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部隊的第三天,a師就接到了特種大隊發(fā)給徐沂的信函,信上通知他已通過了選拔,擇日即可前往大隊報到。收到這封信函,作訓(xùn)處的李處長又犯難了。他拿著這個去找參謀長顧淮越,在他辦公室蘑菇了快一個小時。
顧淮越好笑地看著他:“這封信是給徐參謀的,你應(yīng)該直接去問他個人的想法和意見,找我有什么用?”
李處長愁眉苦臉:“早找過了,說是還沒考慮這個問題。再說了,師里面真愿意放他走?就沒人找他談?wù)勗挘俊?
顧淮越沉吟片刻,接過信函看了一看,又遞還給李處長。
李處長抬眼看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是能找他談?wù)劇!卑肷?顧淮越說,“但留不留得住這個問題,別說是我,怕是師里第一把手都決定不了。”
李處長聽糊涂了:“難不成特種大隊那邊強行要人?”想想又不對,特種大隊再厲害編制在那里放著,一個團(tuán)一級的單位不可能為了一個兵公開跟師一級的單位叫板。
顧淮越輕笑:“要真是這樣也好辦,現(xiàn)在點名要徐參謀的,可不止一家。”
李處長眼皮猛地一跳,連師長都拒絕不了的,能有誰?集團(tuán)軍?軍區(qū)總部?越想李處長心越顫,敢情這徐參謀是大有來頭啊!
此時此刻,大有來頭的徐參謀正在操場跑道上勻速跑著步。難得一個陽光燦爛的天氣,十幾圈下來,出了一身的汗,感覺舒服透頂。操場上,一撥撥今年剛招進(jìn)來的新兵正在訓(xùn)練。新兵連連長認(rèn)識徐沂,見他停下來喝水,便招招手將他叫了過去。
他將新兵集合起來,對著隊伍說:“給大家介紹個人物,咱們師鼎鼎有名的徐參謀,我上軍校時的老同學(xué)。也是你們幸運,再晚來幾天就見不著咱們徐參謀了。上哪兒去啊?這還用問,當(dāng)然是特種大隊!全軍區(qū)選那么幾十個人,就是當(dāng)了炮灰那也光榮,更別提咱們徐參謀過五關(guān)斬六將,一舉還拿下了通關(guān)王牌。下面,有請徐參謀講幾句!”
徐沂站在一邊喝著水,聽完這話,笑了,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有什么可說的,我這氣還沒喘勻。”
這話一說完,新兵們的掌聲更熱烈了,他也不得不伸手壓一壓。
“真沒什么可說的。”看著一張張年輕的臉龐,徐沂說,“以前剛下連的時候當(dāng)過兩年指導(dǎo)員,思想工作做多了說起話來根本不用過腦。現(xiàn)在離開我的老連隊也快一年了,話說少了,嘴也笨了。”
“沒讓你做思想工作,我這還有指導(dǎo)員呢,你就傳授點訓(xùn)練心得,秘訣。快點,別藏私啊。”新兵連連長笑著催促。
徐沂也笑了,笑過之后他說:“別聽你們連長瞎說,當(dāng)兵,如果你只想當(dāng)好一個兵,就沒什么捷徑。老實做人,扎實做事,就這八個字吧,要是能都做到了,你不一定有多大的成功,但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兵,因為你能踏踏實實地生活。”他說著,表情愈發(fā)溫和真誠,“只要能夠踏踏實實地生活,在哪里都一樣。”
他說完,年輕的新兵安靜了片刻,又熱烈地鼓起了掌。
新兵連連長卻聽出來了不對勁,再想抓住他問幾句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講了一段話下來,徐沂看到了顧淮越顧參謀長。就站在距離操場不遠(yuǎn)的一顆白楊樹下,也不知什么時候過來的。
徐沂走過去打了個招呼:“參謀長。”
顧淮越看著前方的新兵訓(xùn)練,不緊不慢地說“我瞧你是過分謙虛了,不做思想工作了,可隨便說出來幾句話還是挺有道理。”
徐沂笑了,沒說話。
顧淮越移開視線,上下打量徐沂幾秒,說:“走走吧,我有話跟你說。”
兩人沿著操場慢慢地走向后面的小倉庫,走出去幾步,顧淮越才問:“特種大隊那邊將信函寄過來了,你要是愿意,明天就可以給你辦理調(diào)動手續(xù)。”
徐沂怔了下,沒想到顧淮越會這么直接,一上來就說這話。
顧淮越也看出來他的詫異,他挑了下眉,說:“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要是政委找你,恐怕是要挽留你。可我不是代表師里找你談話,所以也就不跟你說那么多廢話了。不過我們說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去哪兒。”
緘默許久,徐沂說:“其實,我也不清楚。”
“不清楚?”顧淮越看他,“不清楚你當(dāng)初還參加這個選拔賽干什么?我不信你會做這種毫無目的的事。”
徐沂輕抿下唇,微微笑了:“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不會信,可是參謀長,當(dāng)時報名的時候我腦子里是一片空白,這話我對李處長也說過,我只想要這個過程,至于結(jié)果,從來沒有考慮過。”
顧淮越也沉默了,兩人慢慢地走過小倉庫,上了倉庫后的一個山頭。從這里俯瞰過去,可以一覽a師營區(qū)的全貌。這樣的畫面曾經(jīng)被一個評論雜志航拍到,作為b軍區(qū)的配圖之一,用一個大版報道了中國陸軍的核心力量。所以說a師也是極為優(yōu)秀的,能被這樣一個地方留住,也是對人的一種肯定。
視線從營區(qū)上空掠過,顧淮越打破沉默道:“那你可要想好了,如果這一次的機會你不把握住,可能就沒有下一回了。到時候你再后悔,就來不及了。”
