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丹尼爾已經僵掉的面孔,靜深知道,這次絕對是她過分了。
倆人都有點尷尬。
空氣好像也凝固了一般,氣氛讓人壓抑不已。
“你……你家有沒有吹風機,我想去吹個頭發。”久久,靜深故意沖著他問。
事實上,她全身上下都濕噠噠的,最應該做的事情是把衣服烘干。
丹尼爾看出她是急于給倆人找臺階下,倒沒繼續別扭,只是臉色仍不好看,冷冷地沖她說了句,“嗯,你的腦子是應該好好吹吹。”
話音落,轉身用胳膊一撐,整個人利落地躍出泳池,雖手拎了條浴巾裹在身上。
靜深心虛在先,此刻不好跟他斗嘴,只得默默爬上岸,水鴨子一般跟在他后頭。
一直跟著他走進屋子,靜深看著自己像一個大號拖把一樣在地板上拖出長長的水印,心里竟偷偷覺得暗爽不已。
“那里有烘干機,上面柜子里有吹風機,你自己處理下吧。”簡單利落地交代完畢,丹尼爾轉身走回了自己房間。
靜深忍不住對著他的背影一陣齜牙咧嘴。
緊接著,仔細將這個類似雜物室的房間關好門,然后才仔細清理自己的渾身上下。
弄得差不多了,靜深走出來,對著丹尼爾剛剛進去的房間喊了兩聲,沒人應,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門,竟然很順利地被她推開了。
原來是個帶休息區域的大書房,靜深覺得自己并不算偷窺——她就是稍稍對屋子的裝修布置有點興趣嘛,就‘順便’多看了兩眼,目光轉了轉,落在靠窗書桌上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張白紙上的涂鴉。
很明顯是隨意勾勒的,筆法并不專業,卻十分細膩地呈現出,是一枚戒指的輪廓。
上面似乎還標有字母,靜深正要細看,那張紙卻被人一把奪去,緊接著是丹尼爾憤怒不爽的呵斥,“這就是你的教養嗎?隨便闖進別人房間還動東西!”
靜深不以為忤,目光仍瞄著他手上那張紙,“這就是你丟的那枚戒指?”
“要你管!”
靜深撇撇嘴巴,“看你畫的那么仔細,還以為你想重新再訂做一枚呢。”
重新訂一個……丹尼爾的眼眸忽然暗了暗,他一開始的確是有這種想法的,不過緊接著又覺得太沒勁,有些東西過去就是過去了,就算他拼命想留住一些痕跡,也不過是矯情作祟,反而徒增煩惱。
不用分析他的表情,靜深也知道,但凡這類首飾,必定跟回憶有關,搞不好還配置了一系列山盟海誓,便自作多情伸手拍了拍丹尼爾的肩膀,“有些回憶放在心里就足夠了,根本沒必要附在亂七八糟的道具上面,又不是拍電視,有個信物便于煽情……”
覺察到某人的目光不對,靜深急忙乖乖收了聲,尷尬地沖他笑了笑,算是給自己個臺階下。
“……你別忘了,就算戒指也許不是你拿走的,但是弄丟了,也跟你有關!”
“什么叫‘也許’不是我拿的?”靜深十分不滿,可丹尼爾懶得跟她分辯,已經在下一秒想到了打壓辦法,“愛麗絲試營業結束之后,向卓爾提交銷售額百分之二十的統一管理費!”
“什么?你憑什么這么做!”銷售額百分之二十?他以為他在收保護費嗎!
“憑我是卓爾的老大,憑我說話算話。”
作為新晉的本土輕奢品牌,韋靜深對愛麗絲的前景并不十分看好,她并不知道如果公司還在聞人亦凝手里的話,她會如何為這個品牌宣傳造勢,但靜深以自己的角度考慮,同樣的錢,她寧愿考慮國外設計師的作品,或者購入一些有收藏意義的家居飾品。
所以,她對愛麗絲的廣告投入并沒有多少,甚至完全采用了一種無為而治的方式來經營店鋪,故意將價格抬高了二分之一,目的是為了引起客戶的好奇,讓他們以為是自己漏掉了什么時尚訊息——這個品牌,怎么從沒聽說過?
這么做的結果到底會怎樣,靜深也無法預計,但她可以預計的是,如果丹尼爾真的要征收她百分之二十的管理費,那她虛高定價的部分,通通得流入他的腰包!
為了便于拿到通知以后第一時間找他理論,韋靜深這天特地早早趕到卓爾,自己打開店鋪大門,坐等他來宣戰。
可是,整整一個上午的風平浪靜。難道,他只是隨口說說嚇唬她的?
