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不過是一種愚蠢的玩意一點也不稀奇~
主人,不過是一件幻滅的東西有什麼了不起~
什麼叫情什麼叫意~
還不是狗子自已騙自己~
什麼叫癡什麼叫迷~
下手揍了我就是在做戲!
耳邊聽著浴室裡傳來的嘩嘩流水聲,作爲一名標準的不被罵不舒服斯基,狗崽子打著呵欠撓著癢蹲門口,安心地等待著一會到牢房就轉身鑽進浴室裡的蠢主人沐浴歸來——
一路從三號樓幻想著雷切要怎麼處理自己幻想到了家門口,從“心驚膽戰”到“一條狗命而已想要拿去”,此時此刻的狗崽子終於戰勝了恐懼,當“挖眼睛”也變成了“大不了給你挖掉狗眼”之後——
“……”阮向遠覺得自己餓了。
一邊啪啪啪地撓著脖子一邊東張西望嗅著鼻子試圖尋找食物的蛛絲馬跡,一扭頭卻看見雷切牀上新換的被子和牀單,猛然想起昨天自己是天沒亮就離家出走的節奏,狗崽子撓癢癢的腿放了下來,三秒之後,他覺得自己不僅餓,並且還困了。
強烈的睡意和餓意對他進行著雙重身心輪番打擊。
阮向遠在吃了再睡還是睡了再吃之中猶豫了一番後,搖著尾巴從浴室門口站起來,邁著歡快而矯健的步伐衝向雷切放在茶幾上的那盒曲奇餅乾,眼看著勝利就在前方餅乾盒子小妖精在撩大腿,忽然,在狗崽子身後的浴室門毫無徵兆地被拉開了——
此時此刻,狗崽子再一次用實力證明高高豎在腦袋上的耳朵並非裝飾,他飛快外加果斷地停止了奔向餅乾盒的得瑟步子,高高捲起貼在背上假裝自己是阿拉斯加的大尾巴也在最短的時間內垂落放下後腿之間夾好——
於是當雷切拉開門時,一眼就看見在客廳的地毯中央、距離茶幾上的餅乾盒子五米開外的直線距離處,有一坨灰色的毛茸茸不明生物正一瘸一拐、無比悽慘地託著蹣跚的步伐前進——
雷切:“……”
在紅髮男人沉默的目光中,狗崽子哆嗦了一下摔倒在厚而柔軟的地毯上,然後又獨自一狗艱難地爬起來,它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後正有一位沉默的觀衆,此時,它繼續用它蹣跚的步伐,跌跌撞撞地走到茶幾邊——
在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劇情它神展開了!
狗崽子甚至看也沒看茶幾上的餅乾盒一眼,而是轉頭,拐了個一百二十度的扇形大轉角,叨起了雷切的拖鞋……
這是催人淚下的一幕。
身患殘疾行動不便的小狗掙扎著要爲主人叨去一雙飽含愛意的拖鞋!
當小狗(刪掉)很顯然是因爲業務不夠熟練而撲騰個半天(刪掉)終於成功叨著那雙對於人類來說其實不怎麼重對於殘疾小狗來說卻是拉麼重拉麼重的白色拖鞋蹣跚地轉過身,它擡起無論如何也消不掉的三層下巴,終於在這個時候一眼看見了它敬愛的主人!
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浴室裡出來的,此時正斜靠在浴室門邊挑眉看著它的,它敬愛的主人!
狗崽子彷彿被嚇了一跳,嗷嗚一聲低吼,拖鞋從它因爲震驚而張開的大狗嘴裡掉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背景音樂響了起來,所有的觀衆屏住呼吸,等待著沐浴完畢的英俊主人飽含熱淚地撲上去緊緊地抱住他的小狗相擁哭泣的時候!
主人將脖子上的白色浴巾抽下來扔到轉換洗物的藤子框內,淡定自若道——
“演夠了沒?麻煩借我的拖鞋給我用下,鞋櫃裡有備用的,你可以自己去拿來繼續演。”
阮向遠:“……”
雷切:“沒錯,看什麼看?就是你嘴裡的那雙。”
阮向遠:“……”
雷切:“三——二——”
狗崽子叨著拖鞋連滾帶爬地向浴室門邊的男人飛奔而去,來到男人的跟前,呸地一聲將口中叨著的拖鞋呸到男人腳下,然後不等他做任何反應,果斷一個超出體型能力之外的超水平發揮九十度大轉彎完美漂移,狗崽子邁著強壯的步伐衝著茶幾上的餅乾盒子一路飛奔而去,然後在距離它遙遙一米之外就擡起了前爪,一招猛虎撲鹿式,半個身子撲在了茶幾上,雪白的胖爪子在同一時間牢牢地抱住餅乾盒子往後一拖——
下一秒,連狗帶餅乾穩穩降落於地面,被它用大嘴拱開的餅乾盒子裡甚至沒有飛濺出一粒餅乾碎屑!
