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決定針對吳家的動作采取反擊,但對具體采取什么行動,他仍然存有一些疑慮。吳家以捐贈的名義實現(xiàn)賄賂的事實,這個情況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明白。不過,這個事情卻是沒有證據(jù)的。
從目前的表面上來看,這件事情只是冠冕堂皇的好事,其骯臟之處仍在掩蓋之中,尚未有完全的顯露出來。而且,這種交易只能是心知肚明,想要尋找證據(jù)也是困難的很。就算是全天候的進行監(jiān)控,都不見得能夠獲得有力的證據(jù)。
比如說,吳東山在酒桌之上對學校領(lǐng)導說希望對他的兒子吳興多多提攜指點,這種話語可以說是酒場上的客套話,就算不存在骯臟的地下交易,家長說給學校領(lǐng)導也沒什么不對。只是在吳東山捐贈大筆錢財?shù)臈l件下,只是在吳興參與如此功利的大賽的情況下,這種原本平常的客套話語就頗為耐人尋味了,世上絕大多數(shù)骯臟的交易就是在這種模糊的語言中達成的協(xié)議。做出骯臟交易的雙方彼此心知肚明,甚至一切盡在不言中,但卻讓人抓不到把柄。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其中貓膩,但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卻是不能胡亂說話。
如此,從正面曝光這種骯臟的交易就幾乎成為不可能了。
倘若在骯臟的交易尚未顯現(xiàn)完成之時爆出捕風捉影的行賄傳聞,非但無法達到打擊骯臟交易的目的,反而會顯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盡管事實是君子看透了小人的行徑,但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少了一些正當?shù)牡讱狻?
總之,在吳東山的捐款流入謝皂的腰包之前,這筆款項都是干凈的,這種捐贈都是美好的,盡管接下來的骯臟人人都心知肚明,但在行賄事實具體落實之前,無人能夠?qū)Υ酥刚恍┦裁础H绻l想要對這種骯臟進行指摘的話,反而只會顯得彰明正義的心思不凈。王笑自然是不能做這種陷自己于被動的愚蠢行動。
可王笑也不能放任事情發(fā)展什么都不做。
吳東山的捐款流入謝皂的腰包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甚至比策劃大賽的運營周期都會更長,等到策劃大賽落幕之后,行賄可能仍然沒有完成。如果真的等到行賄完成之后再反擊,那時候已經(jīng)是時過境遷,徒嘆奈何了。
王笑想來想去,面對這種長期的不法的隱形的行賄,甚至披著冠冕堂皇的名義的違法活動,在這種骯臟行為具體落實之前,是無法通過正規(guī)途徑打擊的。
甚至是無法進行打擊,只能看著以捐款名義掩蓋的行賄落到實際。
要想維護自身的利益,只能通過其他一些手段。
這樣讓王笑苦惱的問題就來了,當別人采取卑鄙手段的時候,難道他也要采用卑鄙手段嗎?他對不健康的競爭活動進行打擊的時候,究竟是為了自身利益,還是為了維護正義?難道為了維護正義,他一定要采取超出常規(guī)的手段嗎?
王笑思索良久,終究難以下個決斷,便決定去咨詢嚴誠的意見。
“嚴誠以獨狼的名義進行懲殲除惡的活動幾十年,其實一直處在這種困境之中,他應該有些獨到見解。”王笑心中這樣想道。“因為,一個人既然能夠?qū)⒛撤N事情當作事業(yè),那必定是因為有清晰的信念支撐著他,他必定會有足夠的理由支持他的行為。否則的話,沒有人能堅持將一件事情做的那么久。”
王笑見到嚴誠的時候,嚴誠正在給自己抽血。
一個空心針頭扎進嚴誠肘彎處的血管上,鮮紅的血液順著透明的皮管緩緩流淌,流進了一個用來貯存血液的真空皮袋里面。
“你這是在修煉什么武功?”王笑很是邪惡的問道。
王笑看過很多武俠劇,有很多魔頭修煉上乘武功都會抽血,或者吸血,甚至換血,其中隱秘和蹊蹺,他看不明白,總覺得很恐怖。此時,他見到嚴誠給自己抽血,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邪惡武功上面,這是中了胡說八道的電視劇的毒啊!
