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三千兩吧。”王夫人輕聲道，語氣裡帶著淡淡的愧疚：“老太太，您也知道現在府裡的情況……”
賈母輕輕地嘆了口氣，點點頭，心裡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悲哀之意——想當年這榮國公府是多麼的風光無限啊，別說是八萬兩了，就是八十萬兩要拿出來也是輕而易舉的，而現在……所有的銀子加起來，能不能湊夠八萬兩還難說呢，而且，她很清楚，不可能把所有的銀子都拿來救賈迎春的，能拿出那麼多，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了。
衆人又湊了一會兒，加起來一共纔有三萬五千多兩，連一半還沒到呢。
“老太太，我把迎春送給孫紹祖，再加上那麼多銀子，說不定……”賈赦眼前一亮，急聲道。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賈母鐵青著臉給打斷了。
“賈赦！你竟然能有這種想法？！你還是人嗎？！啊？！”向來慈善的賈母此時氣的渾身發抖，一把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往賈赦的身上砸去：“真真是個禽獸不如的畜生！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兒子？！”
“老太太，您消消氣……”林黛玉一副著急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撫著賈母的胸口：“您消消氣……”
“我也沒做錯啊……”賈赦一臉的不服氣：“迎春是我的女兒，婚約都是要遵從父母之命的，而孫紹祖雖然人品不好，但他有錢啊！迎春嫁過去肯定會一輩子不愁吃穿……我對迎春已經是夠好了啊！”
這話說的，不僅是賈母，就連賈璉和坐在一邊事不關己的薛姨媽和薛寶釵都皺起了眉頭。
“混賬！”賈母氣的臉色發白：“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賈赦抿抿脣，不敢跟盛怒中的賈母對著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出去。
“老太太，您也彆氣了。”薛姨媽笑道：“這樣吧，我和寶釵再拿出五千兩來，正好湊夠四萬兩，怎麼樣？”
賈母還沒來得及說話，王夫人就急忙開口了：“姐姐，你剛纔已經拿出三千兩了，你的銀子也不多，這還是寶釵的嫁妝呢！我們怎麼能用你的銀子？！”這寶釵的那些嫁妝將來都是要給寶玉的，現在給賈迎春八千兩算怎麼回事嘛！
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賈母只好笑著推辭：“是啊，這是我們賈家的事，你幫了那麼多已經夠了，我們也不好要太多外人的幫助啊！”
“老太太說的這是哪裡話？迎春我看著也是喜歡的，而且寶釵現在還沒許人家呢，既然這些銀子能把迎春救出火坑，我們自是願意出的。”薛姨媽捂嘴笑道：“再說了，我們寶釵跟寶玉玩的可好了，說不定將來還是一家人呢！”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而賈母因爲薛姨媽對賈迎春的恩情，也不好當場拒絕她，只得笑笑不說話。
薛姨媽見賈母沒說話，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高興——雖然這老太太沒當場同意，但也沒有拒絕不是？這不就說明寶釵還是有希望的嗎？
湊四萬兩已經是極限了，賈母派人帶著這四萬兩去找孫紹祖，希望他收下這些錢後，可以不讓賈迎春嫁過去。而且還讓人帶了話：賈府現在和以前相比雖然是沒落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是兩家真的對上了，你就是九阿哥的門人，賈府也能扒你一層皮下來。
叫人把錢和話帶給了孫紹祖之後，賈母就叫人回去了。
