位百夫長,將手中斷截的長槍捅透沖來的叛軍士卒,虎吼連天。
背靠嚴義的兩名漢子,心照不宣,默默的念了聲:“我兄弟二人,亦如此?!?
許多士卒已經無力發聲,可他們仍然緩慢的團聚到了嚴義周圍,用各自行動表達著奮戰到底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