“我知道,就是因為每次想到放棄的時候不會覺得舍不得,所以我才覺得猶豫。放在以前,當(dāng)飛行員或者進(jìn)特種大隊,這是我抓心撓肝一門心思想要做成的一件事,就是所謂的理想或者抱負(fù)。可到了今天,我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機會,卻也不覺得可惜。”
“那是因為你在乎的東西變了,有些人或者事排在了你理想和抱負(fù)的前面。”
顧淮越一語中的,徐沂也不隱瞞了:“也許如此,我現(xiàn)在想的更多的是家庭。身為軍人要舍小家顧大家,可越是這樣,我越覺得放不下。恬恬,她畢竟跟嫂子不一樣。”
“不容易,終于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徐沂輕笑了下,又說:“但還是有些不安的,總覺得丟掉了年輕時的熱血和沖勁。”
顧淮越笑了出來:“剛還對新兵振振有詞地說要踏踏實實地生活,在哪兒都一樣。怎么現(xiàn)在去不了特種大隊就說丟掉了熱血和沖勁?”他看徐沂一眼,“行了,你也不需要再糾結(jié)這些了。這是師部上午剛下的命令,原本想著等你做了決定再考慮著是否要通知你,但現(xiàn)在既然你心里這桿秤還上下?lián)u擺著,那我就再給你加個砝碼。”說著,塞給他一個信封。
“師部的命令?什么命令?”徐沂蹙眉。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說完這一句,顧淮越就率先離開了。
徐沂摸了摸信封的厚度,從里面只取出來一張紙,是師部上午剛發(fā)下來的紅頭文件。匆匆看過一遍文件內(nèi)容,徐沂愣住了。又讀一遍,他明白過來了,拔腳去追顧淮越。
“參謀長——”
“阿嚏——”剛打好飯在食堂坐下,褚恬又側(cè)身打了一個噴嚏。打完之后她揉揉鼻子,小聲道:“今天怎么老打噴嚏。”
坐在對面的馮驍驍遞過去一包紙巾:“下班去拿點藥吧,估計你是感冒了。”
“不用。”褚恬聳聳肩,“感冒不用吃藥,多喝點熱水就好了。”說著捧起湯,小口小口地喝著。
馮驍驍上下打量著她的臉色:“說真的,恬恬。我覺得你真該去醫(yī)院看看了,這幾天你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沒事啦,我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褚恬滿不在乎道。
“怎么回事?難不成還能是跟你老公吵架了,心情不好?”
褚恬覺得馮驍驍有點神:“這你都看出來了?”
馮驍驍哼一聲:“我還不知道你!”
褚恬嘻嘻笑了兩聲:“是吵架了,不過和好了。確切地說,是他單方面向我求和,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原諒他呢,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這話說出來也就她自己信了,馮驍驍才懶得打擊她呢,她夾起紅燒獅子頭咬了一口,美味至極,催促褚恬也趕緊嘗一嘗。
褚恬打心底里不愿意吃這么油膩的東西,可又覺得該吃些肉補補了,便咬了一小口。這一咬不打緊,還沒咽下去,肚子里便開始翻江倒海,她連忙捂住嘴,奔向廁所。
馮驍驍被她嚇了一跳,也趕忙跟去了。只見褚恬半蹲著,將剛吃進(jìn)去的一點東西全吐出來了,剩下全是在干嘔,整個人看起來可憐極了。
馮驍驍走過去扶住了她:“恬恬,你沒事吧?”
“我沒事——”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干嘔。
“我送你去醫(yī)院吧?是不是又吃壞肚子了?”見褚恬不說話,馮驍驍有些干著急。突然間,她想起了什么,便忙問褚恬,“恬恬,你這個月那什么來了嗎?”
啊?
褚恬被這么一提醒,連吐也忘記了:“好像……沒來……”
馮驍驍這下是真急了:“你說你!快起來,咱們?nèi)メt(yī)院!”
“不是——”褚恬腦子亂了,“不一定是懷孕啊,我那個有時候不準(zhǔn),隔一個月不來也很正常。”
馮驍驍才不聽她說這個:“不管怎么樣,去醫(yī)院檢查下總是好的。沒什么事兒,也能讓人放心。”
“哎,驍驍,你先別急——”褚恬拉住馮驍驍,“我手機響了。”
是宋可如打來的電話,褚恬平復(fù)了下呼吸,按下接聽鍵。
“恬恬啊……”只叫出她的名字,宋可如的聲音就哽咽了。
褚恬頓時緊張起來:“媽,您別哭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可如抽抽噎噎了一分鐘,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恬恬,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
“什么事,您快說呀!”
“徐沂,徐沂這小子——”宋可如情緒又有些崩潰了,急的褚恬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了,她才說完一句話,“這小子要去特種部隊!”
“什么?”
褚恬感覺自己耳邊嗡嗡響了兩聲,她愣愣地看著馮驍驍?shù)哪槪牪灰娝鼻械膯栐挕Kь^看了看天空,燦爛的陽光照在她身上,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而后,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