“也不知道迎春妹妹以後要怎麼辦？”回去的路上，賈珠有些憂慮的嘆了口氣：“剩下的四萬多兩……也不知道要怎麼湊足？”
“府裡只能湊足四萬兩了？”寶玉有些不相信：“難道就再也拿不出來多的了？”
“怎麼可能？”賈珠笑道：“不過總不能爲了救迎春妹妹，把賬房裡的銀子都搭進去吧？要真是那樣的話，那府裡上下幾百口子，以後要怎麼生活？吃喝都要銀子呢，能拿出四萬兩來，已經是極限了。”
寶玉微微頷首——賈珠說的也在理，總不能爲了救一個賈迎春，讓整座府裡的人去喝西北風吧？只是……
“難不成帳房裡所有的銀子就只有八萬兩了？”
“就算不是，那也比這多不了多少。”賈珠頓了一下，又苦笑道：“怕是還沒有那麼多呢。”
寶玉聽了賈珠的話，暗自心驚——賈府在外面看著風光，難道內裡已經破敗到這個程度了？！這要是真的出了一件大事，那……整個賈府還不都垮了？！
平心而論，雖然不在乎，但寶玉也是不想讓賈家倒下的。
“連然！”一進屋，寶玉就冷冷的開口。
“奴才在！”連然急忙走了進來，笑道：“少爺找奴才什麼事？”
“你派人拿十萬兩銀子去找孫紹祖，讓他以後再也不得和賈赦見面，再也不得借錢給他，也不許再逼賈迎春去當他的小妾了。”寶玉沉吟了一會兒，又道：“還有，讓他把賈府送出去的那四萬兩銀子還回來吧。”
“是，少爺。”連然恭敬的開口：“只是……那個孫紹祖是九阿哥的門人……需不需要找一個鎮得住他的身份？”
“就告訴他是天然居的人就好了。”寶玉淡淡的挑了挑眉。
“是，少爺。”連然恭順的退下了。
天然居的名頭很厲害，再加上連然派去的那個人武功高強，威脅人的功夫更高強，第二天一大早，孫紹祖就派人把四萬兩銀子送回來了。
“怎麼回事？”賈母疑惑的皺緊了眉頭，賈迎春嚇的瑟瑟發抖，以爲孫紹祖非要她不可。
“老太太，我們少爺說了，賈赦欠的八萬兩銀子，已經有人替他還上了，所以，就把這銀子送還回來。”孫紹祖派來的人倒是態度挺謙卑的，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他欠的銀子有人替他還了？！”賈母一臉的不可思議：“怎麼可能？！”
“是真的。”男子笑笑，想了想，又低聲道：“是天然居的人替他還的。”
“天然居？！”賈母的神色徹底變的古怪了起來：“賈赦認識天然居的人嗎？”
“這些我們就不知道了。”男子笑道：“銀子我們也送回來了，這些賈迎春小姐呢，我們少爺也不要了。不過，我們少爺再也不會和賈赦見面的了，還請老夫人轉告賈赦，以後別再去地下賭場賭錢了，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們少爺可管不了。”
“啊……”賈母點點頭，壓下心底的疑惑，笑著命人把男子送了出去。
八貝勒府。
“八哥，你這是怎麼了？”胤禟笑道：“你今天上朝的時候怎麼老向四哥那邊看啊？皇阿瑪問你話你都差點沒聽見……”
“沒什麼。”胤禩淡淡的勾起脣角：“九弟啊，你……”
“貝勒爺。”門外太監的聲音恭敬的響起：“九爺有個門人求見！”
“嗯？”在一旁悶頭喝水的胤誐疑惑的擡起頭：“九哥的門人？！怎麼到八哥府上來了？”
“是哪個門人啊？”胤禟漫不經心的開口。
“回九爺的話，那人叫孫紹祖。”門外的小太監恭敬的開口：“他說，他找到關於天然居幕後掌櫃的一些線索了。”
“哦？！”胤禟眼前一亮，聲調都拔高了一些：“快！快讓他進來！”
“天然居？”胤禩微微皺起了眉頭：“你找天然居的幕後掌櫃的幹什麼？”
“八哥，你不知道，那個天然居上次連我的門人都敢打！真真是不把我放在眼裡！”胤禟一臉的憤憤然：“而且，八哥，你不覺得天然居的幕後掌櫃很神秘嗎？連皇家貴胄都不放在眼裡，而且我動用了我所有的勢力去查，也查不到那個掌櫃的一絲一毫的線索！”
“不會吧？勢力那麼大？”胤誐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九哥……在京城裡能抵擋住你的勢力的人……應該只有皇阿瑪，太子爺，還有四哥和八哥了……八哥是肯定不可能的……你說這天然居的幕後掌櫃會不會是其他三個人？！”
“應該不會的。”胤禩深吸一口氣，“行了，讓那個孫紹祖進來說不就行了嗎？”
