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赤司
——小征,我家小征一定做什么都是最棒的!
——因為你是赤司征十郎啊!
欣喜、感嘆、虛弱、自豪、憐憫……
他不知道為什么那道聲音可以包含這么多的感情,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能夠分辨出來。
上下眼皮仿佛黏在了一起,很沉重,他甚至睜不開眼去看那道聲音的主人。
腦袋很混,似乎很多東西都絞在了一起。
這簡直不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會想到的詞。
嬰兒?
我是嬰兒?但為什么……
小小的腦袋承受了太多不該在此時承受的知識和記憶。
——小征,媽媽…會一直、一直守護你的!會、一直看著…你得到……
得到什么?
還未說完那道聲音就已戛然而止。
刺耳的鈴聲、器械摩擦碰撞、慌張的步伐聲參雜在了一起,喧鬧的毫無章法的雜音讓他覺得頭更重了。
“快去通知赤司大人,夫人產后垂危!”
陌生的聲音說著的內容卻意外的讓他感到厭惡。
——小征……
那昏昏沉沉的腦袋里,似乎有什么將要復蘇。
“醫生,快來看赤司少爺,赤司少爺的狀態不太對!”
他無意識傾瀉出的啼哭聲引起了一位小護士的注意。
“該死!你都快給我去救赤司少爺!”
緊張的場面讓醫生不禁暗罵了一聲。
“可、可是赤司夫人那邊……”
小護士有些被嚇到了。
“赤司少爺比赤司夫人更重要!把夫人那邊的人手調過來一半!”
“不等赤司先生做下決定么?”
“決定早就做過了!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照我說的去做!”
“是。”
小護士小跑著追上了之前離開的送往手術室的赤司夫人一行。
討厭的聲音,討厭的語句,討厭的措詞,討厭的決定。
他想反抗,卻無力發現自己的意識逐漸下沉。
他是赤司征十郎,赤司家唯一的繼承人,從小被實施了各種英才教育,甚至連帝王學也有涉及,在上層社會是著名的天才,更是別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目前五歲,在去京都分宅的馬場途中……被綁架了。
——大意了……
與通常綁架會出現的倉庫不同,這里應該是一處公寓。而赤司目前所處的,是一間沒有窗口封閉性屋子。房間里也是破敗不堪,一個小小的動作也許都會引起那些堆積了許久的灰塵飄揚起來。赤司皺了皺他的小臉蛋,雖然這幅小大人的模樣很可愛,但卻并沒有人欣賞。渾濁的空氣和環境,這是大家出生養尊處優的赤司第一次遇到。
因為沒有窗口,大門又被緊閉著,這個房間唯一的光源就是天板上一節有些昏暗的節能燈管。可能是很久沒換過了,又或者是電路的問題,這節燈管總是一晃一晃的,讓迷藥效力未消的赤司感到極為的不適。
綁住赤司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麻繩,而是膠布,一圈又一圈的膠布繞在他的手腕上,膠帶的那種黏貼感讓赤司感覺很痛,尤其是在他想要活動手腕的時候,并沒有全部,僅僅是一點點的膠布從他白皙稚嫩的皮膚上撕開就讓他感到痛感。
可能是看他只是個五歲的小孩子的緣故,他的嘴和腳上都沒有膠帶,不過這除了能讓他感到舒服一些,并且可以在房間里自由走動以外,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幫助。畢竟這幼小的身板想要撞開或者踢開緊閉著的房間門,簡直是癡心妄想。
很有自知之明的衡量了一下自身的處境,赤司很快的放棄了強行突破的想法。
房間內的擺設極為簡單。
一節勉強能照明的燈管,一臺壞掉的臺燈,一張缺腳的搖搖晃晃的桌子和它掉落的桌腳,一只已經露出了一角海綿的長沙發。
赤司上前查看了下那個掉落的桌腳,很可惜,木頭已經有些腐蝕了,完全不能夠作為基本沒什么力氣的他的武器。
臺燈雖然比較硬些,但是臺燈的插頭被笨重的沙發壓住了,赤司根本沒辦法把臺燈解救出來,如果放任沙發壓住一段,他拿著臺燈也最多能走三五步的距離。
檢查了下沙發,赤司極佳的勢力看到了沙發縫隙中有些小東西。
側轉過身,赤司用僅能活動的手指取出來那些小東西。
“將棋?”
