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秋山,極致的秋色,盛景中的跋涉。
走了有多遠?走了有多久?行者苦苦的笑,行者極虔誠的望著那有袈裟的背影。沒有人說話。語言或者是流浪者最不知所謂的裝飾。
太陽從東邊升起的時候,他們在山前。而現在,日已漸西沉,他們依然在古道上,荒草叢生。枯敗的秋黃一點點染上他們沉寂的心。
千山萬水,說出這個詞用不到1秒的時間,在腳下,在真正的跋涉中,卻是一條又一條蜿蜒的路,一步又一步深深淺淺的足跡……無止無休。
西天。做夢也不曾念到的地方。卻是三藏心目中極宏大的理想。八戒輕輕的嘆氣:“眼耳口鼻舌身意……”
三藏笑,然后閉目,喃喃的念。
白馬一步步的走,白馬后是行者與八戒。
在路上……永恒的狀態(tài)。
秋風中,只有三藏從容的誦經聲,只有如血的殘陽與八戒輕輕的嘆息
“薄云斷絕西風緊,鶴鳴遠岫霜林錦。光景還蒼涼,山長水更長。征鴻來北塞,玄鳥歸浦陌。客路怯孤單,袖衣容易寒。”
前路還是茫然不見盡頭,山色卻已慢慢地暗下來。八戒累了,很累很累。也只有在很累很累的時候,八戒的眼前才會劃過桃花的顏色。
八戒在走,八戒的眼里卻是紅,桃紅。
遠遠的山路,有隱隱的紅,血樣的相思。八戒走了很久,八戒已忘了自己的來路與前塵。八戒只是在浪跡的時候,一陣一陣的痛。然后再讓自己全部忘記。自由便是漂泊,從一開始便明白的宿命。八戒輕輕的嘆氣。
再遠的路,也有到達的時候。只有你肯走,不斷的走。
于是,他們到了山居前,于是他們看到了八戒曾經以為是幻象的紅。那是山居,有低低的檐,白色的風鈴。山居前只有一個人。一個女人,很美很美的女人。
八戒輕輕的嘆氣。又是游子,又是思婦。只是不同的,這一次他是看客。
紅的是裙,婦人的紅裙。半舊的映襯著婦人的雪膚皓腕,詭異的凄涼。
“妖怪!”八戒聽見的是行者的厲喚。八戒看見的是那女子一點點的怒。極艷的麗色與極熾的怒火交織。沒有人能說出八戒的震撼。
“妖?什么是妖?”
“魅惑世人,貪戀七情六欲就是妖。是妖就是我棒下的犧牲。是妖,西行的路上就容不得你壞了潔凈。”八戒奇怪的看了一眼行者,從不曾這么激動的行者。
那妖笑,大笑。笑容里艷色更盛。“我管自起我山居,我管自侯我夫郎,怎的是妖?”三藏低低的宣著佛號。那妖再笑:“孫悟空你終歸悟不了空!”
行者呆佇,寂靜如死。行者心中最隱秘的痛一點點的激發(fā)。
青煙裊裊,山居與女子,一并化為烏有。野地里只是一匹馬和三個人,空茫而孤寂。
孫悟空?行者茫然的念。
行者不知道是誰,行者只是覺得很痛很痛。
如水的月光溫柔的一點點的把他吞噬。行者曾經以為西行是為了一個男子,為了唐三藏,為了那很多年前搬動山巖的手。行者聽到“孫悟空”這三個字的時候,才明白西行的路其實是一個過程。是他一點一滴面對過往的過程。
行者靜靜的躺在野地上,聽著一匹馬與兩個人的呼吸,再慢慢的被蝕骨的痛包圍。
五百年前或者更遙遠的過去,沒有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有蒼茫的月和行者腮邊的淚昭示著未可知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