“奴才給八爺，九爺，十爺請安！八爺，九爺，十爺吉祥！”孫紹祖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聲音都有些打抖了。
“說吧，發現什麼了？”胤禟迫不及待的開口。
“回九爺的話，奴才發現天然居的幕後掌櫃肯定跟榮國公府的關係匪淺！”孫紹祖一臉激動的大聲道。
“榮國公府……賈府？！”胤禩神色一凝，腦海裡莫名的浮現出了賈寶玉的面容——如果他真的是姝秀口中的純血種的話……抵擋住九弟的勢力……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吧？！
“榮國公府？”胤禟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你是怎麼知道的？”
“回九爺的話。”孫紹祖頓了一下，繼續道：“榮國公府的賈赦欠了賭場八萬多兩銀子，榮國公府最後卻只送來四萬兩，說要奴才通融一下，剩餘的過一段時間再給，還……還威脅奴才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使奴才是九阿哥的門人，如果真的跟他們對上了，他們照樣能讓奴才死無葬身之地……”小小的上了一次眼藥後，孫紹祖一臉委屈的開口：“後來，到了晚上，突然有一個黑衣人來到了奴才的房裡，說他是天然居的人，放下了十萬兩的銀票，說這是替賈赦還的銀子，讓奴才以後不許再跟賈赦見面，也不許再借他錢……還讓奴才把那四萬兩給還回去……”
“九爺，您看，天然居的人怎麼會那麼快就知道賈府發生的事情了？肯定他的幕後掌櫃跟賈府的關係很深啊！”孫紹祖一臉邀功的神色。
“說的有道理呢……”胤禟微微頷首：“不過應該是誰呢……”
“這……奴才就不知道了。”孫紹祖搖搖頭。
“你先下去吧。”一直沉默不語的胤禩突然開口，雖然語氣溫和，卻有著讓人不敢抗拒的力量，“這件事，別跟別人說。”
“嗻！奴才告退！”孫紹祖自認爲立了一大功，興高采烈的退了下去。
“八哥，你說……那個天然居的幕後掌櫃的會是誰？”胤禟用手抵著下巴，左手的的中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子：“天然居的幕後掌櫃的……八哥，你說會不會就是榮國公府裡面的人開的？”
“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要輕易下結論。”胤禩的態度突然冷淡了起來：“好了，這件事我會派人去查的，你們先回去吧。”
“八哥？”胤禟和胤誐驚訝的看著胤禩：“八哥，你……”
“你們先回去吧。”胤禩又冷冷的重複了一遍，胤禟和胤誐對望了一眼，壓下心裡怪異的感覺，笑道：“那八哥……我們就先回去了。”
“去把福晉叫來。”胤禟和胤誐一離開，胤禩就揚聲吩咐道。
“嗻！”
天然居嗎……雖然他對這些方面不太關注，但天然居的大名他還是聽說過的，雖然崛起的時間只有短短幾年，但勢力和影響力卻是極大的。九弟給他算過，光京城一家天然居，一年的盈利至少都不會低於一百萬兩，而全國各地……至少會有五十家天然居的分店，就按照那些店的盈利是京城的一半來算，那天然居一年的所有盈利，也絕對不會低於兩千六百萬兩……
兩千六百萬兩白銀，這是一筆多麼龐大的數字？天然居一年的所有盈利，都能比的上九弟的這麼多年來的所有財產了。胤禩很清楚，要是能找到天然居的幕後掌櫃，能說動他來支持自己，那……就是太子和四哥加在一起，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了……
只是……天然居竟然有可能跟賈府有很深的關係？！胤禩苦笑著搖搖頭——就算那幕後的掌櫃不是賈寶玉，天然居也不可能會站在自己這一邊了……
“貝勒爺，福晉到了。”門外小太監恭敬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了胤禩的思緒。
“讓她進來吧。”胤禩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