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眨眼就到了五月底,馬上就要迎來秀女大選。
這次的大選原本應該是在去年的時候就舉行的,然而去年抓了索額圖,又死了兩位親王,太后覺得不吉利,就建議康熙將選秀推遲一年。人一旦上了年紀,對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情就比較認真,康熙與嫡母感情很好,在這樣的小事上,自然不會去反駁。
有時候黛玉也覺得,氣運加身之人果然是運道極強,如果是去年大選,那么鈕鈷祿姐妹恰恰在風口浪尖上,想要被指一個好的婚事估計很難。然而過了一年,往日的那些事所能有的影響都已經很淡了,真是便宜了鈕鈷祿格雅!
想起選秀,黛玉才恍然發現自己差點忘記了一件大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四爺的嫡子弘暉就是在今年六月夭折的。
黛玉瞇起眼笑,鈕鈷祿氏能夠成為尊貴的太后不就因為四爺府上就弘歷一個是滿洲女人所出么?李氏和年氏雖然也有兒子,到底是漢人,所以雍正才選了弘歷。如果弘暉沒死,那么弘歷還有出頭之日么?
黛玉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她因為和溫恪、敦恪交好,在四爺和十三爺跟前兒也有幾分臉面,烏喇那拉氏看在他們的面兒上,對她也還不錯。如果她趁著這個機會能救下弘暉,豈不就是下任皇帝和皇后以及下下任皇帝的恩人?那么林家百年之內都不會出什么大事了。
能夠賣四爺和四福晉一個好兒,又能打擊鈕鈷祿氏,何樂而不為呢?
黛玉馬上把安嬤嬤叫了過來,“嬤嬤,我準備初一去碧云寺上香,為爹爹和娘親祈福,麻煩你準備一下。另外,我想在初二的時候去四爺府拜見四福晉,麻煩你安排人去遞一下牌子。”
安嬤嬤也同聞嬤嬤一般,認為黛玉日后是有大造化的,此時和貴人們多走動走動,對她日后自然是有許多的好處,因此,欣然下去安排人準備去上香的事,以及去四爺府遞牌子。
賈母知道,在去年的時候,碧云寺的主持圓寂了,然后去請了蘇州文山寺的主持靈真師太過來做新一任的主持。靈真師太和元容的關系賈母是清楚的,因此,聽黛玉說明天要去碧云寺上香,后日又要去拜訪四福晉,就沒有讓三春姐妹跟著去。
雖說她也想讓三春姐妹去貴人跟前兒露個臉討個好兒,可是她也知道,這種事除非是貴人先提出來,否則,上趕著去巴結就露了下層,反而不被貴人喜歡。
寶釵知道黛玉能這般容易的進出貴人府,到底還是艷羨得很,回去之后就問薛姨媽:“母親,我的事什么時候能定下來?”
薛姨媽自然知道寶釵是羨慕黛玉了,安撫道:“莫急,總要等大選之后才好去說情的。到時候我兒入了貴人府,再受了寵,便是讓林丫頭去給你請安也是使得的。”
寶釵深吸一口氣,“想要讓林妹妹給我請安,除非我當上八爺的側福晉,或者等八爺上位……”寶釵本來激動的心又平靜下來,這兩個目標都不是短時間能達成的,她還有得等了,在沒成功之前,她還是得敬著點黛玉的。
且說黛玉一行去了碧云寺,就有一個小比丘尼把她領到了主持室。
黛玉知道元容自來是將靈真師太當做母親一般敬愛的,因此,她在靈真師太跟前兒也非常的親昵。黛玉一進門,就小跑到靈真師太跟前兒,挨著她笑:“師祖,玉兒來看您了。”
靈真師太也極喜愛黛玉,因為她的緣故,自己心愛的徒兒才能得到圓滿的姻緣和幸福的家庭。因此,她也是將黛玉當做了孫女般疼愛。她撫摸著黛玉的頭,溫柔的笑道:“玉兒好容易來一次,怎么不多住幾日?”
