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赫舍里也是滿洲大姓,而且長鼐做到了兩江總督的位子,生的兒子總也不該太過草包才對。不過龍生九子,子子不同,生出條臭蟲來也是有可能的,老子英雄兒狗熊這樣的事情也并不鮮見。
騰穆是長鼐的幼子,其母乃是長鼐的側室,雖是漢女出身,娘家也是官宦之家,再加上她年輕時模樣也是非常嬌艷,很得長鼐的寵愛。因此騰穆打小就很受寵,養成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兩江總督總管江蘇、安徽和江西三省的軍民政務,官居一品,在三省內可謂是權傾一方,用黛玉前世的話說,那就是江蘇、安徽和江西三省的一哥,而騰穆自然就是這三個省的“太子爺”了。
因此,在江蘇省的地面兒上,還沒有誰敢不給騰穆面子。
要說換個時間地點,聽到別人直呼他老子的名諱,恐怕騰穆還能有幾分警醒。然而在這迤邐的秦淮河上,再加上騰穆又喝多了酒,眼里就只有美人,滿心都是欲望,完全沒有感覺到危機。
聽到弘昊提到他老子的名字,騰穆嚯嚯笑道:“沒錯,爺的阿瑪就是兩江總督!這位美人是哪家的姑娘?可曾婚配?”
騰穆好歹還有點眼力見,沒將黛玉當做畫舫上的歌姬。
實在是秦淮河太過出名了,不只是那些操持賤業的人才會在畫舫上賣笑,就是達官顯貴人家,也時常會來游個湖。
弘昭、弘壽都還是半大的小子,更何況旁邊還有弘旻和茉雅在那里玩耍,而黛玉幻化的模樣,和幾個兒子都有幾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所以騰穆只當他們是兄弟姐妹一起來游湖的。
騰穆身邊的奴才也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平日里只知道阿諛奉承,本事那是一點也沒有的。這會兒眼見著自家主子明顯是看上了對面畫舫上的姑娘,便大聲嚷嚷著說:“我家五爺可是總督大人最疼愛的幼子,這兩江地界也不知道有多少小姐想進五爺的門,五爺能看上小姐,那是小姐的福氣。”
騰穆色迷迷的道:“只要姑娘告知姓名,爺明兒就讓人上門提親,爺雖然有了正室夫人,但保證讓你做爺最尊貴的側室夫人。”
弘昊頓時就氣樂了,“你算個什么東西?”
騰穆從小到大還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的,頓時心里面的火氣就沖了上來,他瞇著眼睛嘿嘿笑道:“小弟弟,要不是看在美人的面上,就憑你這句話,我就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了。不過,只要美人能跟爺回家,爺就不追究了。”
黛玉原本還在一旁看戲,她穿越到古代這么長時間,還沒碰到過這種被人調戲的橋段呢,一時之間還覺得挺稀奇的。然而騰穆一句要讓弘昊死無葬身之地,卻是讓黛玉將臉上的笑收了起來,冷冷的看著騰穆。
弘壽斜著眼睛笑:“四哥,看來這赫舍里長鼐還真是一點也不會教兒子啊,他有這樣一個蠢貨兒子,早晚要被連累死的。”
事實上,弘壽心里已經在琢磨怎么弄垮赫舍里長鼐、怎么弄死騰穆了。
敢打他額娘的主意,敢威脅要弄死他們,真是不要命了!
金丹修士生起氣來可不是小事,四月的江寧原本已經暖和了起來,然而騰穆和他身旁的那些爪牙卻忽然感覺如墜冰窖,齊齊打了個冷戰。
騰穆搓了搓手臂,罵罵咧咧的道:“真是見鬼了,白天還是大太陽,怎么這會兒一下子就冷了起來。”
美人就在面前,也不怕她跑了,倒是五爺要是著了涼,他們可吃罪不起。當下就有一個鼠眉賊眼的奴才顛顛的跑到船艙里面,拿了一件云緞的披風出來給騰穆披上。
騰穆這人單看外形還是不錯的,身材高大,眉目俊朗,畢竟他娘也是個美人,騰穆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他在十二三歲上就開了葷,這些年耽于美色,身子已經被掏空了,看上去不那么精神。尤其是他肚子里全是草,沒有墨水也沒有城府,完全顯不出氣質來。
這樣的人,黛玉是正眼也不愿意看上一眼的。抱起弘旻和茉雅,黛玉轉身往船艙走去,淡淡道:“不要把人玩兒死了。”
弘壽嘿嘿笑道:“額娘就放心吧,保證不玩兒死他。”
林如海和元容對于船頭發生的事情也是知道的,黛玉進去后,元容就沉著臉說:“這個兩江總督是怎么回事,家里出了這樣的子弟也不知道好好管教管教。我看啊,這個騰穆以前怕是也沒少干這種欺男霸女的事情。”
提親,說得好聽,以兩江總督的地位,他家的公子看上了誰,除非是地位差不多的人家,一般的家庭誰還能拒絕不成?