中午請員工吃了頓飯,又交代了些許事宜,靜深正打算走人,卻忽然發現,店里來了個并不陌生的身影。
何止不陌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那次見面,自己就送了她好大一份禮呢!
湯夫人——即跟自己已經結束戀情的湯林翱先生的媽媽,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一個設計精巧的首飾臺,每打量到一處空間,便皺眉思索一會兒,似乎在計算自己的首飾是否能夠放置得下。
“這個首飾臺多少……”佟順茹興沖沖地抬頭問價,視線卻忽然躍過旁邊的導購員,落在了離她有一段距離的韋靜深身上。
感覺到自己被發現,靜深先是一愣,接著微微欠身,當做打招呼。
本以為這不過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偶遇,卻不想,佟順茹在看見她之后,忽地眸光一閃,接著便徑自向她走了過來。
“跟我喝杯咖啡去吧!”眉毛一挑,壓根就沒打算給靜深拒絕的機會。
卓爾的十三樓頂層,便有不少口味正宗的咖啡館。
佟順茹選了一家,走進去剛一坐定,便神色不滿地望著靜深,埋怨道,“你為什么沒有去新德里?”
忍不住有些訝異,這個……這個佟女士,您這開門見山也開得太突然了吧。
看著靜深表情疑惑,佟順茹懶懶地靠在椅背上重復了一遍,“我是問你,老三有事去了印度,你為什么沒有追過去?”
靜深立刻反應過來,她口中的老三的湯林翱——只是,心里卻對她質問的態度感覺很奇怪,為什么自己沒去印度,她老人家的樣子很生氣似的……還有,她為什么要去?
“老三不是對你很中意嗎?”佟順茹口氣十分篤定,“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跟那個小模特去度假其實是給你打掩護……可是,他那么對你,怎么就沒有換來你一點關心呢?”
咖啡端上來,佟順茹隨便抿了一口,“你肯定知道他在那邊的處境很艱難,但你竟然無動于衷!”
“伯母,我想你誤會……”靜深剛要解釋,卻被佟順茹打斷,“誤會?我誤會你什么?湯家出了那么一堆的事,他爸爸很生氣,老三被調過去幫忙,但夾在中間好不為難,特別是女員工事件,老大媳婦越是被人詬病越不肯露面……多好的機會,但凡你去露個臉,就能給你自己加分呢!可你卻不懂把握機會,倒讓那個小模特趁虛而入,撿了便宜!”越說越氣,佟順茹干脆把咖啡當水喝,咕咚咕咚一口氣干掉,靜深反應極快,立刻喊了服務員,“續杯!”
佟順茹瞥了她一眼,臉色仍沒有一絲好轉,補充道,“我聽說,老三他爸都親自夸獎了那個小模特,這意味著什么你知道嗎?”
湯啟臣夸獎莫妮卡?比起自己跟娛樂界唯一有所瓜葛的,就是湯林翱買的那個破夜店,莫妮卡卻是個在娛樂圈打混的模特。他夸獎她,莫非意味著某種認可?
這樣想來,倒也不難理解為什么那天在機場,他堅持要帶著她一起離開了。
只是,事情真的是這樣嗎?靜深多少有些不可置信,尤其是,她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佟順茹跑來跟自己說這番話,且時而氣憤時而慨嘆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你別開心啊,以為我是喜歡你,在為你可惜……”像是看出了靜深的疑惑,佟順茹的傲嬌勁兒又上來了,但她的理由,未免讓人有些吐血,“我只是,比起你來,更不喜歡那個小模特而已。”一邊說,還一邊理了理頭發。
還豪門貴婦呢,到底會不會夸人啊!
靜深悶悶地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又悶悶地喝了一口。心里想,才不跟她一般見識。
但佟順茹卻當她被自己強大的氣場降服,語氣驕矜地叨叨著,“那小模特的長相——太俗艷,不好,還是你這種樸素的順眼些。”
咳咳,這位夫人,麻煩您用‘樸素’評價我的時候,不要是那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好吧!
不過,她這種反應,倒引起了靜深的另一重猜想。
先是無端指責自己,接著感嘆莫妮卡現在的得意狀況,然后再略帶貶低地評價自己——難道說,她只是來表達自己的幽怨與不甘?
她不喜歡兒媳婦比自己漂亮!
這……也太赤果果的嫉妒了吧。
看著佟順茹發泄完畢,心滿意足的轉身走掉,靜深先是覺得好玩不已,忍不住搖頭輕笑,可緊接著,腦海里劃過湯林翱的身影,卻忽然有些失神。
她跟他,自從那天在機場分開之后,就再也沒有聯絡了吧。
難道說,他們兩個人,就這樣成為過去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