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宜長公主扁扁嘴,她聽出來了,這小姑娘在敲打她呢。
蕭駙馬心疼得不成,連忙用自己的大手握住長公主的小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趙時晴冷眼旁觀,她竟然在這夫妻倆的眼睛之間看到了千絲萬縷,她想吃師父做的拔絲山藥了。
趙時晴連忙別過臉去,偷偷咽下馬上就要噎出來的口水,一轉頭,卻正對上蕭真那張凄凄慘慘戚戚的臉,拔絲山藥也苦如黃蓮了。
原來甜瓜樹上也能結出苦瓜來啊,師父說的果然很對,要經常下山走一走,人世間可真奇妙,女媧娘娘造人時果然是花了心思的。
蕭真并不知道,眼前這個小姑娘只是匆匆一眼,就已經浮想連篇了。
趙時晴正氣凜然:“甄公子查得如何了?”
蕭真是一大早回來的,回來后并沒有來見父母,而是坐在外面的敞廳里看朝霞滿天,現在聽到趙時晴這樣問,佳宜長公主和蕭駙馬也好奇地豎起了耳朵,他們也想知道啊,可是兒子不說,他們就不敢問。
蕭真一張嘴,趙時晴的半邊身子就麻了。
她連忙看向半開的窗戶,這樣就看不到蕭真的臉了,不是她以貌取人,而是蕭真那副千山鳥飛絕的模樣實在是和這聲音不搭。
其實經歷了一場生死,蕭真的嗓音已經沒有了十八歲少年的清亮,他的聲音帶了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漠然和散漫,可是對于動不動就被蕭肅的公鴨嗓子荼毒耳朵的趙時晴,這就是天籟之音。
蕭真說道:“那幅畫圣真跡受損乃是人為,做手腳的是李文蘭。”
蕭駙馬嘴邊那抹春風般和煦的笑容,此刻凝固在臉上,他嘴唇翕翕,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李文蘭,李兄?這,這怎么可能?”
佳宜長公主卻兩眼冒光:“我就說嘛,那個李什么長了一雙三角眼,面由心生,一看就不是好人。”
佳宜長公主之所以不喜歡這個李文蘭,不僅是因為他長了一雙三角眼,還是因為此人那一臉的諂媚。
如她這般的天皇貴胄,對于這種諂媚嘴臉看得太多,反而不喜。
因此,那日蕭駙馬的這位昔日同窗前來拜訪,她只是高冷地點點頭,便轉身離去,反倒是蕭駙馬,和那人聊得起勁,聊完了詩詞歌賦,贊揚了古今圣賢,從大明湖的那朵荷花,聊到煙雨樓外的綿綿細雨,聊到興起時,蕭駙馬便取出了那幅畫圣真跡。
這幅畫畫的便是雨中荷塘。
那時蕭駙馬還在暗喜,多虧當日梁王未在府中,否則便沒有了今日與李兄共賞佳作的雅事。
思及于此,蕭駙馬悔青腸子,難怪明明是春日,李文蘭卻把話頭引到了荷花和細雨。
“阿真,你相信為父,李兄,不,李文蘭年少時不是這樣的人,且,他還是丹青圣手。”
蕭真沒有理他,繼續說道:“李文蘭好色,私通一個獨居的女子,沒想到卻被仙人跳,那人告訴他,您隨身有一幅畫圣真跡,讓他想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畫毀掉,這于別人難如登天,與他卻是輕而易舉,他只是趁您不備,將幾只蟲子放入畫匣之中,待到您回到梁都,再次拿出那幅畫時,便發現畫上多了幾個蟲洞。”
佳宜長公主連忙糾正:“不是幾個蟲洞,是一個,只有一個蟲洞。”
蕭真:“都一樣。”
佳宜長公主連忙看向蕭駙馬,蕭駙馬忙用眼神安慰她,你別在意,是我惹兒子生氣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蕭真繼續說道:“蕭肅身邊有個叫進寶的奴才,母親身邊則有個叫秀寶的,同樣是個吃里扒外的奴才,梁王沒在府里,那幅畫未能送出的事,便是他說出去的。”
佳宜長公主怔了怔:“秀寶?誰是秀寶?”
蕭真:“是個內侍,李公公的徒弟,今年十二歲,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紫藤山莊里,我今早便讓人找到他,他已經全都招了,沒人逼他,他就是為賺錢,一條消息十兩銀子,對了,娘,您新近迷上一個叫黃鳳仙的戲子是吧,這條消息他賣了五十兩。”
佳宜長公主......
她連忙為自己辯解:“那個黃鳳仙是坤旦,她是女的。”
蕭真:“都一樣。”
蕭真又道:“爹,您別看著我娘,您那個到處留詩的毛病也該改一改了,您猜那兩個要送禮的書生,為何會出現在那家酒樓?”
蕭駙馬是探花郎啊,雖說這些年耽于風花雪月,可是智慧沒有磨沒,他立刻便想到了什么,迎上兒子犀利的目光,蕭駙馬只好硬著頭皮說道:“那家酒樓里有我前些年留下的兩首詩。”
早年他去過那家酒樓,一時興起,便在酒樓里題了一首詩。
后來他高中探花,抱得美人歸,回鄉祭祖途經梁都,又去了那座酒樓,赫然發現,昔日他隨手題的那首詩已經被重新上墨,旁邊還立了一塊牌子,上寫“探花題詩處”。
于是蕭駙馬便又給這酒樓題了一首詩。
這次來梁都,即使那日沒有路過那家酒樓,他也是要去故地重游的。
所以人家早就猜到他會去,一直派人尾隨他,看到他進去,那兩名書生便也跟著進去,在他旁邊落坐,看似無意的三言兩語,便把他帶進坑里了。
佳宜長公主和蕭駙馬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去,像兩個做錯事的孩子。
蕭真看向趙時晴:“李文蘭和那女子已經被滅口,但是我抓到了那女子的丈夫,連同秀寶現在都在山莊里,二小姐隨時可以去見,至于那兩名書生,以及幕后主使,抱歉,我沒有抓到。不過,那女子的丈夫說他見到過一個女里女氣的男人。”
趙時晴先是眼睛一亮,隨即又嘆了口氣。
“女里女氣的男人,不僅皇宮里有,我們梁王府,你們長公主府里全都有,除非能畫出那人的肖像,可是畫出來又如何?誰知道那人還在不在,即使他還活著,藏他的地方,咱們也進不去。”
是啊,他們能把梁地挖地三尺,可是京城呢,皇宮呢?
蕭真的聲音里透出冷意:“話雖如此,不過我還是畫了肖像。”
他取出一幅畫像,遞給趙時晴:“我多臨了幾幅,這一幅是送給二小姐的,二小姐想用來練飛刀也好,扎小人也罷,總之,也是個念想。”
趙時晴:狗屁的念想,那是殺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