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真不是個好差事,哪個這麼沒良心的發明的上朝啊?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家離得近就算了,可我這家住得離皇宮還很遠,哎,主要還是老爹比較窮,去的時候沒給他唯一的孩子也就是我,除了一樁還不錯的屋子外什麼也沒留。雖說我官職挺大的可惜俸祿還真的不高,寧城的房子本來就不便宜,皇宮附近的好地段更是貴得驚人實在買不起,只能老宅子湊合著住啦。
最難忘的是老人家快臨死了還不忘唸叨這事,每次還安慰我,沒事啊,遠點好,清靜,不會有什麼閒著無聊的隔三差五來串門,我還可以多在轎子裡睡會。老爹果然是個粗人,他鬥不過那個滿肚子計謀的老太傅也就情有可原了。
老爹也不想想,是離得遠在轎子裡睡舒服些還是離得近多在牀上睡一會舒服呢,這都不明白,難怪總是吵不過那個老太傅最後只能和人家動手。幸虧先皇是個喜歡看熱鬧的,看見大臣們打架就開心,要是換成現在這個腹黑脾氣暴躁的皇帝,就算您老人家是鐵打的也挨不住那三天兩頭的板子。
“大司馬,大司馬,何苦!”
“臣在。”
“大司馬真是好本事啊,上朝都能走神。”
你當我想來上朝?你當我想走神啊?還不都是睡眠不足惹的禍。你當我想放棄這白天的大好睡眠來看這麼一羣大臣們唾沫星子橫飛?你當我想聽你這皇帝夜霖擠兌?我還不是身不由己,好在這麼久了我已經習慣了,這種情形我有辦法應對。
我立刻一掀袍子我就跪下磕頭認罪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就是說不能輕易跪,可惜對我來說還是小命重要,再說我也不是男的,再說我跪的可是皇帝。
“臣有罪,殿前失儀驚擾陛下,臣有罪。”
“怎麼,難道大司馬憂國憂民日益思慮,比朕還忙碌,以至於精神不佳?”
“臣何德何能怎敢與陛下相比,臣實在是家離得遠起得早沒休息好。”
“又是這麼個理由,你就不能換個新鮮的,一個大司馬怎麼落魄成這個樣子,難道少了你的俸祿,怎麼連個皇城裡的屋子都買不起。”
我這大司馬怎麼來的,你難道不知道?還不是你爹腦子抽風了答應的。(先皇啊,原諒我,請赦免我這大不敬之罪吧,您就當做沒聽見吧。)我這大司馬做的多辛苦,能得多少錢,你難道不知道?落魄不是我的錯,還不是因爲你當皇帝的不願多給錢。
是不是你們當皇帝的都這麼摳門啊,老皇帝是這樣,你這新皇帝也這樣,就不能大方點賜我棟屋子?我這麼多次明裡暗裡的,不就是在說我很窮,希望皇帝您能賜我點錢或者宅子,最好能給我換個能撈油水的閒差事,最好最好就是那種不用和一羣男的在一塊工作的差事。這麼點弦外之音你都聽不出來,夜霖這不就是揣著明白和我裝糊塗嗎?
爲什麼我這麼渺小的願望都得不到滿足,蒼天啊,難道就因爲我名字是何苦,我以後的人生就要苦到底,不斷感嘆“何苦如此”了嗎?何必難爲我跟這一羣人天天鬥智鬥勇啊。
不得已,拿袖子狠狠抹了把眼睛,袖子上的大蒜味弄得我眼睛疼,總算折騰出一副傷心欲絕悲傷不能自已的樣子。
“回陛下舊宅乃是亡父留下的,微臣捨不得離開。”
大約是我這樣子裝的實在是太像了,所以即使是夜霖也給唬弄過去了,夜霖似乎是看不慣我一個男像個小姑娘似的這快哭的樣子,立馬就不計較這事情了。
“念在大司馬一片孝心的份上,姑且饒恕你一次。若有下次,你以後上朝就去殿外邊站著吹吹風清醒清醒。”
“謝陛下,微臣定當謹遵聖意絕不再犯。”
每次都是這一套,也沒見他真把我拉到殿外去,估計也明白自己對我太摳門了,還是不敢懲罰我的,好幾次都說要把我拉出去杖大幾十大板,可也沒見哪一次真打我板子了。主要還是我機靈,知道認罪求饒,自己找個臺階下,要不然皇帝那麼個小心眼的人能這麼善罷甘休?
