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新開車繞路往前面走。

從一條土路可以拐向另一條公路，經過其他幾個村落繞過正在修整的公路，重新回到通向家鄉村里的公路上面。村與村之間的公路是四通八達的，就像是一張編織的大網。如果其中一段不通的話，就能找尋另外的道路，只是繞遠而已。

鄭菲和王甜留在駕駛艙陪著王笑聊些閑話。

在經過坑洼不平的土路的時候，鄭菲見到街道兩旁的房舍破舊的很，在她的概念里那幾乎是不能住人的。對這種情況，她感到非常震驚，有感于貧富差距真的好大好大，這是她少有的一次親身的體驗到，不禁心中生出了同情之心。

“王笑，你不是經常說想做慈善事業嗎？這次回去以后我們就在慈善方面多做一些努力吧！我突然覺得，這世上真的有好多人需要幫助。也許我們只要稍微出一點力，就能夠幫助他們很大的忙。既然有能力做到，又何樂而不為呢？”

在見到幾個在樹蔭下面乘涼的村民之后，鄭菲忍不住說道。

剛才她見到一個孩子蹲在地上吃飯，飯碗里面只有清湯寡水的掛面，看不到什么菜色，看不到什么油水，真的沒什么營養。那個孩子也長得面黃肌瘦的，明顯是長期營養不良的模樣。這讓她感到心里很痛，真的是太可憐了，值得同情。

她甚至想到，她總以為自己生活中也遇到過苦難，但跟這些貧窮人家相比，她吃得苦根本算不了什么。她遇到的難處只是偶爾才會有，但這些貧窮人家卻始終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跟你這些貧窮人家相比，她過得真是天堂般的幸福生活。

王笑輕嘆一聲，道：“菲菲，看了這么破爛的地方，是不是特別有感觸？跟這些人比起來，我們生活條件真的很好，應該抱著感恩的心態幸福生活。”

鄭菲點了點頭，眼睛中有些濕潤，說道：“嗯，太超出我的想象了。”

王甜不解的插嘴道：“哥，嫂子，有什么不對嗎？你們在說什么啊？這地方也不算太破爛啊！雖然沒有沿著公路的新房蓋得漂亮，但也湊合著看得過去。”

王笑微微搖頭道：“傻丫頭，你知道什么？你看習慣了，當然不覺得有什么。但菲菲……你嫂子，恐怕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破爛的地方。她當然是很吃驚。”

鄭菲嘆道：“我看公路兩邊的房屋還算可以，雖然樓層矮了一些，雖然裝修差了一些，但總歸是能夠遮風避雨的。可是，剛才見到的一些房子，我真的很擔心里面能不能住人。明顯一看那就是危房，冬季透風，夏天漏雨，那要多受罪啊！”

王甜笑道：“嫂子，你心眼真好。其實也還好啦，農村就這樣，比以前生活好多了。但哪里都有窮的有富的，就算是在農村也一樣。富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窮的一曰三餐都有問題。特別是遇到好吃懶做的人，又染上了煙酒賭博的毛病，那過得光景肯定是很差的。又或是家里有傷殘病人，光景也不會太好過。但像太貧窮的人也不多啦，一般每個村都有一些特窮的人家，大部分吃飽飯仍是沒有問題的。就是上學啊，蓋房啊，娶媳婦啊，這些恐怕仍是有壓力的。嫂子，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們那邊要好多了。因為在我哥的聯絡下，我們那邊建了農產品深加工的企業，人們生活水平普遍是比較高的啦！我家的條件更好。”

“嗯。”鄭菲摟了摟王甜，也沒多說什么。

王笑不好意思的看了鄭菲一眼，又搖頭貶低王甜說道：“鄉下丫頭，沒見過世面，境界也很低。你不要笑話她，她最遠也就去過縣城，什么都不懂。”

