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廣寒宮中人

太陰星上，一片瑰麗景色。銀白色的天地之中，太陰星力肆無忌憚，浩浩蕩蕩的展示它的神威，將一切生機全部泯滅，不留分毫。

對于生命來說，極致的屬性是死亡的代表。何況是太陰星這種陰屬性達到極致的所在。如今，就是幽冥血海之中都誕生了無數阿修羅族人，可太陰星上，卻仍沒有一個生靈誕生。

作為星辰，太陰星力最為濃郁的地方，無疑就是星辰中心。延伸到星辰地面，也足足比表面中的太陰之力濃郁了數十倍。就算是天賦異稟的神獸，也會在踏上太陰星的第一步時，從腳上開始被徹底凍住。

白夜剛一來到太陰星上時，就發現了這點。所以他馬上運用法門，將法力運轉在足下，準備抵御太陰星力的侵襲。

按道理說，即便是離了人族，他也是半步大羅的修為，太陰星雖強，但除非他主動挑釁，引起太陰星的有意識反擊，就沒什么可以小心的——但他畢竟是第一次進入九天之中，站立在周天星斗之上，更何況是星辰之首的太陰星。小心一些，總務打錯。

然而踏上太陰星之后，他才發現，這些準備是不需要的。

就在他的腳部即將與太陰星地面接觸的時候，點點月華凝結突然在他腳下凝結，瞬息間匯聚成一朵瑩白花朵，綻放開來，撐住了他的身軀。

銀花中的力量十分小，白夜吹口氣就能泯滅掉它。但是其力量的精妙。卻足以令人震驚：這多銀花將那一塊巴掌大小地面上的太陰之力全部吸收，藏于花朵最深處，使得白夜根本不會受到太陰星力的困擾。

換句話說，別人畏之如虎的太陰星，對白夜來說暢通無阻！

白夜神色一動，雙目中神色復雜，緩緩舞動。

這月華之力凝結成的小花。是被操控著形成的！

他身軀僵硬了片刻，然后再度邁步前行。

一步行走，一朵銀花；步步行走。朵朵銀花。

當他終于停下腳步的時候，身后已然是一條銀色河流。

而身前，則是一身潔白衣裙的女子。

她懷抱玉兔。銀白透徹的雙眸緊閉，輕輕側首，嘴角揚起，似乎看到了眼前之人的到來。纖細的腰身微彎，潔白的脖頸顯露，柔和的聲音仿佛月光傾灑在白夜心中。

“好久不見……大哥……”

……

銀白的宮殿沒有一絲雜色，墻壁、柱石、回廊、停轉……全部全部，都是一片銀白。

廣寒宮，這是白夜見過的最簡單的宮殿，也是最單純的宮殿?？v然座落在太陰星之上。與太陰星本源連接在一起，甚至飄蕩出絲絲天地尊位的氣息，它也沒有任何宮殿該有的奢華與威嚴。反而是簡單的難以想象。

當然，這和太陰星的狀況也極為貼合：只有一個生靈居住的太陰星，實在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東西。

廣寒宮大殿也極為簡單。只有幾把椅子。幾張桌子，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白夜坐在椅子之中，雙目注視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嫦娥，躊躇良久，終于道：“許多年不見，你愈發漂亮了！”

嫦娥聞言微微垂首。嘴角上揚，眼眸仍然閉合，清冷中蘊含開心的聲音飄出：“一千一百年，總會有些變化的……”

白夜頓時心中愧疚無比。

從嫦娥離開人族，不得已來到太陰星之后，已經足足過了一千一百年。她就獨自一人，在這個冰冷寂寞的地方，孤獨等待了一千一百年。

白夜不能言語，想要說些什么，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他不是傻子，就算當時因為思維的盲區，對于嫦娥的心思沒有注意到。但一千一百年不斷的回憶過去，玄都數次提點，他怎么可能還沒有意識到？

一千一百年，這是多么漫長的時光？雖然在這期間，他從來沒有停止過工作，但真要有心抽出一些時間來這太陰星一趟，又怎么可能做不到？

他對不住嫦娥！對不住這個女子！

“大哥！你怎么不說話？”

“??？！”白夜慌忙抬頭，見嫦娥側頭面朝自己，神色疑惑，馬上道：“沒事。我見了你高興！”

嫦娥聞言，點點疑惑消融，美麗笑容綻放與面龐之上，令白夜一陣恍惚。他慌忙移開視線，卻陡然意識到一點，趕忙問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一直不張開？”

嫦娥緩緩搖頭，道：“我現在還不能掌握正在回歸的力量，太陰神光有些抑制不住，不能輕易張開眼睛！”

白夜了然點頭，然后又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再問道：“你的記憶、先天魔神的記憶，恢復了？”

“大部分。”嫦娥笑意收斂，道：“隨著我力量的回歸，記憶也會不斷的找回來?，F在我的力量已經恢復大半，所以記憶也還完整！”

“那，現在的你，是人族嫦娥，還是……”白夜躊躇停頓，然后問道：“還是先天魔神嫦娥？”

沉默片刻，嫦娥終于答道：“是人族。但也是先天魔神?！?

