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珉盡管對老太太大的轉向之快有點兒意外,但是,稍加細想,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必須承認,老太太的確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
在賈府面臨生死危亡的緊要關頭,能夠放下身段,主動來向賈珉低頭,這種能伸能屈的人物,并不是很多的。
僅從這一點來看,她多少還是有些擔當的,能夠放下自己的自尊,以大局為重。就比賈璉、王熙鳳等打算分家的舉動,要有遠見,也更有氣魄。
實際上,此時分家,也的確是一招臭棋。不僅不能解決賈府目前的危機,反而會加重危機,加快賈府的敗亡。
其次,賈母的感情牌打得非常成功,非常準確地集中的賈珉的軟肋。
這里,賈母采取的是分割戰術。把賈府的男人和女人分開了,來跟賈珉談問題。
這些姑娘媳婦,尤其是賈元春,成了賈珉思想轉變的催化劑,喚起了他的護花精神和騎士情懷。
作為一個兵王來說,這種精神和情懷,其實是深植于賈珉的內心深處的。
從他前世古代的騎士效忠于貴婦人,貴族小姐,到海上和其他場合遇到危險時,婦女和兒童先撤,再到現代社會無處不在的女士優先,都是這種精神和情懷的一貫延伸和擴展。
賈母的這個理由,說的堂堂正正,讓賈珉幾乎沒有回避的理由。
當然了,這也是針對賈珉這種具有這種精神和情懷的人而言的。若是碰上寶玉那個沒有責任感的,撩妹出了麻煩之后,自己就先溜了的人,也是沒有用處的。
此外,賈母對于賈府存在的問題,其實還是有著清醒的認識的。只是由于積弊太深,她自己又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加上年紀大了,所以,對于許多事情,確實也無能為力。
實際上,賈母進府六十來年,現在的賈府,也確實進入了后賈母時代。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賈赦、王夫人和王熙鳳之流,才開始為自己安排后路。
賈府的種種弊端,這些人不可能看不到。他們自己,就是這些弊端的一部分。也正是因為他們看到了賈府的暗淡前程,才開始暗中為自己今后的利益布局。
因為他們抓住了賈母的弱點,即使他們做的過分,賈母囿于親情,也不會把他們怎么樣。頂多把他們訓斥一頓而已。相對于獲得的利益,付出這一點代價,無疑還是合算的。
要想清除賈府的積弊,靠這些身陷其中的主子,顯然是不行的。一是他們本身就是問題的一部分,屬于利益攸關方,二是他們也沒這個意識,三是沒有這個能力。
承擔這個使命的人,必須本身跟這些人沒有什么利益上的瓜葛,不至于被私利裹挾其中。同時還要具有這個意識和擔當。當然了,最重要的一點,還要有這個能力。
符合這個條件的,也就只有賈珉一個人了。
接下來,就是談一些具體的條件了。
其他的,賈珉幾乎都是一帶而過。只是在一樣上,談的非常具體,那就是成立一個三人小組。
三人小組的宗旨,自然就是為了應對這次公交馬車危機的。類似于前線指揮所,在這個非常時期,接管了賈府的一切權力。
所謂一切權力,說起來抽象,其實就是接管了賈府的所有資源。這些資源,就是賈府的人、財、物的支配權。
舉全府之力,應對目前這場危機,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賈母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將來對外公布時,也不會遭到別人的強烈反對。
當然,賈珉的真正目的,還是不會跟賈母明說的。
這個小組,即使公交馬車的危機結束了,也不會再撤銷了。它將延續下去,在將來成為賈府的權力中心。
這個權力中心,首先是把賈府的最高權力,從賈母那里分散和轉移出來。其次是把賈府的外事權力,從賈赦、賈璉那里轉移過來了。最后,是把賈府的內事權力,從王夫人和王熙鳳那里分散和轉移過來了。
這就是賈府權力結構的改變。
小組成員的人選,自然是個非常敏感的問題。按照賈珉的提議,賈母任小組組長。另外兩人,就是王夫人和賈珉了。
賈母目前是兩府的最高掌家人,在小組里坐頭一把交椅,自然是眾望所歸,沒有人會有什么異議。
目前的公交馬車危機,落在了榮國府的頭上,王夫人是榮國府內政的法定掌權人,屬于榮國府這家百年老字號的總經理,由她出任小組成員,在情理上,也是講得通的。
賈珉是實際上處理這場危機的人,由他出任小組成員,別人也是說不出什么的。
實際上,賈母不僅年事已高,對于外界的事物,也并不在行。王夫人雖然有精力,但是,內部事務,才是她的主業,對于外部事物,比賈母還外行。
所以,這個小組的實際權力,最后還是落在了賈珉的身上。
其他的人,賈政對于這些是不感興趣的。感興趣的,是賈赦、賈璉和王熙鳳三人。
至于邢夫人,她還不敢在這方面有什么奢望。怎么輪,也是輪不到她的。
但是,在目前這個節點上,把賈赦三人排出在外,并不會引起他們的反彈。
一是他們未必對賈府能夠成功地應對這場危機有信心,當前,寧愿采取明哲保身的態度,袖手旁觀。
都準備要分家了,他們還會在這個時候淌這個渾水?
