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你敢動我試試

這一日大清早的，住在蘭芳園的關(guān)氏屋裡就乒乒乓乓的鬧將了起來，原因是大阿哥送給關(guān)氏的那支攢珠梅花簪子不見了。

關(guān)氏是跟著賈迎春同一年的秀女，漢軍旗出身，因其家世不顯，所以只是個侍妾罷了。不過關(guān)氏貌美，身段妖嬈，又最是嘴甜會哄人，倒是成了這一年進府的幾個新人中，最得大阿哥歡心的一個。

那支攢珠梅花簪子是關(guān)氏前幾日新得的，只上頭顯擺了一回，便叫她當寶貝似的給壓箱底兒藏起來了。

今兒個大福晉早早的使人過來傳話，說是指著關(guān)氏去大阿哥那裡伺候。關(guān)氏歡歡喜喜的應(yīng)了，便好生梳妝打扮了起來，又使了貼身丫鬟去將那支簪子找出來說是要戴的。沒承想，這主僕二人滿屋子的翻箱倒櫃之後，竟是連個影兒都沒有見著的。

關(guān)氏氣紅了眼，來到自己房門口一站，把除了賈元春之外，蘭芳園裡住著的幾個，全都祖宗八代的問候了一個遍。

別的人也就罷了，偏偏這蘭芳園裡有一個錢氏是個性子潑辣的。關(guān)氏沒進府之前，這個錢氏很是得寵了一陣子，她家裡又是武官出身，最是聽不得別人的指桑罵槐了。

關(guān)氏和錢氏，一東一西站在各自的房門口，隔著園子就開始對上了。

關(guān)氏指著錢氏斥她是人老珠黃見不得別人好，竟幹些雞鳴狗盜的勾當……

錢氏指著關(guān)氏反說她是賊喊捉賊，栽贓陷害……

郭氏和範氏倚在各自的窗邊兒，甩著帕子時不時的說上兩句。那話乍一聽上去像是勸和的，細想下來卻是句句挑撥……

關(guān)氏和錢氏鬥得愈發(fā)熱鬧了，到最後兩人都已經(jīng)忘記最初是爲著什麼才吵起來的了。

賈元春坐在琴案前，支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吵鬧聲，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伸手在琴絃上一挑，發(fā)出錚的一聲嗡鳴。

抱琴臉色發(fā)白的悄悄掩開房門。從門縫中朝外望去。不一會兒，她闔上房門快步走到賈元春的身邊，俯下身子低聲問道：“主子，關(guān)氏說的那支簪子不會咱們前一日在園子裡頭撿到的那一支吧？”

賈元春拿著絲絹在那裡擦拭琴絃。不甚在意的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賈元春睇了一眼神色忐忑緊張的抱琴，很是有些怒其不爭的樣子，“你這個樣子是做什麼？那簪子一不是咱們偷的，二不是咱們搶的，不過是白撿來的罷了。誰又知道是那位主兒的呢？”

撇了撇嘴角，賈元春又道：“不是說那簪子是大阿哥從千金坊買來的嗎？那主兒話裡話外的顯掰自己有多受寵，哼！真真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不過一個攢珠簪子罷了，也值得當寶貝似的，就差三牲四果的供著了……嘁！”

“可是到底……”抱琴心裡惶惶不安的緊。

“行了行了，”賈元春實在看不上抱琴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揮揮手沒好氣的說道，“你在這裡窮緊張的什麼勁兒呢？沒見著外頭那幾個，怕是連想都沒想起這院子裡還住著你主子，我這麼一個大活人呢！”

說到這兒，賈元春惱得輕啐了一口。“真是眼裡沒人了。我可是在她們幾個之前就進府伺候爺?shù)哪兀『撸。　?

“等一會兒她們散了之後，你帶著那支簪子去薛家找薛大姑娘，跟她說這簪子我要抵一萬兩的現(xiàn)銀。這銀子也不拿去放利子錢了，你只帶回來，我先就要用的。”賈元春吩咐抱琴道。

抱琴苦著一張臉，心裡真真是一千個一萬個的不願意，“主子。咱們這樣子……不好吧？原不知道是關(guān)主子的也就罷了，如今咱們都知道是那位的了，還……日後要是叫那位知道了，可不得鬧翻天去了……”

“你小心著些，誰又能知道的呢？”賈元春翻了一個白眼，直接呲了一句回去。

又見抱琴眉眼間難掩不安。賈元春想著自己如今還要用這奴才，且也怕她心生不滿進而壞了自己的大事兒，便放軟了聲音，好言好語的哄了一回。

“……這事兒你若是給我辦好了，回頭我去求福晉給你尋個好歸宿。”賈元春將抱琴拉到身邊。安慰道：“咱們倆打小一塊兒長大的，你如今年紀也到了，很該找個好人家嫁了。唉——我如今是不中用了，要不然怎麼著也該叫你跟了爺，雖說只能做個滕妾，到底這輩子吃穿不愁的呢！咱們姐姐妹妹的也好一直作伴不是……”

