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S市的日子很平靜,拿到了孤兒院地契的慕靜柔,開始著手重建孤兒院,出國許久的任飛揚也回來了,對于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不聞不問,更不追究地契是怎么回到她手里的,只是不遺余力的幫她,代替她鎮(zhèn)守在A市,監(jiān)督孤兒院的重建。
H&R在國內的第二家分店終于在C市開業(yè),她忙得根本沒有時間去想很多事,也因此,近半個月是她多年來少有的平靜日子。
殊不知,所謂的平靜也只是眾人刻意營造下的平靜,一如任飛揚,他代替靜柔留守在孤兒院,自打孤兒院動工的第一日起,慕靳寒每日都會到施工現場報到,什么都不說,只是傻傻望著天空的方向,施工人員一度以為是工地上來了個傻子,險些就要動家伙驅趕,幸他及時趕到,攔下了他們。
一開始,他也只當他一時興起,哪里想到往后的日子,不論刮風下雨,他竟然每天準時出現,還是不和任何人說話,只呆呆望著天空,仿佛天上有什么罕見的西洋景似的。
他也曾想過把這件事告訴慕靜柔,只是一想到他們兩人的關系,他也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既然已經不可能,又何苦告訴她憑添煩惱。
直到那一日,一個工人在施工的時候不當心從樓上掉了一根手臂粗的銅管下來,更不幸的是,這根銅管徑直砸上了慕靳寒的頭。
慕靳寒倒在了血泊里。
這樣大的動靜,即便他有心想隱瞞,終也是瞞不住了,是以,他在打電話通知慕家人的時候,也第一時間通知到了慕靜柔。
他隨著救護車一路趕到醫(yī)院,看著昏迷的慕靳寒被推進急救室,看著急救室外那一點紅色的燈光亮起,焦急的門外徘徊。
縱然他不待見慕靳寒,為了慕靜柔,他也不得不祈禱他沒事。
串串驚慌的腳步聲走近,即便不抬頭,他也知道來的是慕家的人。
“怎么回事,靳寒怎么會去工地,又怎么會被銅管砸到了頭。”慕云恒的聲音永遠是那樣中氣十足,在安靜的醫(yī)院走廊上顯得尤為突兀。
任飛揚終是轉身看著他們,“近半個月來,他每天都會到工地上,有一位工人不小心,踢飛了樓上的一根鋼管。”
“他去工地干什么!!”慕云恒眉頭緊蹙,煩躁的跺著手杖。
好不容易慕靜柔回了S市,慕靳寒這些日子也都每天準時回家,他還以為一切都在慢慢復原中,沒想到他還是放不下。
突然,急救室的門打開了,一個護士匆匆向他們跑來,“病人失血過多,急需輸血,可是病人的血型十分特殊,我們醫(yī)院的血庫里已經沒有這種血了,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趕緊去抽血。”
“我是他爸爸,我來,”慕云恒擋在了前面,跟著護士就要跑。
“等等,”顧秀突然叫住了他,素來不動聲色的臉上竟是鮮有的蒼白,“云恒,你身體不好,還是我來吧,”
慕云恒皺眉,“我身體怎么不好了,別婆婆媽媽的了,救靳寒要緊。”說著,推了護士往前趕。
“你們醫(yī)院沒有了,就不能從別的醫(yī)院調嗎,這么大個醫(yī)院,輸點血還要靠我們病人家屬。”顧秀竟是不死心,對著他們的背影怒喊。
這樣異于常態(tài)的表現引得希雅和慕云恒俱是一怔,這番話若是出自顧敏之口,兩人興許還能理解,然眼前的可是顧秀,那個冷靜過人的顧秀,而躺在里面的可是她的兒子,她怎么會說出這種話。
“胡說什么!”慕云恒斜了她一眼,跟著護士快步離去。
希雅別有深意的看了顧秀一眼,心里疑惑的種子慢慢發(fā)芽。
“你說什么,我的血型和靳寒的不一樣!!”安靜的輸液室只聽到慕云恒一聲爆吼。
“是的,先生,你的血型確實和病人的不一致,不然,還是叫病人的媽媽過來吧。”護士盡責的解釋著,說完,便要向外跑,去找顧秀。
“等等,你先告訴我,病人是什么血型?”慕云恒怔怔問著,顯然不大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護士無語的瞟了他一眼,似是在說,你這個做人父親的,怎么會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血型?“B型RH陰性,”
“什么!”慕云恒暴喝,偉岸的身形忍不住晃了幾下,
“先生,你沒事吧,”護士見他臉色突然刷白,伸手要來扶她,卻被他推開了。
“從別的醫(yī)院調吧,我夫人她身體不好,不能抽血。”他有氣無力道,憔悴的模樣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
“可是,”病人等不及了啊,護士急著解釋,慕云恒卻已經拄著手杖向外走,素來挺直的背脊,此刻竟然有些佝僂。
“爸,怎么這么快,你沒事吧,趕緊坐坐。”希雅看到他,趕緊迎了上來,扶著他在長椅上坐下。
顧秀低著頭靠在墻角,竟是一動不動,仿佛并未察覺到他的回來。
很快,剛才的護士又急匆匆跑進了急救室,“醫(yī)生,醫(yī)生,已經從別的醫(yī)院調血了,”門關上的霎那,她的話清晰的傳了出來。
任飛揚猛的一愣,下意識去看慕云恒,他似乎累極,閉著眼癱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在轉頭去看顧秀,也是靠在墻上,一動不動,氣氛是說不出來的奇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人始終保持著先前的姿勢沒有動,就連希雅,不知什么時候,也把頭埋在兩腿間,一句話也不說。
任飛揚開始覺得自己似乎是和一群不會說話的蠟像站在一起,好在很快,走廊上又傳來一串清晰的腳步聲,抬頭,果然是滿臉憂色的慕靜柔趕到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三人終于有了反應,先后側頭看她,顧秀淡淡掃了一眼后又很快低下了頭,和平時一貫的無視無異,希雅看著她的眼里則多了憤慨和一些說不清的東西,像是恨,又更像是不甘心。
唯有慕云恒,他那雙不再沉靜的眸子久久盯著慕靜柔,慢慢流下了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