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吸一口冷氣,怎麼又是這樣的情況!但隨即就有一絲喜悅從心底裡升上來,讓我一下子輕鬆不少。我跟自己說,凌志傑果然沒那麼容易死掉,他可能和王飛一樣,離奇地消失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當然,幾乎可以確定這又是王飛搞的一齣戲,只是,我依然猜不到他怎麼做到的,以及這麼做的目的,他有很多理由可以直接殺了凌志傑,但爲什麼結果是這樣?
我一時間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一旁的老葉忽然拍拍我說:“喂,藍局跟你說話呢!你在想什麼?”
我回過神來,才聽到藍山說:“何寧,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相信我,我和你一樣想找到志傑,所以我想請你積極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
我相信藍山對凌志傑除了器重之外還有額外的一些感情,所以他想找到凌志傑。但我相信他還不足以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他除了想找到凌志傑外,更想的應該還是抓住王飛,那纔是對他的仕途有幫助的事情。
當爆炸發生後,以爲凌志傑死掉的那一剎那,我有過一種無法壓抑的仇恨感,我發誓無論如何都要找到王飛,將他碎屍萬段。可現在知道凌志傑只是消失了的時候,這種仇恨感也隨之消失了,我還會找王飛,但未必會想要殺了他,或者抓住他送進監獄,因爲他也許掌握了太多我想知道的信息……也許,在他的背後還有某個更可怕的東西……再也許,他和我一樣,也只是個受害者……
這纔是我的想法,這些想法,藍山不會知道,所以,他不會真正理解我的心情。
當然,我不可能把自己的想法都說出來,我只是輕輕點了點頭說沒問題,轉眼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王飛塞進我口袋裡的那張紙條,於是問道:“現在幾點了?”
藍山看了眼手錶,說:“上午十點十六分。”
我心道還好,原以爲自己昏迷的時間相當長了,可現在看來頂多三個小時而已,我還有充足的時間來做準備,在今晚9點前去到王飛所說的西郊熱電廠,我想在那裡一定可以見到他。
“你有什麼急事麼?”估計藍山敏銳地捕捉到了我思考的神情,突然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想知道我昏迷過去了多久……對了,這裡有吃的麼?”我下意識就隱瞞了王飛那紙條的事情,脫口而出的話連我自己都有點驚訝。
藍山愣了一下,隨即朝老姚吩咐了幾句,讓他去給我弄點吃的,然後轉頭開始詢問旁邊的那個醫生,是關於我的病情的。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兩隻手都被繃帶纏起來了,看著像木乃伊,裡面傳來隱隱的痛感,應該是皮膚有大面積燒傷,頭上有點涼,我用纏著繃帶的手摸了一下,才發覺頭髮似乎沒了,轉念一想,可能在火場裡被燒掉了,要不就是醫生在治療的時候給我剪掉了。我現在竟然成了一個光頭,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此刻的樣子,忍不住苦笑一聲。
“身體不錯,現在看起來挺精神的。”藍山跟醫生說完話,看我在摸自己的頭,於是笑著說道。
他這句話帶著明顯的親近意味,我只好跟著又笑了笑,我知道像他這樣的職務,時間很緊,專門跑到病房來,肯定不只是爲了看我,或者跟我說句希望配合調查之類的話,他應該還有別的什麼事情,估計很快就會說出來。
就在我等他說的時候,有個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老葉迅速從自己口袋裡掏出手機,尷尬地看了一眼藍山,藍山示意他出去接電話,並讓醫生也一同出病房。
房門關上後,只剩下我和藍山,藍山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也看著他,等他說出來。可他依然沒說,就那樣盯著我的眼睛。我感覺到有點不正常,咳了一聲問道:“藍廳長,你想跟我說什麼?”