外頭，關(guān)氏很快便不敵錢氏，只拿著帕子捂著臉，跑回自己屋裡哭去了。

錢氏狠出了一口惡氣，昂著頭笑瞇瞇的也回自己屋裡去了。

郭氏和範氏見沒戲看了，互相瞪視了一眼，也關(guān)了窗子貓回自己窩裡去了。

“行了，趁她們這會子消停了，你趕緊著去吧。那個關(guān)氏，怕是要去找福晉做主搜屋子也不一定的呢。這個簪子，咱們得要趕緊著處理掉。”賈元春說道，又囑咐了幾句路上小心之類的，便催著抱琴去找薛寶釵了。

“主子，春小主身邊兒的抱琴好像要出府的樣子。”關(guān)氏身邊的丫頭月兒，闔上房門，快步走到關(guān)氏身邊回稟道。

“是嗎？”關(guān)氏正坐在妝奩前重新在臉上勻粉補妝。聽見月兒的回話，她眼睛一亮，冷笑道，“走，咱們見福晉去。”

直郡王府的主院正房裡，關(guān)氏恭恭敬敬的給伊爾根覺羅氏磕了頭請了安。

“坐著說話吧。”伊爾根覺羅氏指著春凳，對關(guān)氏說道。

關(guān)氏忙笑著謝了福晉的恩典，又道：“福晉交給奴婢的事情，奴婢已經(jīng)辦妥了。那個抱琴，剛剛已經(jīng)出府去了。”

這時候，一個管事嬤嬤一樣的人進到屋裡來，在伊爾根覺羅氏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

伊爾根覺羅氏輕嗯了一聲，揮手叫那嬤嬤退下去了，又轉(zhuǎn)臉跟著關(guān)氏說道：“這一回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關(guān)氏連忙站起來，欠著身子說道：“奴婢不敢當福晉的誇獎。給福晉做事，原就是奴婢的本分。”

伊爾根覺羅氏淡淡的笑了一下，“你倒是個會說話的，怪道爺總在我跟前兒誇你嘴甜呢……”

這下子，關(guān)氏直接就跪下去了，伏在地上急急的想辯解道：“奴婢……”

只是，話還沒有說完，就叫伊爾根覺羅氏給截去了話頭。“你這是做什麼？快點起來吧。我也沒怪你的意思，瞧你給嚇得……”

又是一番看座賜茶的，伊爾根覺羅氏見關(guān)氏情緒平復(fù)一些了，這才說道：“這事兒你做的好，我這裡自然是要賞你的。”

關(guān)氏忙搖著頭道不用。

伊爾根覺羅氏笑了笑，只繼續(xù)道：“你的避子湯，便停了吧。”

關(guān)氏原還想再推拒一番的，可是一聽伊爾根覺羅氏要停了自己的避子湯，她便怎麼也說不出啥不敢生受之類的客氣話了，就怕這位大福晉順勢將這恩典給收回去。

“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本福晉自然不會虧待了你的。”說著，伊爾根覺羅氏喚來自己的貼身丫鬟，捧了一個雕花托盤出來，裡頭整整齊齊排列著幾支做工極其精巧的簪子。

“這些簪子是宮裡賜下的。你且挑兩支喜歡的去，總不好叫你白損失的。”說完，伊爾根覺羅氏端起茶來慢慢的小口啜著，也不再理會坐在那裡的關(guān)氏。

等著關(guān)氏一臉喜色的拿了簪子告退了之後，伊爾根覺羅氏瞇著眼睛，將茶盞往桌上一扔。

好你個賈元春，你就不能消停一些的嗎？！

伊爾根覺羅氏努力壓抑著噴涌而出的怒氣，心道：這要不是老九那裡事先撂下話來，說是要親自處理了這事兒，自己現(xiàn)在就要叫賈元春好看的！

不過，沒關(guān)係。自己不能拿著私下放利子錢的事兒要了賈元春的命，難道還不能尋了別的由頭整治她的嗎？伊爾根覺羅氏冷冷一笑，只要別讓這個賈元春壞了老九的事兒不就成了？很難的嗎？

呵呵……

這一天，賈元春並沒有等回抱琴和她心心念唸的一萬兩銀子。

傍晚時分，賈元春在焦急難耐中，等到的是兩位皮笑肉不笑的管事嬤嬤和好幾個粗壯的婆子。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我好歹也是這府裡的小主！你們怎麼敢這麼對我！！！這是以下犯上！我要叫爺砍了你們這起子小人！！……”賈元春被兩個婆子架著，一路掙扎叫囂著。

到了伊爾根覺羅氏的跟前兒，那兩個婆子一鬆手勁兒，賈元春一下子就撲倒在了地上。

管事嬤嬤和粗使婆子跟著伊爾根覺羅氏福了一禮，回稟道：“回福晉，春姑娘帶來了。”

賈元春衣裳亂了，髮髻散了，連著臉上素來精心描畫的妝容也髒了。她跪直身子，瞪著伊爾根覺羅氏興師問罪道：“福晉這是想要做什麼？揹著爺要害我嗎？我告訴你，別以爲你是嫡福晉就能不顧國法家規(guī)，私自處置了我的。我可是今上賜給爺?shù)摹?

“你敢動我試試！”賈元春跪在那裡，有恃無恐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