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另一面,慕東霆正在醫院中,更確切的說,是在林初夏的病房內,坐在病床旁。
他接到林若寒的電話,說初夏病情加重,正在搶救,他才會丟下天雪,迫不及待的趕了過來妲。
畢竟,事情有輕重緩急,天雪一直都在,可林初夏任何一次被推薦手術室,都有可能再也無法醒來,所以,他不得不在兩者之間,選擇林初夏。
但是,他怎么也沒想到,所謂的病情加重,只不過是一個謊言。他來到醫院時,初夏和若寒兩姐妹在病房中正有說有笑著。
若寒看到他時,笑的捂著肚子直不起腰,“姐,你看,我說姐夫最在乎你的吧,你還不信呢,我一說你病情加重了,姐夫立刻就趕過來了。”
“就屬你胡鬧。”林初夏責備了句,但語帶嬌嗔,根本看不出半點兒責怪的意思,似乎還很是樂在其中。
慕東霆俊顏淡冷,看似無波無瀾,但一雙微瞇的鳳眸,卻已經翻滾起驚濤駭浪。
這對姐妹,把他當成什么了,當猴耍?!如果林初夏真的了解他,就不應該和他開這種玩笑。他沒那么多美國時間,陪她們玩兒這種幼稚的戲碼。
“若寒,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姐姐有幾句話想說。”慕東霆的聲音,平靜溫潤,一如既往。
林若寒嘻嘻的一笑,曖魅的說道,“原來姐夫有悄悄話要和姐姐說啊,我捂住耳朵還不行嗎,別趕我走啦。窀”
“好了,別鬧了,讓你出去就出去。在不聽話,讓東霆把你發配到工廠去當女工。”林初夏臉頰羞紅,一副嬌羞的模樣。
林若寒走后,慕東霆在初夏的病床旁坐下來,并從衣兜中抽出一根煙,打火機噼啪一聲響后,兩指間的煙蒂被點燃,煙霧裊裊,而他的俊臉隱在煙霧之后,讓人看不清晰。
林初夏下意識的微擰眉心,這是他們相遇之后,慕東霆第一次在她面前吸煙,煙霧嗆得她輕咳了兩聲,而他視若無睹,微蹙著眉,直到把一根煙希望,掐滅在地。
他看著她,鳳眸深邃復雜,那樣的眼神,讓林初夏莫名的慌亂,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吧,這樣的他,讓她不安。
果然,她聽到他用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聲音說,“初夏,我已經幫你聯系了美國的醫院,那邊醫療設施和對這種病的治療經驗,都比國內豐富,我覺得,到美國治療,會對你更好。至于若寒,我可以安排她和你一起出國,到那邊的學校去讀書,這樣對她將來的發展也有好處。”
等慕東霆把話說完,林初夏徹底懵了,她呆愣的看著他,一時之間,竟無法反映了。她又不是傻子,她當然明白,什么醫療設施完善都不過是借口而已,他要把她送走,才是真的。
病房內,氣氛瞬間陷入沉默,林初夏微側過頭,大顆的淚珠瞬間涌出眼眶,哽咽著說道,“我知道,我給你造成了很多困擾,是我拖累了你。其實,我自己也覺得我是個大麻煩,像現在這樣活著,還不如死了干脆。”
“初夏,我不是這個意思。”慕東霆從紙巾盒中抽出幾片紙巾遞給她。林初夏接過,胡亂的抹掉眼淚。紅著一雙眼睛看他。
“那你是什么意思?東霆,那些年,我們在國外,那種異鄉的漂泊之苦,難道你會不懂嗎!落葉歸根啊,我不走,即便是死,我也要死在這里。”
慕東霆深沉不語,很顯然,這件事并沒有商量的余地,他已經決定了。
而林初夏哭的更洶,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近乎哀求,“東霆,如果你嫌棄我,就不會找了我這么久,也不會留下我。現在,你讓我走,總要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吧?不要對我說什么國外的醫療設施完善,也別告訴我是為了若寒的將來考慮。我知道我的病根本就治不好,而若寒,她也不在乎那些。”
慕東霆凝視她片刻,似有所思般,而后才道,“初夏,去美國,無論對你對我,都是最好的選擇。我不希望天雪繼續誤會下去。”
“誤會什么?”林初夏瞪大了眼眸,眸中含淚。她的情緒微微的失控,哭嚷著,“沈天雪她有什么資格誤會,你本來就是我的。”
“可現在天雪才是我妻子。”慕東霆半扶著她,平靜的陳述著事實。他伸出左手在她面前,左手的無名指上,套著一只素凈的指環。“初夏,對不起,我已經結婚了。如果,我現在還是未婚男人,我可以毫無顧忌的一直照顧你,畢竟你弄成這樣,我有無可推卸的責任。但是,我現在不是一個人,我有妻子,有家,有身為男人的責任,你能理解我嗎?”