黛玉撒嬌道:“下回有時間玉兒一定好好的陪師祖多住幾日,這回事情有些趕,明兒還要去四爺府拜見四福晉。對了師祖,麻煩您幫玉兒畫一張平安符,玉兒要拿去送給四福晉。”
靈真師太心里一動,掐指一算,卻是算出四爺府近日血光籠罩,不利子嗣,再聯系黛玉求符的舉動,便知道會出事的怕就是弘暉阿哥。自從那年靈真師太發現黛玉做的佛珠等物都帶有濃郁的浩然正氣,就知道黛玉有些不凡,當下便猜到,黛玉也是知道四爺府最近不平安,才會來向她求符。
和四貝勒結個善緣自然是好的,只是……靈真師太說:“貧尼這符除邪避穢還有些作用,如果是人禍就作用不大了。”
黛玉道:“師祖放心,玉兒會再加持一下的。”
靈真師太對黛玉的手段也很是眼紅,只不過她也知道,這是黛玉的機緣,不是隨意可以外傳的。于是笑道:“那貧尼就幫你擔了這個名聲好了。”
黛玉對靈真師太由衷的感激和敬佩,心里忽然有了一個主意。黛玉想了想,說:“玉兒這次來還有一件事。不知道師祖知不知道,三月的時候,我那個二表哥賈寶玉和表嫂王熙鳳被人魘鎮,整好在我小時候來我家里要度化我出家的那位和尚師傅來幫他們解了。師祖也知道,我的這一身本領都是那位和尚師傅教授的。”
靈真師太這時也無法平靜了,激動的看著黛玉。
黛玉撓撓頭,“那時候因為賈府的人都在,我也不好跟和尚師傅說什么,他估計是看出來了,前天悄悄的到賈府來見了我。說是他這回下山,事情都辦好了,回去就要閉關,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出關,想起我上次好像有話對他說,所以來見我一面。我就問他,他教我練習的那些東西能不能傳授給別人,他說別人與他沒有那么深的緣分,是不可以學習的。”
靈真師太眼里閃過一絲失望,卻也沒有什么激烈的反應。
黛玉暗暗點頭,又道:“不過他說有一個聚靈符,在繪畫的同時對人的身體也是有好處的,畫好之后長期佩戴也能滋養身體、減少病痛、延緩衰老,和尚師傅允許我把這個聚靈符傳授給師祖。”
靈真師太心生感慨,玉兒果然是心地良善。
當下,黛玉就教了靈真師太符紙的選擇和制作、符筆的選擇、以及符篆的畫法。黛玉畫了兩張,一張給她臨摹用,一張標注了符篆的筆畫順序,給她留作參考。至于她最終能不能學會,黛玉就無能為力了。
晚上,黛玉拿著靈真師太繪的平安符,在上面加持了祛毒符和防護符。她不知道弘暉是怎么死的,不過想來也就是生病、事故、下毒、溺水幾種了。如果是正常的病逝,那么就是天數使然,她也不好改變的。如果是事故、下毒和溺水的話,就還可以爭一爭。
意外事故,不管是落馬還是墜崖什么的,有防護符在都是沒問題的。下毒有祛毒符在,一般的毒素都是奈何不了的。至于溺水,防護符能夠保證他的五臟六腑不被水壓擠壓,至于窒息這一塊兒她就沒辦法了。
黛玉也知道,上天為所有人都留有一線生機,可以爭一爭,卻不可強求,她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如果弘暉在雙重保護之下,還丟了命,那也只能說天意如此了。
第二天,黛玉將平安符裝進一個精致的荷包里,就去了四爺府。看到烏喇那拉氏的時候,黛玉就發現她的精神不大好。
也是,秀女們昨天就開始了初選,四爺府就三個阿哥一個格格,子嗣還是少了些,且弘昀又是個體弱的,也不知能不能養大。所以,這一屆無論如何也會指一兩個秀女進府的,烏喇那拉氏又如何能高興得起來呢?