王甜不服氣道：“我才不傻呢！我在學校是最聰明的，每次考試都在年級是前三名，我可是有望靠近最高等學府的才女，比你當初讀高中的時候要強多了。”

王笑呵呵笑道：“是，你比我厲害。但你嫂子是從大城市來的，她的境界是你不能理解的。你也就只盯著自己的一付三分地兒，但你嫂子是很有同情心的。”

王甜忽閃著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有些不明白，但她也沒有深究下去，而是一把抱住了鄭菲，笑道：“我知道啦，嫂子是心眼好的。嫂子最好啦。”

三人笑了起來，氣氛又逐漸轉好。

經過破落的村莊，來到莊稼茂盛的田野，鄭菲心中變得更為明朗。

看到那些生機勃勃的農作物，她也感到了豐收的喜悅，盡管離豐收還早呢。

好多農作物她都不認識，王甜嘰嘰喳喳的幫她介紹。

從下種到收獲到用途，王甜說的詳詳細細的，真讓她是大開眼界。

她沒想到王甜小小的年紀，居然會知道這么多的東西。

但其實，王甜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農民了，跟她這種城里長大的自然不同。

遠方的村落越來越近。

在進入下一個村落的時候，鄭菲驚奇的發現在村口橫著一條鋼管。

那鋼管離地大概有一米多不到兩米，一頭固定在可轉的鐵柱上面，一頭鎖在道路的另一邊的鐵柱上面。從鋼管的高度來看，豪華房車是不能通過的。

“這是什么意思？”鄭菲詢問道。

王甜郁悶的說道：“這是不想讓我們過去。”

鄭菲好奇道：“他們怎么知道我們要從這里過去？”

王甜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道：“嫂子，好嫂子，他們不是知道我們要從這里過，也不是特意用來阻攔我們的。這是用來阻攔那些像我們坐的這種大型車輛的。比如，大型客車，大卡車，等等。只要是不該從他們村經過的車輛就不要走。”

鄭菲不解道：“為什么？”

王甜嘆了一口氣，道：“為了養路費啊!”

“養路費？”鄭菲仍然不解。

“嗯。”王甜點了點頭，又詳細解釋道：“前邊那個村子在修路不能過車，許多車輛就要繞道這個村子，那這個村子的公路就可能會破損。所以，要從他們這里過，就要交一些過路費。美其名曰是用來養路，但其實是被村官給貪了。因為這種賬目是說不清的，收了多少過路費村民也不知道，全是村官一張嘴說了算。當然是能貪多少就貪多少了。不過，從道理上講，這種養路費是講的通的。畢竟村里的公路是村民集資建設的，一些不該從這里經過的車輛從這里經過，他們當然是不愿意的啦。他們收取一些養路費，那也是能夠說得通的。”

鄭菲這才明白了，有一些新奇，又有一些意外。她本以為村民都是很淳樸的，但從這一點來看，也不是特別淳樸嘛，也是很自私自利的，沒有大公無私的情艸。

“那現在怎么辦？我們要繞路從其他地方經過嗎？”鄭菲又問道。

王笑搖頭道：“不用。這種事情只要給點錢就行。如果再繞路的話，燒的油錢都比過路費更多。沒有必要那么麻煩，一般車輛都是會給的。你看到那鋼管的高度了沒有？那鋼管的高度能通過拖拉機，三輪車，小轎車之類的車輛，那些村民開著拖拉機之類的車輛去田里不會受影響，但無法通過像我們開的這種大型客車。所以，這樣攔路主要是沖著運人的大型客車和運貨的大卡車來的。這兩種車輛是掙錢的，為了不找麻煩，能給都會給的。也沒多少錢，五十、一百的就成了。”