林初夏痛苦的哭泣,不停的搖頭。他讓她理解他,可是,誰又能解她呢?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只想在人生最后時間里,有心愛的人陪伴著,一點點走向死亡,難道這也是奢求嗎?!
“東霆,我的生命已經即將走向盡頭了,而你和天雪,你們還有一輩子。東霆,說實話,我真的很怕,我很怕死,我只是想要你陪著我,抱著我,如果能死在你懷里,也許我就沒那么害怕了,這是我唯一的,卑微的祈求,難道這樣都不可以嗎?”
林初夏哭的楚楚可憐,那么嬌弱而無助。慕東霆是愧疚的,是心疼的,可是,今生,他注定要欠下這份情債,他已經辜負了她,所以,他不想再辜負天雪。
他沒有回答,卻慢慢的松開了她的手。“初夏,我的提議,你好好的考慮一下,想好了,就給我打電話。”
慕東霆說完,隨手拎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外套,“我公司還有些事,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慕東霆走后,林若寒才回到病房,推開門,看到林初夏趴在病床上,哭的淚人一樣,頓時就慌了手腳。
“姐,怎么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我去喊醫生。”
林初夏卻緊緊的抱住她,哭著搖頭,她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心不舒服。“東霆他,他為了沈天雪,要把我送去美國。他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不,不可能吧,姐,你是不是弄錯了,姐夫對你這么好,他怎么舍得趕你走呢。”林若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林初夏也希望是自己弄錯了,可是,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說的那么清晰。
“三年,只是三年而已,就已經物是人非,他再也不是曾經的那個慕東霆了。”
曾經的慕東霆,會坐在沙灘上,懷抱著吉他,唱著一首《浪花一朵朵》給她聽。他說:你不要害怕,不會寂寞,我會一直陪在你的左右,讓你樂悠悠。時光匆匆流走,美女變成老太婆,到那個時候,我也已經是個糟老頭。
那時,她真的以為他們可以白頭到老。
在國外的時候,每一個寒冷的夜晚,他都會擁著她入眠,溫柔的喚著她寶貝。而那些時光,已經一去不返了,他再也不是曾經的那個,屬于她的慕東霆了。
“若寒,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啊?”她抱著林若寒,哭的那么絕望。
……
離開醫院,慕東霆的勞斯勞斯幻影疾速行駛在馬路上,急切的趕回公司。
只是,但他回到公司的時候,秘書卻告訴她,天雪今天壓根就沒來上班,而財務部的劉蕓,也翹班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他又開車去了她們居住的宿舍,門口的警衛說,只看到她們早上出去,卻沒見人回來。打手機又不通,這人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
無奈下,慕東霆撥通了顧子揚的電話,讓他放下手中所有的工作,立即卻找天雪的下落。電話中,顧子揚連連抱怨,“我說慕東霆,慕總裁,我這副總是不是當的太窩囊了啊,像個打雜的一樣。你老婆丟了,我也得負責去找。”
“先去找人,找到了給你加薪。”慕東霆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他現在真的沒有心思聽顧子揚打趣。
b市這么大,想要找一個人,如同大海撈針,談何容易。等顧子揚找到線索,已經入夜了。
“那個,慕總裁,人是找到了,但是,你可千萬要冷靜啊。”電話中,顧子揚吞吞吐吐的說道。
“天雪出什么事了?”慕東霆急迫又擔憂的問道。
“沈天雪,她,她在顏飛家里……喂,喂……”未等顧子揚把話說完,電話那端,已經傳來嘟嘟的忙音。
慕東霆當然不會傻到一個人去顏飛家,那樣只會吃閉門羹。他先去了趟顏家,請動了顏建輝和他一起。
兩個人一起來到顏飛居住動高級公寓,叮咚幾聲門鈴響后,里面才傳出回應。”哪位?”