哦,我再次詳細介紹一下我自己啊,本人何苦,沒錯,我的名字就是何苦。這名字可是老爹冥思苦想了好多月終於在我出生後琢磨出的名字。老爹啊,你起名字可真有本事,給你家娃娃取了個這麼個名字,真是有才啊,怪不得孃親聽了這個名字後都暈過去了,醒過來又哭了。
可惜老爹你怎麼就去了呢,留下孩兒一個人,明明是個女孩子,就因爲你非要多事跟先皇提上這麼個事,我就要裝成個男孩子整天跟一羣漢子一塊上朝,孃親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哭得暈過去了。
再說了,爹爹你不知道,我和那個當初的太子就是現在的皇帝可是有過節的,而且還是大過節,這過節我琢磨著挺大的,幸虧皇帝不知道,不然依他那小心眼的性子,肯定我拉出去砍頭砍上那麼幾十次,嗯,這不太現實,反正我的下場肯定非常非常慘。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可那時候的太子可懂事了,奇恥大辱啊,現在當上皇帝肯定更是忘不了的。當然,幸好他不知道那人是我。
我弄成現在這樣都是老爹的錯,我出生的時候就是個女孩子,您老人家倒好,就是因爲看不慣那個段將軍他家裡有個孫子在您面前顯擺就把我這一個剛出生的孩子給改了性別,把個女孩變成男孩幹什麼,難道你還能指望我能娶妻生子給家裡傳宗接代?好吧,小時候也就算了,可我長大了,老爹你又要爲何非爭口氣,秉著不能讓仇敵好過的精神,臨死了都要硬生生把他唯一的閨女我弄成個男孩子入朝做官,做官有什麼好啊,莫不是老爹你還惦記這太爺爺的話,希望我們何家能在朝堂上闖出一片天地,能名揚天下,讓何家能夠青史留名?
更何況做官,還是本朝的大司馬,還有那個先皇也是,我爹胡鬧慣了你當什麼真啊,大臣推薦兒子做官,你就不能拒絕了,幹什麼還臨死時候還下旨把我給拉出來當官呢。好吧,你就是封個爵位什麼的讓我能有權管事有錢能花就行了,非要把我弄成個什麼大司馬,大司馬啊,是大司馬,這是個什麼官知不知道啊,掌管兵部,手上有兵權的,要是我夠有本事我就能謀反的,先皇你給我個這官職是不是存心讓皇帝以後除掉我啊?
再說我是個女子,雖然沒幾人知道,雖然我當了好多年的男人了,可我從內到外骨子裡還是個女子,我要那麼大兵權有什麼用啊,又不能當飯吃,就算謀反了又有什麼用,我一個女的還能當皇帝嗎,管這麼多事,雖說有權又怎樣,我想要銀子啊,可惜又不能撈油水,爲什麼,就是因爲這職位太大了,權利太高了,你說你一個做大臣的,有那麼大的兵權了,要是再有很多錢,我就真離死不遠了,爲了自己的性命,不去管什麼油水,我好痛苦啊。再說了軍隊的油水能隨便撈嗎,這往嚴重點說,搞不好就是叛亂的問題。
最重要的,成天和一羣粗漢子打交道,我這女孩身份多麼危險啊,天再熱都不能脫衣服,時刻留神不能讓發現自己的身份,否則就是欺君之罪啊。
戰戰兢兢混了一年多,好在國家穩定,沒有什麼戰的,不然我可怎麼混啊。
我其實就是個小姑娘啊,喜歡珠寶,喜歡釵粉裙飾,喜歡打扮自己,我還夢想著有一天我能光明正大的當個女孩子,雖然我也當過一次女孩子,雖然唯一一次當女孩子的時候惹出個天大的麻煩,雖然這以後都不可能,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可能性都比這大,但我還是想著某一天可以恢復成女孩的樣子,因爲束胸真的很不舒服的。我還想著說不定能找個富裕的對我一心一意的美男子把自己給嫁了,雖然這和做夢沒什麼區別,可我還是幻想著有這麼一天。
爹爹你爲什麼要把女兒當成男兒養啊,你這麼一走去和孃親會面了,撒手丟下我這麼一個人,孤苦伶仃,苦苦隱瞞自己的身份,孩兒真的很辛苦啊,皇帝很難伺候啊。知不知道,當了大司馬之後,有多少次我晚上做噩夢夢見自己女兒身被發現了,皇帝大怒,要治我的欺君之罪,把我拉出去砍頭,猛然驚醒過來嚇出一身冷汗第一件事就去摸自己的脖子看看頭還在不在。
每當我在街上行走路過茶館,我就想到我以後最大的可能就是某一天,當我這女扮男裝的身份被發現被賜死之後,大街小巷的茶館裡沒準會流傳用我的事蹟改成的話本子,那說書先生評價本朝那個可憐的大司馬何苦,會來上這麼一句“卿本佳人,奈何爲男,真是何苦如此啊。”從此以後,我就只能活在傳說裡了,沒準還能記入史冊名傳千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