“哦。”鄭菲松了一口氣。

如果只是五十、一百的，那也算不了什么錢，都不夠她喝杯咖啡的。

她最初見到這個場面，還以為是會遭到打劫呢。

事情不算大，但她也受到一些驚嚇，心靈受到了極大的觸動。

在她的印象里面，村民不是那樣美化的淳樸的存在了，而是有了為私利謀算的人味兒。而且，從村民采取的手段來看，那是相當的聰明而有效的。

王笑將豪華房車開到路障前面停下。

“你們在車上等著，我下去看一看。”王笑打開車門下了車。

鄭菲朝著周圍看了看，不解的問道：“這路障旁邊也沒人啊，交錢給誰啊？”

王甜撲哧笑道：“那旁邊有電話啊，只要一打電話，就有人來了。”

“哦。”鄭菲想了一想，又道：“這多麻煩啊！來來往往的都要打電話。”

王甜又笑了，道：“不會的。哪有那么麻煩？如果是來往多的車輛，比如說客車卡車，那些人在交了錢之后，就會給他們配一把鑰匙。那他們下次再來的時候，只要自己用鑰匙打開鎖子就行了。只有像我們這樣偶爾經過一次的，那才會打電話叫人過來給開鎖。也有一些車輛知道這里設了路障，下次就不會從這里經過了，以后就會重新找其他的道路。但如果不知道這里有路障，既然來到了這里仍是出錢較為劃算的。如果再繞路的話，那消耗的油錢可能更多，也耽擱時間。”

鄭菲這下整明白了，笑道：“挺聰明的嘛。除了零賣，還有套餐。”

鄭菲一邊跟王甜閑聊著，一邊注意王笑的動靜。

只見王笑照著路障牌子上面的一個電話號碼打了一個電話。過了不久，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騎著自行車就來了。那中年男人一只手扶著車把，一只手拿著個雞腿，優哉游哉的很是瀟灑快活。這跟先前見到的吃清湯寡水的面條的小孩的面黃肌瘦形成鮮明的對比。真是貧富差距，在什么地方都有。

王笑似乎也無意與那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過多糾纏，在跟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聊了兩句之后，就見他從皮夾里面拿出了一百塊錢，遞給了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然后，那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便扔掉雞骨頭，去打開路障上面的大鎖。

“哇塞，我哥就是闊氣，一百塊錢毫不可惜的就給出去了。”王甜忍不住贊嘆了起來。“我見到有些司機，為了能夠少出三塊五塊的，使勁兒的跟別人砍價。”

鄭菲理解的笑道：“別人比你哥掙錢要艱難，所以吝惜一點也正常。”

王甜贊嘆道：“是啊，我哥太有才了，掙錢是分分鐘的事情。”

鄭菲幸福的笑了起來。

王笑的本事有多大，恐怕是王甜難以想象的，這一輩子都不可能知道。

因為王笑不想家人為他擔心。

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將路障從道路中央轉開。

王笑反身走了回來，進入駕駛艙以后關上車門，朝著前方開始開車。

“哥，你干嘛給他一百，給他五十就不少了。你給他多了，也是他吃了。”

王甜對王笑的闊氣亂花錢有些不滿。

王笑呵呵笑道：“你知道他開口向我要多少嗎？”

王甜問道：“他要多少？”

王笑說道：“他要二百五。我說最多給他一百，如果他要就拿著。如果他不要，那我就返回去找其他的道路。寧可多繞遠一些，也不能受他訛詐。”

王甜切了一聲，說道：“你就吹吧，我信你才怪。”

鄭菲聽他們兄妹斗嘴，不禁高興的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鄭菲是家中的獨生女，兄妹之間的開涮逗樂的情感，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王笑開車經過了路障。

鄭菲從反光鏡中見到，那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又將路障鎖上了。

估計等著下一個挨宰的人吧！

假公濟私，中飽私囊，在什么地方都不缺啊！

接下來的道路就走的比較順暢了。

鄭菲在駕駛艙見到，鄉村的公路其實不太平整，總是有些坑坑洼洼的破損的地方。但好在他們的豪華房車減震系統非常好，就算是越野的時候也能保持平穩，在這種小坑小洼前面并不受什么影響。他們坐在車上一直是挺舒服的。