“顏飛,是我,開門。”顏建輝沉著臉說道。
房門內,顏飛明顯一愣,他回國之后就一個人居住在這里,整整兩年,顏建輝都沒有登門過一次,這的確讓人覺得奇怪。只是,當房門打開,他看到養父身旁的慕東霆時,便一切了然了。
“爸,您怎么來了?”顏飛一派鎮定的問道。
“天雪是不是在你這里?”顏建輝的聲音中隱隱有怒。
顏飛斂眸,有短暫的沉默。
“顏總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那我只有報警,說我太太被綁架了。”慕東霆唇角邪氣的浮起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很顯然,他是有備而來的。
“姨父,我可以進去嗎?”他并沒有詢問顏飛,而是側頭看向身旁的顏建輝。
顏建輝低冷的哼了一聲,表示默許。而顏飛高大的身體依舊擋在門口,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顏飛,你給我讓開。”顏建輝冷怒的訓責了一聲,推開他,徑直走進屋內。而慕東霆緊隨其后而入。
推開主臥的門,果真見到天雪躺在大床上,她睡得很安靜,身上裹著被子,臉頰卻帶著微微的潮紅,慕東霆的心一下子就慌了,他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床邊,一把掀開她身上的被子,還好,天雪身上的衣衫完整。
慕東霆穩了穩心神,傾身把她從床上抱起,呼吸間是濃重的酒氣,原來是喝多了,難怪一張小臉紅撲撲的。
“還學會酗酒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醉得不省人事的天雪哪里聽得到他的警告,卷曲的睫毛緊閉著,她下意識的挪動了下身體,一張小臉埋入他溫暖的胸膛,尋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昏昏沉沉的睡了起來。
天雪抱著慕東霆從主臥中走出來,目光冷掃過顏飛,只見,他的臉色變的有些難看,眼神一直盯在天雪身上,帶著幾分不甘。
“多謝顏總對我太太的照顧,只是,如果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還是請你打個電話通知我,畢竟,她在外過夜,我這個當丈夫的會擔心。”
“呦,慕總還有時間擔心老婆啊?不是忙著陪在你的小心肝身邊嗎?現在跑到這兒來虛情假意,惡不惡心啊。”劉蕓從另一間客房中走出來,臉上帶著幾分被吵醒的不耐。
“劉蕓,請你注意你的言行。”慕東霆抱著天雪,深冷的聲音中帶著警告。
“難道我說錯了嗎?慕總裁,你敢說你沒有在外面鉤三搭四害天雪傷心?”劉蕓咄咄逼人的質問。
顏建輝聽完劉蕓的話,冷著臉看向慕東霆,出聲問道,”東霆,究竟是怎么回事?”
“姨父,您不用聽她的一面之詞,我和天雪之間的確有些誤會,但僅僅是誤會而已。”慕東霆不急不燥的回道,神情沒有一絲慌亂。
“誤會什么啊?天雪整夜失眠,借酒消愁是誤會?都鬧到要離婚了,還是誤會?”劉蕓扯著嗓子說道。
“東霆,你要和天雪離婚?”顏建輝陰沉著臉色,瞪著慕東霆。
“我從來想過和天雪離婚。姨父,這件事改日我再向您解釋,天雪看起來不太舒服,我先帶她回家了。”慕東霆說完,抱著天雪,轉身便要離開。
“慕東霆!”顏飛想上前奪人,卻被顏建輝攔住。
“讓他們走。”
養父擋在面前,顏飛只能隱忍。
而慕東霆看著他,唇角邪魅的揚起,目光中盡是挑釁。而后,才抱著天雪離開。
“爸,您不應該讓他帶天雪離開,慕東霆他居然背著天雪搞女人,真夠沒品的。”顏飛憤憤不平的說道。
“那你打算留天雪一輩子?你別忘了,他們現在還是夫妻,人家丈夫姐妻子回家,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是,爸……”顏飛剛開口,卻被顏建輝冷聲打斷。
“別說了,慕東霆的事,我會了解清楚的,你也是要結婚的人了,少想些有的沒的。”顏建輝話中明顯意有所指。
顏飛略有幾分心虛,又有劉蕓在旁,他無言反駁,只能保持沉默。
而另一面,慕東霆的勞斯萊斯幻影在道路上急速行駛著,天雪靠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睡得沉沉的,沒有絲毫要醒來的意思。也只有睡著的時候,她才會像現在這樣安靜順從。
