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為了御寒,根本用不上棉布,往麻布里面填充棉絮就可以了。
麻的一大好處是產量足,易活,一年能收三茬,是現在主要的衣服材料,雖然粗糙,卻耐用。
存在即合理,能被華夏沿用幾千年,必有其合理性。
如今追求的不是舒適度,而是御寒和遮羞。
“是朕想差了。”李躍一拍大腿,短期內,對棉布的需求其實并不大,往麻布里面填充棉絮,足以滿足目前的需要。
任何事都是一步一個腳印。
技術都是一次次的累積形成的,厚積才能薄發。
其實不只是紡車的問題,還有棉種的問題,后世棉花經過了幾百年的改良。
僅靠天工院還不夠,需要整個太學的合力,也需要海軍尋找到更優良的棉種。
劉操之一臉得意之色,“陛下真欲紡棉,臣可徐徐改進之。”
“那就徐徐改進,來人,東西抬進來!”
“唯!”周吉祥一溜小跑。
過不多時,七箱金銀抬了進來。
“你等造出水力紡車,朕說到做到,這些錢先賞賜給你們,功勞記在賬簿上,他日一統封賞。”李躍一向不廢話,直接真金白銀。
周圍工匠眼珠子都直了,“謝陛下!”
“陛下,太子殿下有要事稟報。”鄭林前來稟報道。
“太子?”李躍略一思索,近日似乎也沒有什么要緊之事。
回到東堂,李儉等候多時。
“啟稟父皇,長安令近日送來一道奏表。”
“哦?”李躍望了一眼李儉,一道奏表似乎用不著如此大張旗鼓。
打開一看,才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長安令杜川參奏茶陵酒家侵占民宅兩百一十二間,還打死兩人。
茶陵酒家背后自然是李儀。
“怎會出現此等事?”李躍眉頭一皺,李儀不是一個愚蠢之人,應該不會做出侵奪民宅之事,還是侵占兩百多家。
很明顯,這是太子勢力的一次反擊。
李儉對權力也非常敏感,知道李儀一旦拿到財權,勢力不容小覷。
“其中內情還未查明,兄長一向寬和,或是有人誣陷。”李儉反倒幫李儀說起話來。
“你覺得應該如何處置?”李躍將球推了回去。
“兒臣以為應該深究,還兄長一個清白。”李儉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看來王猛請求休沐是正確的,暗流這么快就來了。
“那就查下去,但不能影響北征。”李躍劃了一條紅線。
身處權力核心之中不會內斗不通權謀,將會是致命的弱點。
歷史上哪一個有為之君是白蓮花?
能站在朝堂上的人,哪一個是簡單之輩?
“兒臣知曉。”李儉拱手。
李躍指頭敲著憑幾,“朕準備讓吳會豪強率部曲平定寧廣二州的叛亂,伱意下如何?”
“父皇深謀遠慮,江南濕熱,蛇蟲成群,亦生毒瘴,朝廷勞師遠征,多有不便,且大梁即將用兵漠北,不宜南北同時出兵,正可借力吳會豪強,一舉三得。”
“你說的不錯。”李躍欣然點頭,話鋒卻突然一轉,“你覺得朕該如何安頓你大兄?”
李儉神色不變,“父皇自有決斷,兒臣豈敢多言?”
此言足見其城府。
就在此時,殿外有宦官稟報:“陛下,大殿下求見。”“哦?他的耳目也不慢。”李躍一怔。
兩個兒子都不簡單,李儉這邊剛剛發難,李儀就聽到了風聲。
這讓李躍對兩個兒子的實力刮目相看。
說實話,他二人不爭不斗,李躍還真看不清這潭水的深淺。
“兄長求見,兒臣先告退。”
“告退作甚?都是一家人,不如當面對峙。”李躍笑道。
“唯。”李儉還是神色不變。
過不多時,李儀快步入殿,一見李儉也在,神色明顯一愣,卻很快恢復鎮定,一拱手,“拜見父皇,拜見太子殿下。”
“免禮。”
“兄長多禮了。”李儉還禮。
見禮之后,殿中忽然陷入沉默,氣氛明顯有些尷尬和緊促。
李儀咳嗽了幾聲,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你如此著急趕來,所為何事?”李躍先打破平靜。
“兒臣……”李儀眼珠子一轉,目光從李躍和李儉臉上劃過,“兒臣這是來請罪的。”
李躍一愣,這還真是出其不意,“你請的什么罪?摸了人家寡婦的床,還是搶了別人的糧?”
“哎,兒臣豈會如此不堪?父皇不是讓兒臣經營茶陵酒家么,剛一出山,就流年不利,幾個門客與長安百姓起了爭執,兩方大打出手,百姓那邊死了兩個,兒臣這邊也死了四個,傷了十一個。”
“你這邊死了四人?”李躍目光轉向李儉。
尋常百姓能有這戰力?
尋常百姓敢跟李儀的人作對?
他這話實則是暗戳戳的提示,太子在長安勢力強大。
李儉隨王猛坐鎮長安兩年,王猛的人,差不多也是太子的人,所以長安基本就是李儉的地盤。
李儀這廝果然有些手段,幾句話就將自己摘干凈,還把李儉拉下了水。
“長安令的奏表上并未提及此事。”李儉淡定道。
“太子有所不知,這四人送回時傷重而死,兒臣馭下不嚴,方才生出此事,責無旁貸,還請父皇責罰。”李儀單膝跪地。
殿中又陷入安靜。
一個一臉正氣,一個兩眼咕嚕嚕的轉著。
李躍現在看出來了,此事應該不是李儉弄的,他完全沒這個必要,長安事情鬧的越大,他就越被動。
反而像是李儀主動挑事。
當然,不排除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張。
這不是兩人第一次交鋒,求封吳王時,就能看出李儀的勢力不小。
即便李躍不扶持他,奪嫡之爭也免不了。
藏在暗處,反而更危險。
李躍沒興趣弄清其中的彎彎繞繞,但如果查下去,肯定會翻出太子更多的東西,說不定還會將王猛也扯進來。
到時候大家就都被動了。
“眼下北征在即,南方叛亂不斷,不宜再生枝節,著刑部找出行兇之人,茶陵酒家暫緩在長安開設。”
李躍掃了李儀一眼,有些低估他了,一出手就沖著李儉的腹心來,這小子還真是內斗的一把好手,可惜沒用在正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