嚴誠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太多啦!這不是什么武功,我只是在抽血而已。”
“哦,”王笑心中升起了新的疑惑。“你抽血做什么?聽有的醫(yī)生說抽血會傷及人的元氣,也有的醫(yī)生說抽血會加強造血功能。看來你是不怕抽血會傷及元氣,而相信抽血能加強造血功能了?你這樣做,對身體真的有好處嗎?”
“嗯,”嚴誠點了點頭,又道:“抽血是會傷及人體元氣的,對平常人倒也沒有大礙,但對習武之人來說,最好能夠盡量避免。特別是對修習內(nèi)家功夫的高手來說,若是想要在武學上多有進益,最好是不要多傷元氣。就連酒色財氣都是少沾為妙,更何況是抽取精血,更是少做為妙。通過抽血來加強造血功能,對于一個修習內(nèi)家功夫的高手來說,完全是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得不償失。因為一個修習內(nèi)家功夫的高手,可以憑借呼吸吐納,意念引氣,發(fā)聲激蕩等等方式全面提升人體機能,至于加強造血功能自然不在話下,抽血自身精血實在愚鈍之極。”
王笑忍不住插話問道:“那你為什么要抽血?”
一袋血液抽完,嚴誠將針頭拔了下來,繼續(xù)說道:“抽血雖然會傷及人體元氣,但也不是全然沒有用處的。當人體損失了大量血液的時候,如果輸入事先貯備的血液,就能夠挽回一條垂危的生命。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無論有多高深的內(nèi)功,都不可能快速造出足夠的血液,輸血治療就成為很有效的救命方法。”
王笑崇敬道:“沒想到嚴總居然也會獻血。”
言下之意,以嚴誠的本事,實在不必再做獻血這種小小的善事,而是能夠用其他手段做出更大的貢獻。但嚴誠不以善小而不為,這種精神真值得崇敬。
嚴誠明了王笑話中的意思,但他搖頭道:“你想錯了。我抽取自己的血液,不是為了獻血用的,而是給我自己備用的。你知道,我做的事情很危險,雖然我會盡量小心做事,也有保護自己的本事,但難保會永遠不發(fā)生意外。萬一我受了重傷的話,事先貯備足夠的血液,能有更大機會挽回我的生命。哦,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血液與常人不同,我是Rh陰姓血,這是一種稀有血型,大概是萬中無一的。像是這種血液在醫(yī)院是少有儲備的,一方面是獻血的人少,沒有穩(wěn)定的血液來源,另一方面,用血的人也少,平時沒必要儲存。血液儲存是有期限的,一旦過了保存期限沒有用掉,那醫(yī)院就只能將過期血液扔掉。因此,如果我想要輸血的話,就不能寄望于醫(yī)院的血庫儲備。這些年來,我都會抽取自身血液儲備起來,一旦遇到了受到重傷的危險情況,我就能有足夠的血液輸入體內(nèi)。雖然近二十年來我從沒用到,但我一直保持著這個謹慎的習慣。當血庫的血液過了保存期限以后,我就會再抽血儲存一批新的。你要記住,無論你有多大的本事,小心一點是沒有錯的。當然,你也不能為了小心而什么都不做,事先做好了準備,該冒險仍是要冒的。就拿我來說,我是很害怕受傷的,所以我一方面格外積極的提升自身能力,另一方面事先貯備好足夠救命的血液,在最大限度的做好防護措施之后,應該冒險去的做的事情我仍然會去做。有所不為,有所必為,這才是強者。”
嚴誠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著血袋進入冷庫,將抽取的血液冷藏了起來。
王笑在旁邊跟著,對嚴誠說的話感到震驚,沒想到嚴誠居然是極為罕見的Rh陰姓血,怪不得嚴誠做事會如此小心謹慎。而且,這也可能激勵嚴誠練好功夫,最大限度的防止自身受傷。同時,王笑對嚴誠的血庫也感到很震驚,也就是嚴誠如此雄厚的財力,才有可能建立自己的設(shè)施完善的血庫,像是一般的普通人就算知道自己血型罕見,恐怕都沒有財力為自己貯存救命用的血液。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錢人會有更大的活命機會。
遇到了小病小災的,一般百姓還能治一下。但如果遇到了大病大災,一般百姓就只能等死了。反觀有錢人,甚至會花幾十上百萬去治病,哪怕僅僅是茍延殘喘也在所不惜,一般百姓哪里有條件能比得上啊!