又經過了幾個村落，王笑的家鄉遙遙能夠見到了。

王甜興奮的指給鄭菲看，叫道：“嫂子，你看那一排排的新房，那都是我們村的人為了娶媳婦新蓋的。怎么樣？看上去還算漂亮吧？外觀可能比不上城里，但里面全是按照城里的布局建造的，臥室，客廳，餐廳，廚房，浴室，衛生間，城里房子有的，我們這兒都有，分得特別清楚。而且，使用面積大得多。”

王笑忍俊不禁笑道：“傻丫頭，村里使用面積再大，那能跟城里相比嗎？居住環境不是整好自家的一畝三分地就好的，那是要講究周邊配套設施的，比如學校，醫院，托兒所，超市、商場，等等。你不懂，不要亂說話，讓你嫂子笑話。”

“哼，嫂子才不會笑話我呢，本來我就說的很對嘛。各有各的好處。對不對，嫂子？”鄭菲撒嬌的搖著鄭菲的肩膀，爭取獲得鄭菲的支持。

鄭菲笑道：“嗯，你說得對。各有各的好處。”

王笑呵呵一笑，沒有再說什么，他很高興鄭菲和王甜站在同一陣線。

王甜勝利的哼了一聲，又歡快的笑道：“嫂子，你看到臨著公路的最高的那棟小樓沒有？那就是我們家蓋得新房，是村里蓋得新房最好的。村里其他人家蓋房都參照我的房子，以我家的房子作為樣板。但他們都沒我家蓋得好，我家的房子是別墅級別的。我給爸媽打個電話，就說我們回來了，讓他們提前高興高興。”

王甜掏出手機，撥了電話出去。

電話是她媽接的。

“媽，我們回來啦，已經到村邊了。嗯，我嫂子就坐在我身邊。嗯，我哥開車回來的。你們不要到村邊來接，在家門口等著就行了。我們馬上就到家啦，再過幾分鐘就到了。不給你多聊了，待會兒見。”

鄭菲在王甜的身邊，聽到了一些電話里面的聲音，但她也沒聽懂說了些什么。因為王笑的媽媽說話用的是方言，并不像王甜那樣說話用的普通話，所以她也沒能聽懂王笑的媽媽說了些什么。只不過，從王笑的媽媽說話的語氣，她聽出了王笑媽媽是熱情的高興的喜悅的。這里面包含了對久別家鄉重回故土的兒子的思念，也包含了對她這個未來兒媳婦上門的極度喜悅。

所以，鄭菲雖然沒聽懂說些什么，但她心里面真的挺高興的。

“嫂子，馬上就到家了，我爸媽給我們做好了可口的飯菜。啊，我太高興了。我相信，我爸媽見到你也會高興的。你這么漂亮這么好，真是我哥的福氣。”

王甜興奮的坐不住了，恨不得飛到家去。

又過了幾分鐘，豪華房車漸漸的駛近了王甜所說的小樓房。

鄭菲透過擋風玻璃見到，那棟小樓房挺洋氣的。在周圍的樓房中，真正是鶴立雞群。除了造型更為別致養眼之外，就連所用的材質也明顯要好。正像王甜所說的那樣，這是別墅級別的小洋房。除了綠化配套設施差點，幾乎是完美的。

小樓房是臨著公路的，在大院西邊開了大門，正在等著車輛開進去。

在門口站著幾個村民，其中有兩位老人穿的比較新鮮正式，一看就是為了正式場合精心打扮過的。看上去，樸素，整潔，大方，充滿了喜氣。

鄭菲從沒見過王笑的爸媽，但她見過王笑爸媽的照片，此時看兩位老人的打扮，便判斷出這是王笑的爸媽了。比她想象的要顯老一些，大概是艸勞的緣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