她又怎么會知道,她不在的這些日子,他有多想她。他甚至不敢回家,不敢面對一室的空空蕩蕩。那會讓他害怕,讓他不安,讓他覺得更加的孤獨。
車子緩緩駛入別墅的莊園內,慕東霆把天雪抱下車,抱回臥室。
天雪終于有了一絲微弱的意識,口中不停的呢喃著,”水,水。”
“想喝水嗎?乖乖等著,我去倒水給你。”慕東霆溫聲說著,并低頭在她薄唇上輕啄了一下,才離開。
而慕東霆端著杯溫水回來的時候,被子縮成一團丟在床上,而天雪卻不見了。
“雪兒,雪兒?”慕東霆放下水杯,劍眉下意識的蹙起,他不過下樓去了一趟廚房,這么短的時間,天雪能跑到哪里去呢。
而正是此時,洗手間中傳出干嘔的聲音,慕東霆推開門,只見天雪癱軟在地上,一張小臉慘敗的幾乎沒了顏色,看得出,她很難受。
“雪兒,怎么了?快起來。”慕東霆試圖把她從地上抱起來,而天雪卻掙扎著,很不配合。
“雪兒,乖,別鬧了,地上涼。”慕東霆半擁著她,肌膚相貼,她的身體冷的幾乎沒有溫度。
天雪仰著小臉,目光渙散的看著他,意識仍是模糊不清的。她伸出手掌,緩緩的撫摸上他英俊的臉龐。
“東霆,東霆哥哥?”她低低聲的呢喃,未等慕東霆回應,又快速的搖頭。”不,你不是。我的東霆哥哥,他不在我身邊,他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了。他是屬于林初夏的,他從來都不屬于我。”
天雪說話間,淚已經模糊了眼眶。
她伸出手背,用力的抹掉眼淚,想要看清他的樣子,可是,映入瞳眸的,依舊是那張熟悉而英俊的臉龐。原來,真的是夢,可是,為什么即便在夢里,她的心,還是那么,那么的痛。
天雪的手掌緊握住心口的位置,她覺得胸腔中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緊緊的捏著她的心臟,似乎要捏碎掉一樣,讓她疼的幾乎窒息。
痛到極致,她的雙手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也許,只有夢中,她才會這樣對著他,放聲的大哭,委屈的控制,“東霆哥哥,你知不知道暗戀一個人有多苦,而我,我暗戀了你整整十年,從十四歲到二十四歲,我用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華來愛你,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如果,如果不是這么執著的愛著,也許我就不會這么痛苦了……”
慕東霆鳳眸微瞇起,看著她的時候,目光中充滿了疼惜。他擁她在懷,不停的說著,“對不起,天雪對不起。”
是他的錯,他總覺天雪年紀小,她口中的喜歡不過是小女孩心性未定,所以刻意的去忽略了她的愛。如果當初知道她愛的這么深這么痛,他一定會好好的考慮他們之間的關系,也許,就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天雪眨了眨漂亮的眼眸,卷曲的睫毛上一層蒙蒙淚霧,她傻傻的,專注的看著他,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的道歉。
“你不必感到抱歉,沒關系,真的沒關系。”天雪無辜,又無助的搖頭,那摸樣,像極了受了委屈,又故作堅強的小女孩。“東霆哥哥,你沒有愛上我,并不是你的錯。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的愛情而已。其實,我們不該結婚的,你一直在等她,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她。”
天雪說完,又嚶嚶的哭了起來,哭的慕東霆心都跟著發疼了。他緊緊的抱著她,而天雪也抱著他,她的小臉埋在他溫熱的胸膛,淚打濕了他胸口的襯衫。淚水落在胸口的幾膚上,灼的幾膚生疼。
這些年,他的確一直都在找初夏,可是,那不是等待,真的不是,他只是想要一個真相,然后,和她好好的道別。只是,初夏的病,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才會讓他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