就以嚴誠建立的血庫來說,維護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不知要花掉多少錢。單是這一項就不是普通百姓能比的,更不用提嚴誠在其他方面做的防護了,那肯定是更為消耗財力、物力、人力的,沒有雄厚的資本,沒有強者的地位,絕做不到。
就拿他自己來說,當他以好人化身亮相的時候,僅是一身偽裝的行頭就要幾十上百萬好人卡點數(shù),按照1點好人卡點數(shù)對應現(xiàn)實貨幣1元,那就相當于幾十上百萬的金錢。可見,他為了自身的安全,也付了不少的代價。
如果不能支配雄厚的資源,人就不能更好的在世上生存。
就從生存角度來講,變強是人唯一的選擇。
王笑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從嚴誠的話語之中,他更多的了解了嚴誠,也更能明白了嚴誠的行事,對嚴誠的作風有了更深的理解。同時,他也有了豐富的成長,就像站的更高了一點,就像更強大了一些。這是心智方面的成熟,來自于心靈的力量,不同于體力的增長。這讓他做事更有方向,不至于像沒頭的蒼蠅,堅定了做事的準則和信念。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從冷庫出來之后,嚴誠詢問王笑道。
王笑將自己遇到的事情和困惑簡單說了一遍。
“東山建筑集團嗎?”嚴誠眉頭微皺,神情凝重起來。“我聽說過這個公司,自從火海集團覆滅之后,很快就開始在江城搶地盤,最近鬧出的風頭挺勁的。但這個公司雖然號稱集團,其實仍然沒有形成氣候,不過就是個小公司。從你說的情況來看,吳東山以捐贈之名行賄賂之實,這是毫無疑問的。像是這樣的手段,原也是權(quán)錢勾結(jié)的慣常伎倆,其實也沒什么好稀罕的。”
“你沒有在商場上混過,可能不習慣應對這種局面,但以后你經(jīng)歷的多了,你就會漸漸習慣的。哈哈,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無論任何情況都能適應。無論你是好人也好,還是你是壞人也好,你都能夠找到足夠的理由來支撐你的行為。這一方面是因為人無法看到真實的自己,人對自我的認知來源于人的自欺,一個人如果能自欺接受自己的行為,那他就能夠安心接受自己的形象,從而適應現(xiàn)實,鞏固自身行為。另一方面,世事是很復雜的,很多時候沒有定論,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就看立場如何了,或是因認知有限,為人們提供了接受自身丑惡的借口,使得各種丑惡能以合理的形式存在。但盡管人能適應任何角色,認為自己是沒有過錯的,但從客觀上來講,丑惡就是丑惡,美好就是美好,不會因為人的自欺而改變。面對這種復雜的局面,就要看做人做事有沒有分寸。如果做人做事有分寸,就算行為有過,也不會太錯。如果做人做事沒有分寸,就算動機是好的,也可能鑄成大錯。一旦大錯已成,那便是丑惡不堪。”
“你目前的困惑來自兩個方面,一方面是你內(nèi)在的自身形象,你不想做自認為很卑鄙的事情,那樣你會自我認知很骯臟。另一方面,是你不知如何面對外界的局面,目前這種形勢對你來說有些復雜,以前你單純的生活從來沒遇到過。你既不可能破壞捐贈行為,又不可能容忍行賄落實,做的不到位你就會被動,做的過了分你就會犯錯。因為你知道,就算這是一樁骯臟的行賄交易,但在客觀上對學校圖書館是有利的,你不希望破壞圖書館增添新書的好事。”