那是一副殘缺不全的將棋棋子,而且與赤司平時看到的有些不同,準確點來說,這些棋子應該是某個個人手工制作的。
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赤司又去查看了下那張缺腳的的桌子。桌子被高度比赤司要高出三到五厘米,這使得赤司沒辦法看見桌面。赤司并不放棄,他繞著桌子走了幾步,停在了缺腳的那一面。由于缺腳的緣故,桌子會不自然的向這邊斜倒,從而使得赤司能夠看清楚桌面。
因為之前不小心碰到了桌子的緣故,上面堆積的灰塵飛揚起來,赤司躲閃不及,
“咳咳——”
咳了一陣又一陣,赤司才勉強止住了。
桌面的灰塵剛才已經離開了大半,赤司看到了桌面上的圖案。
一副手工刻的將棋棋盤。
刻痕不止一條,線條也非常的不直,有些地方還有刻錯的,雖然看得出已經盡力修補過了,可這拙劣的刻工與赤司家中稱之為頂尖藝術的雕刻截然不同。
因此,赤司幾乎無法從中找出任何的線索。
其實赤司只要找到了那些將棋就足夠了。將棋的棋子有個特點,那就是有一端比較尖銳,市場上的可能尖銳不到哪去,但是這樣手工制作,而且磨損度極低的棋子卻足夠赤司用來劃破束縛住他的手的膠布了。
可是赤司并沒有第一時間這么做,不僅僅是為了進一步的勘察環境,更是為了以防萬一。
手中的棋子雖小,卻有它獨到的用處,不可貿然使用。
雖然不知到迷藥的效力究竟有多少,但是既然他已經醒過來了,想必那些綁匪也差不多快來了,如果在在他們來了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掙脫了,怕是后果會很麻煩。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赤司立刻回到原位,然后算準時間做出剛剛醒來的模樣——這是為了掩飾他與昏迷時動作有所不同,以及,改變了位置的灰塵。
那些棋子大部分被赤司放到了沙發底下,他留了枚王將、桂馬和角行握在手中。
“醒了?果然如老大說的一樣。”
來人坐到了赤司的對面的那張破掉的沙發上,雖然他似乎很嫌棄那上面的灰塵,但是他還是拍了兩下就坐下了,赤司猜想是因為他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走得了。
“請問你是誰?”
不只是出于禮貌還是怎的,此情此景赤司竟然還是用的敬語。軟糯的童音,帶著敬語質問,水靈靈的微帶霧氣的紅色雙眸,赤司似乎是在扮著一個出身大家的天真孩童。
“嗯?”
似乎是被赤司愉悅(萌?)到了,男子輕聲發出一聲疑問的語氣,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了赤司的面前,審視著赤司。
“你爸爸沒教過你么?你這是被綁架了哦~”
那男子就像是個正在拐騙正太的怪蜀黍一樣。
“……?!!”
赤司裝作突然醒悟,然后猛地后退,卻因為身后是墻而無路可退。
“真是可愛的孩子啊……”
男子神色不明的說道。
赤司覺得男人有些不對。
男人躬身向前伸出粗糙長繭的手,竟直直地摸上了赤司的臉。
渾身一顫,赤司皺眉,他撇過臉去,然后不著痕跡將臉在衣袖上蹭了蹭。
“啊呀,老大可是交代過我暫時還不能向你下手來的……”
男人直起身子,“赤司家少爺……這真是個麻煩的身份。”
“你們想要什么。”
赤司直直的望著男子,但是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這樣的赤司在男人看來不過是炸毛的小貓的模樣。
“當然是錢了!不然我們為什么費那么大的力氣來綁架名門赤司家的少爺!”
——不對!
“你們想要的,赤司家會給你們的。放我走。”
“等赤司家主把錢送來了再說吧。兩小時后就是交易時間了。”
男人轉身坐回了沙發上。
赤司總覺得很多地方都有種違和感,例如面前的男人。但是他一時也說不上來具體的證據。
僅僅是為了錢就綁架赤司家的人,這實在是有點小題大做。
因為他們隨便綁架一個少爺就可以那道一筆不菲的數目,完全沒必要如他們所說非大力氣來找赤司家。
——仇恨么?
赤司望了望面前的男人,他的皮膚顏色偏深,右手手掌掌心、大拇指、虎口處和食指第二節都有蠻厚的繭子,眼神銳利,赤司看不透那個男人在想什么,但是卻感覺不到仇恨或者是陰暗的感覺。
赤司隱隱的能感受到那男人身上的威壓,這也是他為什么會裝乖的緣故了,對方顯然不是一般人,硬碰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赤司開始回憶了下事件的經過。
父親前幾天說他的朋友給他從國外帶回來了一匹白馬幼崽作為禮物,這匹馬被放在了京都的分宅的馬場。他今天根據父親的指示,乘坐自家的私家車前往京都分宅,結果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十字路口轉彎的時候,一輛轎車險些撞上他們,司機立馬打彎停住。然后,司機下車追究責任,但是卻因為不明原因談了很久。考慮到他的行程,為了不浪費時間,他打開車門打算盡快解決,卻被人從后面用迷藥捂住了口鼻,接著,就是在這里醒過來了。
——不對。
回顧了一下事件經過的赤司立馬醒悟,他看著前方的高大男子,站起身來,然后,揚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微笑。
“?!”
對方驚訝的看著赤司這摸不著頭腦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