“我始終忘不了，混沌之中的那些事情！”

白夜聞言，心中微微悵然，但是也輕松許多：只要還承認自己是人族，就是好的。

復生之后就忘卻先天魔神的事情？忘卻先天魔神的感情？女媧圣人尚且做不到，何談其他人？

或許是不想談論這個話題，嫦娥第一次主動發問：“大哥，你來我這有什么事嗎？有什么能幫忙的，我一定出力！”

白夜聞言，一陣赧然。一千一百年不曾來過這里，好不容易來一趟。竟然是來尋求幫助……他趕忙搖頭道：“不是。只是心中有些煩悶，隨意走走，順便來看看你！”

嫦娥又問：“哦？那大哥是煩悶什么呢？”

白夜推脫道：“沒什么，都是一點瑣碎雜事?！?

“那是怎么樣的瑣碎雜事呢？”

“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不用在意！”

“可是我想聽！”

“……”白夜無奈的瞪視著這張依然平靜，好似什么也不在意，但實際上已經執拗起來的臉龐。深沉嘆息：“你啊，是要我這個當大哥的無地自容嗎？”

一絲俏皮的笑意在嫦娥臉上顯現，她輕輕的說道：“大哥好不容易來我這里?？偛荒馨着芤惶恕铱傄尨蟾缬兴斋@才行！”

白夜怔住。愣愣的看著她半晌，愧疚終于從心底涌出，溢滿在面龐上。

“我對不住你！”

“大哥莫要說這些。”嫦娥細長的眉毛蹙了起來。輕輕說道：“我們是一家人！”

白夜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

然后，他將自己的計劃，人族現在的狀況，現在所能有的抉擇，自己選擇的遲疑都說了出來，一點不留。在此期間，嫦娥一句話不說，認真聆聽，認真思考。待到聽完之后。更是沉思起來。白夜看著她陷入思考之中，一言不發，靜靜等待。

嫦娥思考的時間很長，長到讓白夜能夠細細的觀察四周。潔白空曠的廣寒宮自然沒什么觀察的，所以 白夜很快就目光投在了現場除卻嫦娥和他自己之外的第三個生靈上面：兔子。

這只兔子一直老老實實的待在嫦娥的懷中。通體潔白，雙目赤紅，看起來和普通兔子一般無二，弱小無比，甚至洪荒大路上的一些兔類妖獸，都要比它威風百倍。

但白夜看著它的目光。卻愈來愈慎重，最后甚至驚呼出聲：“這是什么兔子？怎的有尊位在身？！”

沒錯。在白夜的感知之中，這只兔子的身體內部，充斥著濃郁無比的太陰星力。而從太陰星力的最核心之中透漏出的威嚴氣息，分明是天地所賜的尊位氣息！

這是什么情況？怎么連一只兔子也有尊位了！

白夜的驚呼將嫦娥喚醒了，她輕輕的撫摸兔子的長耳，在它舒適到連眼睛也瞇起的申請中，緩緩道：“它當然有尊位。月神沒有尊位，誰會有呢？”

白夜一愣，驚訝萬分：“這是月神常曦？！”

眼前的這只兔子是月神常曦，這實在是一件足以令洪荒天地都驚駭無比的事情。但是細細想來，也沒有什么不可能的：日神羲和是三足金烏，月神常曦為什么就不能是一只玉兔？

“巫妖第二次之戰前，常曦不顧我勸阻，加入了盡去?！辨隙鹫Z帶惆悵，回憶道：“她說，這千萬年來，帝俊始終在動用天庭幫他搜尋我的存在，后來在我返回太陰星后，也不曾前來為難。此情無可回報，只能以生死相陪?！?

“果不其然。帝俊身死，她也沒能存活。”

“還好我那時神通已經恢復半多，加上它尚有尊位傍身，這才能夠救下她的一絲真靈，重新孕育！雖然不可能徹底恢復記憶，也不大可能將已經破碎的月神尊位重新凝聚，但只要能活下來，就是好的！”

白夜聞言，看著這只迷蒙之中的玉兔，唏噓不已。

帝俊的兩個妻子，日神羲和地位最尊崇，而常曦則是位孤家寡人。即便是帝俊自己，對這位月神常曦，也并不在意——當初他們成婚，更多是太陰太陽相濟相生之理，為妖族天庭增加氣運所為。所以帝俊對這位妻子固然是相敬如賓，但更多卻是敬如外人。卻沒想到常曦最后還是隨帝俊而死，可算是夫婦共死。

只不過常曦還有嫦娥來救，而帝俊……

不過這都是一時感慨罷了，白夜又不是來專門探望常曦的，于是道：“怎樣，你思考的如何？”

嫦娥會意，輕輕撫摸了玉兔兩下，止住關于常曦的話頭，重新轉回原來的問題：“大哥，我認為，應當收手了！”

“哦？你的意思是，我到此為止，將成果鞏固，放棄進一步的追求？”白夜直接問道：“為什么？”

嫦娥點頭，然后抿嘴思索片刻，道：“大哥，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那是在開天辟地之初，進入洪荒的第一批先天魔神的故事！”

“是一個叫做揚眉的先天魔神，和道祖、以及盤古大神之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