元容也不是那種多管閑事的人,可是騰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調戲到黛玉頭上來,連元容這樣好脾氣的人都生氣了。
林如海更是冷笑道:“長鼐不會管教孩子,咱們幫他一把好了。”
外面,騰穆看到黛玉走進了船艙,尤在那里不甘的叫著美人。
弘昊兄弟三人臉上都帶著詭異的笑,弘昊舔舔嘴唇,“小五、小六,咱們來好好招呼招呼這個沒長眼睛的家伙吧。”
弘昭瞇了瞇眼,“四哥準備怎么做?”
弘昊招了招手,弘昭和弘壽都靠了過去,弘昊低聲說了兩句,里面一直關注著外頭的黛玉噗嗤笑了出來,沒想到寶寶還有這么損的時候。
林如海和元容也笑著搖了搖頭。
弘昭和弘壽顯然對四哥提出的法子非常感興趣,兩個人都摩拳擦掌的,準備一會兒大干一場。
三人從各自的儲物袋中拿出一把弓箭來,搭上箭支,就瞄準了對面的畫舫。
騰穆臉色一變,任誰被弓箭瞄準,也會大驚失色的。弘昭和弘壽他還沒放在眼里,兩個小屁孩兒,別說射箭了,能不能拉得開弓還是問題呢,再說騰穆剛才已經讓畫舫靠了過來,不過兩艘畫舫之間還是隔著一段距離的,兩個小屁孩兒怕是射不中。
不過對于弘昊他就不敢大意了。弘昊已經是十四歲、虛歲十五的年紀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已經到了成親的年紀,在大家眼中就已經算是大人了。
再說弘昊身體發育很好,十四五歲的年紀,身高就達到了一米七出頭,若是平時練過,區區這點距離肯定難不住他。
騰穆腿有點發軟,色厲內荏的嚷道:“我阿瑪可是兩江總督,你們敢對我動手?”
弘昊輕輕一笑,拉弓的手指松開,騰穆只感覺耳邊一陣風刮過,然后就感覺到臉頰一陣刺痛,伸手一摸就是一手的血。一聲尖叫,人就往下出溜。
騰穆往日里也是見過血的,不過都是他把別人弄出血,還沒人能讓他出血過。他只要一想到,剛才那支箭要是再偏那么一點,他腦袋上怕就要開個窟窿,就覺得褲子涼颼颼的,竟原來是嚇尿了。
騰穆身邊的奴才往日里仗勢欺人還行,這會兒眼看著竟然真的有人敢對自家五爺動手,一個個都嚇得軟了腿。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剛才他們可是已經自保門戶的,兩江總督的公子,對方竟然眼都不眨的就射了一箭過來,這得是要多高的地位才敢啊!
眼看著四哥已經動手了,弘昭和弘壽也頻頻開弓,每一箭都沖著騰穆去,不管他怎么躲閃,每一箭總會在他身上留下一點印記。不嚴重,全部都是擦破皮而已。然而這一箭箭的都落在身上,那種隨時有可能被射中心臟或者腦袋的恐懼感卻是只多不少。
沒一會兒騰穆就變成了一個血人。
他手下那些奴才一開始還被震住了,只顧得自己躲閃,后來看到自家主子身上越來越多的傷痕,才鼓起了涌起上前擋箭。
他們要是死在了船上,至少家里人不用受牽連,要是他們一個個的毫發無損,反而是五爺全身都是傷,那么即便是現在保住了一時的性命,回到府里等著他們的也只有一個死字,到時候恐怕還要連累全家人。
因此,在最開始的慌亂之后,奴才們強忍著恐懼跑回去把騰穆給掩護著回到了船艙。
經此變故,他們哪里還敢待在這里,慌忙命令船夫把畫舫開到岸邊去,一行人護著騰穆狼狽逃竄。
弘昊三人站在船頭哈哈大笑。
總督府卻是一片混亂,騰穆是被奴才們抬回去的,他們甚至能感覺到自家主子的氣息越來越弱了。每個人都汗流浹背的,無關天氣,全是怕的。騰穆要是有個好歹,他們全都得死!
才回府,奴才們就分頭行動起來,一行人把騰穆抬回房間,再有幾人分別去通知總督大人、騰穆的生母云氏,還有府里供奉的大夫。
云氏一聽奴才稟報說五爺今日游湖被賊人所傷,就差點暈厥過去,她雖然受寵,給長鼐生了好幾個孩子,可是活下來的兒子卻只有騰穆一個,那就是她的命根子,要是他有個什么好歹,她可怎么活啊!
一路小跑著趕到了兒子的院子,卻發現氣氛有些不對,難道兒子已經……
云氏只覺得眼前發黑,站都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