二是這個小組,目前還對他們沒有明顯的威脅。他們手中掌管的那些賈府的生意,目前都不賺什么錢,即使交了出去,對他們自己的利益影響也不算大,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三是可以剝奪王熙鳳在財物上插手的機會。有賈珉在此,她再想在賈府的財權上做文章,幾乎就不可能了。
等到他們將來醒過腔來的時候,賈珉已經牢牢地控制了大局,他們再想奪權也晚了。
之所以只設三個人,一是便于架空賈母和王夫人,第二,就是考慮決策效率的問題了。人多了,成天扯皮,想做什么事兒,效率就大大地下降了。
賈母知道,此時要想叫賈珉出頭來拯救危局,不給他權力是不行的。原本還擔心賈珉會因此獅子大開口,想大權獨攬。見賈珉如此安排,對賈珉的顧忌之心,一下子就減輕了不少。心想有自己和王夫人兩人說了算,賈珉即使想搞什么名堂,也翻不出自己的手心里去。
賈母自然是最關心賈珉如何應對公交馬車生意的,但是,賈珉卻對此不提不念。象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兒似的。忍了再三,終于忍不住了。
“珉哥兒,那件事兒,你打算怎么應付?”
“什么事兒?”
這個小兔崽子,還什么事兒,你說什么事兒?我來找你為了什么?就是為了把權力交給你的?
“就是皇上圣旨的事兒。”
這個小兔崽子,還跟我裝傻,難道他想要賴賬?
“哦,就這事兒啊,只是小事兒,不著急。”
都大禍臨頭了,還是小事兒?這件事兒是小事兒,還有什么是大事兒?要是小事兒,我還會來找你?
“牛繼宗他們昨兒個還到府里去追了,要我們早點去接收。他們固然是想早點兒脫手,但是,圣旨追的也緊,只有十二天了,怕是馬車也做不出來,只好將來求著他們在價錢上讓一讓了。”
“先不要去接收,他們若是再找,就叫他們來找我。老祖宗放心,到時候肯定恢復運營。皇上的圣旨,耽誤不了。”
“需要多少銀子?你那兩回交回去的兩萬五千兩,在官中還沒動。我跟各房也說了,到時候,叫他們也都交出來一些。東府那邊,我跟你珍大哥也說了,他也答應先拿出一萬兩出來救急,我再從我的私房錢里出一萬兩,攏共湊個六七萬兩,估計也可以救急了。以后若是需要,再把土地和鋪子賣一些。將來興許就緩過來了。”
“要那么多干嘛?土地、鋪子都不用賣,老祖宗的,珍大哥的,各房里的,也不用出,只把我交回去的兩萬五千兩歸我支配就行了。”
“如此就最好了。”
賈母剛想輕松一下,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明明牛繼宗他們那些馬車、房子什么的,要價5萬兩的,我也叫人打聽了,當初他們也確實花了差不多這個數目。即使再砍價,砍下來個萬兒八千兩的,也就到家了,何以用這么少的錢,就能應付了?
莫非這個珉哥兒是想把他那兩萬五千兩套出去,然后攜款潛逃?
這個珉哥兒心眼兒太多,下手也狠,可別叫他給算計了。將來得派個人,暗中監視他。一旦他想潛逃,就把他交官,把所有的罪名都安到他的頭上去,來替這個馬車生意填坑。
“兩萬五千兩真的夠了?你打算怎么花?”
“夠了,銀子準備好,就放在銀庫里,若是需要時,再提出來。怎么了,莫非老祖宗嫌少了?若是不相信我,我就不管了,老祖宗找個多花錢的來辦這件差事。”
“珉哥兒說笑了,少花錢自然是好的,既是叫珉哥兒辦這件差事,我自然是更放心的。”
我現在反倒是不放心了,小兔崽子,口口聲聲叫我老祖宗,我就問了一句,你就要摔耙子,該我叫你祖宗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