一爪子強勢地踩進餅乾盒裡,阮向遠回頭看了一眼雷切,此時,低頭穿拖鞋的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彎腰的動作一頓之後直起身來:“幹什麼?”
阮向遠:“(⊙___⊙)。”
雷切:“你爪子已經踩進去了才轉頭問我同意不同意會不會太晚了點?”
除了“不許吃”之外的所有回答統統都是同意。
阮向遠得令,撅著屁股一頭栽進那盒剛拆封沒多久的曲奇餅乾裡,雷切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見對方完全沒有擡起頭的意思,於是轉身去倒了一碗清水,走到狗崽子身邊坐下來,順手將那碗清水放在狗崽子爪子旁邊,伸手給了它的大腦袋一巴掌:“葡萄乾的那種不許吃。”
阮向遠:“噗嘎嘎——”
都進嘴巴了誰還知道哪個是哪個!
雷切蹙眉:“吞下去再說話,喝水。”
阮向遠下意識轉頭想喝水,大嘴巴剛湊到水邊,卻又猛地停了下來!
狗崽子的這一異常動作被男人盡收眼底,縱然臉上的情緒沒有多餘的變化,然而狗崽子卻能明顯地感覺到紅髮男人的情緒在一瞬間多雲轉暴風雪天氣,在他心中低呼要糟的時候,果然聽見從他的頭頂上傳來一聲冷笑——
“陌生人給你喝的東西都喝下去了,我給你喝的你倒是知道要猶豫了?”
狗崽子擡起頭,在看見男人脣邊勾起的脣角那笑意卻沒有達到眼底時,在那一個瞬間,他忽然意識到了心是肉做的,白眼狼的心也是血紅的——本來餓得恨不得滿地打滾的他在這一瞬間忽然飽了。
雷切沒有再多說什麼,站起身走開了,翻身上了牀,就連晚餐都沒吃就直接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阮向遠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地丟開餅乾盒,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於是爲了表達誠意,狗崽子低著頭老老實實地將那碗清水喝了個乾乾淨淨——
哪怕此時此刻雷切是背對著它,甚至很有可能已經睡著。
阮向遠喝完那碗水,踩著步子輕手輕腳地摸到牀邊,也不敢跳上牀,揚起脖子小心翼翼地在牀邊隆起的那部分周圍嗅了嗅,將狗腦袋貼在被子上聽了又聽終於確認被子裡的人真的睡著之後,心中慼慼然正想轉頭自己找個地方吊死自己,忽然它聽見從被子裡傳來一陣屬於人類肚子餓時候纔會發出的聲音——
阮向遠撐在牀邊,望著雷切的背影當了一會兒雕像。
忽然驚恐地想到,打從自己失蹤的凌晨到如今暮□臨,蠢主人不會什麼都沒吃吧?
“………”
我他媽真不是個東西。
阮向遠終於覺悟了,在這個夜晚,他作爲一隻狗趴在他的主人牀邊對自我有了新的認識,可惜,晚了這麼三四個月。
這個遲來的認識讓他意識到如果自己不幹點兒什麼挽回一下名譽,他將面臨著被拋棄並且果斷是他活該的處境——當人當不好,當狗要是還當不好,那真的是沒得救也沒得破了。
狗崽子嗷嗚了一聲,放下了爪子,如今站在地上腦袋也能輕而易舉地放到牀上的他在牀邊站了一會兒軍姿,腦袋就像個藝術品似的擺在大概可能是雷切手邊的位置處,黑夜中,房間中只亮著昏黃的地燈,這樣的黯淡光纖中,閃爍著一張明亮的狗眼。
——打個商量唄,蠢主人。
——你可以打我罵我拽我尾巴捏我舌頭,但是不要不理我,如何?
——你不覺得這麼對待一隻尚未成年心靈幼小脆弱的狗崽子很殘忍咩?
——我知道錯了啊,真的知道錯了。
——數一二三,回頭看下我?
“……”
狗崽子保持這個姿勢在雷切的牀邊守了長達半個小時之久——以至於它動的時候,覺得身體都開始發出咔咔的生鏽聲音。
此時,牀上的電子熒光鬧鐘顯示著的時間是下午六點正。
“……”
阮向遠伸出大狗嘴,隔著被子很拙計地推了推雷切的手,在感覺到對方似乎真的睡死過去之後,狗崽子失望地隔著被子重重噴了噴鼻息音,又看了一會兒,他終於輕手輕腳地離開牀,輕手輕腳地路過客廳,輕手輕腳地用嘴將門拱開,輕手輕腳地穿過走廊,輕手輕腳地來到了電梯旁邊——
於是,在這個夜晚的放風時間,二號樓的監視器裡,再一次地出現了二號樓那隻拉低全樓平均素質的肥狗的身影——然而這一次,不被罵不舒服斯基同志卻似乎沒有離開二號樓到戶外的意思,在監視器中,那肥碩的身子顛顛地貼著牆,一溜煙地順著通道向著某個它所熟悉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時此刻,距離晚餐結束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