黛玉行禮之后就坐到烏喇那拉氏下首,看著她說:“福晉氣色不大好,可是有些苦夏?不妨用些金銀花配上薄荷葉煮水,放涼了喝,既清涼又解暑。”
烏喇那拉氏揉了揉額頭,嘆道:“天氣熱,事兒又多又繁雜,可不就讓人頭暈心煩么。你那里的花茶比別處的要多出幾分滋味來,我就厚顏向你討要一些了。”
黛玉見烏喇那拉氏還沒放棄用她的花茶來調理身體,心里忍不住好笑。她如今外送的花茶一律只在聚靈符里放置一周的時間,也就是味道比別人的好些,真正要說藥用功效,卻是很少的。若是一些粗淺的毛病倒還可以壓制一二,對那種十來年的頑疾卻是杯水車薪,達不到治療的效果的,最多就是能稍微減緩一下病情的惡化罷了。
因此,黛玉含笑道:“一點花茶值當什么,明兒我就讓人給福晉送來。只是我平時懶怠慣了,做得不多,福晉不要嫌棄就好。”頓了一下,又說:“昨兒去碧云寺給爹娘祈福,給家弟求了一張平安符,也順道給大阿哥求了一張,是我師祖靈真師太親自繪成,又在佛前誦經加持過的。”
黛玉將荷包遞上,烏喇那拉氏感慨道:“難為你還能想到他。”
因為溫恪和敦恪不在,黛玉和烏喇那拉氏真心沒什么話講,因此,黛玉只略坐了會兒就起身告辭了。
烏喇那拉氏也沒有留,選秀開始,她要相看各位秀女的家世人品,忙得不行,只說:“我這里實在是忙,等這段時間忙過了,再接了兩位妹妹出宮來玩,到時候再請林姑娘過來好好散散心。”
黛玉笑著應了。
等黛玉離開,烏喇那拉氏將她給的那個荷包遞給知語,對她說:“你拿去找舒嬤嬤看看,可有什么不妥的,再拿去給性音大師看看那平安符。”
知語答應著退下,晚些回來稟報說:“舒嬤嬤看了,這荷包妥妥的,并未有動過手腳。性音大師看了之后,說那符確實是靈真師太親手所繪的平安符。性音大師說,靈真師太不擅符道,唯有在這平安符上有獨到之處,非是有緣人,哪怕是皇親國戚,她也不給親手繪的。性音大師說這符難得,可以給大阿哥貼身帶著。”
清朝之人大多信佛,烏喇那拉氏也不例外,聽了知語轉述的性音的說法,便高興起來,“林姑娘有心了,你拿去給大阿哥帶上。”
經過初一、初二兩天的初選,該刷下去的都已經刷下去了,剩下的這些就要在幾日后再次進宮來度過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這一個月的時間是為了給秀女們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也是為了給后宮主位娘娘們考核秀女各方面的規矩提供一個機會,其實就是為她們的子侄挑選合適的媳婦或者侍妾。
初三一早,烏喇那拉氏就進宮去了。
“老四家的,你來看看,這就是參加復選的秀女了,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額娘給你做主。老四身邊伺候的人還是少了點,這回至少要挑兩個出來。”
烏喇那拉氏笑著接了過來,嘴上道:“額娘您挑人的眼光是極好的,您指兩個媳婦帶回去就是了,只要是好生養就行,我們府上阿哥還是少了些。”
德妃心里冷笑,每回選秀都說這一句話,真到了挑的時候要么就挑那種看著好生養但模樣普通的,要么就選模樣好但身子單薄的,當她不知道她打著什么算盤不成?好生養的沒個好模樣,老四也不愛去寵幸,好模樣的老四倒是去的多,奈何不是懷不上就是懷不穩,她倒是賺足了好名聲。且那一個個的都是漢軍旗出身,便是生了兒子也威脅不到她的地位。
等著吧,等過幾年老十四子嗣豐足之后,她定要給老四也指幾個滿洲大姓出身的,好模樣又好生養的。就算她和老四不親,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老四兒子的生母全是微賤的漢軍旗出身,到時候她倒是要看看她這個四兒媳還怎么端著這一副賢惠大方的模樣。
烏喇那拉氏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排除那些高門大姓的,挑中了兩個漢軍旗的秀女:一個程氏,十四歲,父親是從五品知州,容貌姣好,就是有些不足之癥;一個廖氏,十六歲,父親是五品千戶,生得很壯實,只是這模樣嘛自然就糙了點兒。
德妃看了也沒說什么,現在還不到時候。
烏喇那拉氏見德妃沒有表態,那就是默許了,心里松下一口氣來,忙奉承道:“額娘可有給十四弟看好了?”