“你的這兩種困惑要想解決,其實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你不能接受自己做很惡心的事情,只要你不認為這件事情惡心,那你就能夠去做了。你既然知道自己想要達到什么,又不想要看到什么,只要開動腦筋去想辦法,努力達到想要達到的,努力避免想要避免的,那困難就會迎刃而解了。”
“事實上,你完全沒必要為了這點小問題感到困頓。你的自我認知取決于你自己,當別人不能指摘你的時候,你沒有必要對自我進行指摘。世上有多少無恥的人,哪怕受盡了別人的譴責,仍然自以為是很美好,你又何必為了一些小節(jié)而糾結(jié)?更何況,你想要做的事情在別人看來并沒有什么不對,只是你個人有些清高不愿意接受去做而已。所以,你的問題根本不是問題。你只要明白,現(xiàn)實是很復雜的。你要想清高,你可以避世。但你若想入世,就不能絕對清高。當只有與現(xiàn)實的黑暗和丑陋共舞的時候,你才能為世界帶來一絲光明和希望,你就只能放下清高的完美理想,投身到丑惡骯臟的現(xiàn)實洪流之中。這就是我常常說的,為了能夠給世間帶來美好,我愿意用己身承擔起罪孽。對于我來說,我的名聲,我的安寧,我的人生,都沒有這個世界變得更加光明更重要的。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你自己也可以好好想想,名聲對你來說就那么重要嗎?當你認為自己不完美的時候,我建議你想想世人是如何骯臟,那樣你就會原諒自己的小過。”
“至于你做的事情是出于私利,還是出于正義?在私利和正義之間如何抉擇?在這方面我對你也沒更好的指導,因為我也常常為這種困境所苦惱。如果不是受到自身利益的羈絆,在懲惡鋤殲方面我能做的更好。但讓我完全拋卻自身利益,那又是不可能的。只有保護好自身利益,我才能更長久的懲殲除惡。”
“在私利和正義之間,我能告訴你的是,無論你是出于私利,還是出于維護正義,你做的事情都是沒錯的,那你又有什么好糾結(jié)的呢?我希望你能夠懲殲除惡,可沒強求你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為了維護正義。那是不可能的,也是沒必要的。事事都標榜正義,很容易走偏了方向,擁有一顆平常心是很重要的。”
“當維護私利和維護正義是相吻合的時候,你只管去做就好了,沒必要去分清楚。當他們沖突的時候,應該如何選擇就看你了,我希望你能夠維護正義。”
聽了嚴誠這番細致精心的指導,王笑頓時間感到了豁然開朗。對于嚴誠說的道理,其實很多他都是明白的,但從嚴誠嘴里面說出來,似乎更讓他信服一些。也正是因為嚴誠說到了他的心坎里,好多事情讓他感覺說的很對,簡直是直接擊中了他的內(nèi)心,所以他愈發(fā)感到嚴誠說的有道理,對他的行為做事非常的有幫助。
為了獲得好人卡點數(shù),他不能不重視名聲,這是他要維護的私利,就目前來說是無法放棄的,是無法超脫的,也不能給嚴誠解釋其中原因。
他的力量是來源于世人的信仰,因此他不得不注意自身的形象。只有讓世人所信仰,他才有力量去維護正義。他不能像嚴誠那樣獨行無忌。
但顯然,他也不必過于清高。當面對世事紛爭的時候,他只需要遵守游戲規(guī)則就好了。爾虞我詐,相互戕害,在一定的程度范圍之內(nèi),這是人類競爭所允許的,甚至是必不可少的。做這種事情,他不必認為自己做的有何不對。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