藍山還是盯著我的眼睛,沒說話,這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了,老葉沒打招呼就直接走進來,在藍山耳邊說了句什麼,藍山的臉色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只是起身,跟我說道:“有點事情,我得回局裡,回頭再來看你,你好好養病。”
他們全部走出病房後,我仍然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他爲什麼盯著我的眼睛?他肯定是想要跟我說什麼,但是他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呢?難道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但是我又看不出他臉上哪怕一絲猶豫和艱難的神情……
這個藍山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堅毅,換個說法是冰冷,第二印象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怪異,我暫時還無法知道他究竟有什麼人格魅力可以讓凌志傑產生由衷的敬佩之情。
不過我現在也沒必要在這個人上面想太多,我得想好今天晚上怎麼去見王飛,我不可能就這樣兩手空空什麼都不準備就過去,那真是太被動了。
況且,在防空洞的時候,我隱約察覺到了王飛身上的不對勁,之後在醫院躺著的那幾天,我又反覆回想和琢磨了防空洞裡他和我說的那些話,以及他說話時的每個表情,漸漸地思路就變得清晰起來,至於他身上那種不對勁的感覺,我也差不多找到了源頭。所以,我能猜到他肯定會回來找我,果然他來了,只是來得比我想象得快。
好在,我還有時間準備,今晚9點,西郊熱電廠,我沒把握能得到一個結果,但至少要從他那裡得到我想要的線索。
就在我開始計劃今晚上的見面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沒等我應聲,門開了,一張笑臉先迎了進來。我一看,是先前我在這家醫院裡找過沒找到的那位護士——秦佳。
“何寧,咱倆可真是有緣啊,你出院不到三天,又回來了,呵呵……”
見到她的時候,我有幾分驚訝,不過被她一笑,我忽然也覺得好笑,自己真是倒黴透了,這種情況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想要調侃都調侃不來,只剩下苦笑。
秦佳將一隻盤子端到我的牀頭桌上,笑著說:“我看你這傷呀,不會是自己故意弄的吧?”
我一愣,呆呆地看著她,心說我怎麼就是自己故意弄的了?
“弄傷了,纔好有理由回醫院來找我,是不?”她自問自答道。
我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她見我還愣著,又笑起來,說:“你呀,還是老樣子,開不起玩笑!啥事情都當真……”一邊說著一邊從那盤子裡端起了什麼。
我這纔回過神來,同時發現她已經端了一碗水餃到我面前,小心地用湯匙舀了一隻,吹了吹氣,就往我嘴邊送。
這下,我真的吃了一驚,因爲除了我媽和昕潔餵過我以外,從來沒有別人以這種方式來餵我,我一下子接受不了,慌張地往後靠了靠,又趕忙伸手想去接她手上的碗。沒想到她將碗收了回去,一臉慍怒地看著我。
“那個……不好意思……我不習慣別人餵我吃東西……你瞧……我手沒事,可以自己吃……”我尷尬地說著,不自覺有點結巴,同時舉了舉自己纏滿繃帶的兩隻手。
秦佳看著我的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把碗再次遞到我面前,說:“你試試看,我很好奇你怎麼自己吃。”
我接過碗的時候,就感覺一陣灼燒的痛感,儘管我知道碗不燙,還隔著層厚厚的紗布,但可能由於皮膚上的傷口是燒傷,所以,即使是一碗水餃的熱度,也足以讓皮膚敏感到灼痛。
我嘗試用纏著繃帶的手指捏住湯匙,非常笨拙地想要舀起一隻水餃,舀了幾次終於舀起,剛想送到嘴邊,就感覺到手上越來越燙,刺痛得厲害,再也受不了,只得一把將碗放下,重重地擱在肚子上,有少量湯水濺灑了出來,幸好沒有完全打翻。
“瞧你,不行還要逞強,吃不了不說,還把被子給弄髒,存心給我們當護士的找麻煩是不是呀?”秦佳一邊慍怒地說著,一邊把碗重新端了回去。
我現在的情形著實有點狼狽,但我真的受不了其他人餵我吃飯,於是說道:“對不起……真對不起……我不吃了。”
“你都一整天沒吃飯了,想餓壞自己不成?你還想不想把病養好了?”
秦佳的表情顯然有點生氣,不再像是開玩笑的性質,可我忽然感覺不對勁,是因爲她說的其中一句話,於是打斷她:“等等!”
“怎麼了?”
“你剛說什麼?”
“什麼說什麼?我說你得吃飯!不吃飯不行!”
“不是,你第一句話。”
“哪句?”
“你說我一整天都沒吃飯?”
“嗯,對啊,就是一整天沒吃飯,肚子不餓壞麼?”
“一整天?”
“嗯,一整天,再加一個上午。”
“今天幾號?!”我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緊張到了極點。
“17號,怎麼了?你別激動,小心傷口!”
“17號?!不是16號麼?!”
“昨天才是16號啊,你到底怎麼了?臉色怎麼一下子這麼難看?”
我頹然靠回到牀頭,心亂如麻,一個勁在問自己,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我想確認下,於是盯著秦佳的眼睛問道:“我昏迷了一整天?不是三個小時?”
秦佳點點頭。
我仍然不相信,繼續說道:“有今天報紙麼?給我看下。”
秦佳的眼神很疑惑,但還是轉身出了病房,不一會就拿回一份報紙,我看了看日期,無力地靠回了牀頭。
報紙上面,的確是17號,離王飛說的昨晚9點,已經過去了十四個小時。
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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