德妃在兆佳氏和完顏氏之間有些拿不定主意,又再問了烏喇那拉氏一回。
烏喇那拉氏自然不會在胤禎的婚事上發表什么意見,只含混的和稀泥罷了,她說:“兆佳格格的阿瑪官位比較顯赫些,只是子嗣不豐,前后生了七八個女兒才得了一個老來子。完顏格格的阿瑪官職就稍低一些,不過子嗣頗豐,十多個兒子,立住的也有五個,就完顏格格一個女兒。這事媳婦也說不好,還是額娘的眼光好些,況且額娘選的總是對十四弟最好的。”
烏喇那拉氏心里也在腹誹,又想好生養,又想家族勢力大,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德妃自然會給她心愛的老十四挑選最好的嫡妻,她心里差不多已經有了主意了,不過她也不會告訴烏喇那拉氏,只道:“我再看看吧,還要問問皇上的意思。”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嘩聲,然后錦然急匆匆的進來說:“娘娘,四福晉,弘暉阿哥出事了!”
烏喇那拉氏一陣目眩,踉蹌著后退兩步,虧得知語把她扶住了。還沒站穩烏喇那拉氏就大叫著弘暉踉蹌著奔了出去。弘暉是德妃第一個孫子,她還是看重的,也馬上扶著錦然的手跟了出去。
烏喇那拉氏才出門就看到跟在弘暉身邊的小太監丁勇跪在門口,她瞪著眼睛直問:“我的弘暉呢?他在哪兒?他出什么事了?”
丁勇叩頭哭道:“大阿哥下午的時候練習騎射,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了……”
烏喇那拉氏見他哭得那般模樣,又說弘暉從馬上摔下來了,那還有個活命的?當下啊的一聲昏了過去,頓時一片混亂。
德妃一出來就看外面亂成一團,急忙問:“怎么了?老四媳婦怎么暈過去了?”
也不知哪個宮女說了句:“剛弘暉阿哥身邊的小太監說弘暉阿哥……然后四福晉就暈過去了。”
德妃心里咯噔一聲,老四媳婦既然暈過去了,那么就是說弘暉已經……
頓時心里有些澀澀的。弘暉是她第一個孫子,又不像和胤禛之間那樣,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再加上有時候德妃也覺得對胤禛有些虧欠,因此,對弘暉也有些移情作用。特別是在弘暉進宮讀書后,每天都到永和宮來請安,乖乖巧巧的的模樣,很討人喜歡,祖孫兩個之間還是很有感情的。
德妃想到老四本來子嗣就少,弘昀又生來體弱也不知道養不養得活,老四媳婦生弘暉的時候就壞了身子,于子嗣上是沒什么希望的了,如今僅有的一個嫡子就這么沒了……
德妃幾乎已經看到惠妃宜妃她們幸災樂禍的眼神了,看來這回選秀要給老四指兩個滿洲旗的秀女才行……
德妃心里雖然也不好受,只是到底隔了一層,沒烏喇那拉氏那么傷痛,忙喝住眾人:“還不把四福晉抬進去,來人去請太醫過來。”又對錦然說:“你去讓人快馬去江浦,將弘暉的事……讓老四趕緊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