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瘦桐望著蕭葦逝去的背影,冷冷一笑,然后緩緩地步向沙灘,自語道:“司明怎么還不來?”思念未完,就見到海面上閃出一點紅光,隨即出現(xiàn)了葉小舟。
邊瘦桐不由大喜道:“是司明來了么?”
這是,船上縱下一條人影,身法很快。邊瘦桐一眼看出,正是啞童司明,剛要迎上,卻見司明對著自己連連擺手,像是叫自己不要走過去。
邊瘦桐心正不解,卻見小舟上又下一人。
那人連連搖手道:“邊大俠,你先不要急,容老夫把這‘玄砂陣’破了再說!”
邊瘦桐這才知道來人竟是九宮徐錫,不由寬心大放。
這時,就見徐錫移步作法,雙手一會兒指東,一會兒指西,又霍地由地上抓起兩把細沙,向外一灑,笑道:“好了,現(xiàn)在你可以隨意出去!”
邊瘦桐暗暗道了聲;“好險!如果九宮徐錫不來,自己此刻只怕已困在他所設(shè)的這“玄破陣”內(nèi)了。想到此,不由呆呆地站在當?shù)兀粫r竟自忘了行動!
九宮徐錫在岸上急急地招著手道:“快呀!快呀!”
邊瘦桐這才突然警覺,身形一連兩個起落,已縱到了岸邊,小舟正在波浪中起伏著。
邊瘦桐匆匆問道:“大家都平安么?”
九宮徐錫笑道:“都上船了,這可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這都是你的功勞!”
三人登舟之后,小船在司明操縱之下,一直向前疾馳而去!
九宮徐錫指著前方道:“大船就在那邊,我們快趕上去吧,小船在海里走總是危險!”
繞過了這個港灣,邊瘦桐果然看見一黑帆的大船,船上燈光耀目,人聲雜亂得很。
邊瘦桐不由皺了一下眉道:“他們太大意了,要知道南海雙鷗雖是失策,可是他二人武功了得,如此刻趕來,只怕船上無一人能夠抵擋得住!”他不禁怪罪徐錫道:“你們?yōu)槭裁床幌茸撸俊?
徐錫一怔道:“大家之意,一定要等你上船之后才走!”
邊瘦桐不由嘆了一聲,催促司明快些操舟。
這時大船之上已放下了搭板,九宮徐錫先上了船,邊瘦桐和司明雙雙縱身而上!
大船上發(fā)出了雷鳴一船的喝彩聲,病鷹關(guān)大勇、雙陽叟馬柿、馬兆、黃葉兒、禿婆吳幼娟等全在艙前,大家都興奮得歡呼起來。
邊瘦桐頗為感動地道:“大家受驚了!”
關(guān)大勇嘿嘿笑道:“如果不是兄弟你見義勇為,咱們這一群伙伴,只怕要在海角紅樓過一輩子了,你真是我們救命大恩人!”
人們不禁紛紛上前稱謝,有的甚至跪了下來。
邊瘦桐連忙將他們攙扶起來,感慨地道:“各位不要如此,這是我應(yīng)盡的責(zé)任,如一再相謝,就不大好意思了。再說如無老哥、徐老兄以及十一婆接引,各位也是出不來的!”
這幾句話,立刻使得眾人又轉(zhuǎn)向關(guān)大勇等三個拜謝,船上亂哄哄地鬧成一片。
十一婆先前負傷,這時仍然不能行動,她坐在一張椅子上頻頻地喘息著,目睹著這種盛情,內(nèi)心也有說不出的喜悅。
從船上向島上望去,仍然可以看見熊熊的火光,聽到喧嘩叫喊的聲音。
關(guān)大勇嘿嘿笑道:“娘的,赤城島是完了!南海雙鷗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今天!”
一方甫畢,兄見他目光一瞪道:“咦!那是什么東西?”
眾人順其手指處望去,只見水面上飛快地馳來一艘快船,船上燈光耀目,一人立在船頭上,手指大船厲叱道:“呔!你們快快停船,夏侯島主來了!”
那發(fā)話的人,正是南海雙鷗的心腹奴仆怪人何七。
關(guān)大勇聞言不由失聲道:“糟糕!這個老家伙又追來了!”
眾人大駭,邊瘦桐卻冷冷一笑道:“加速前行!無妨!”
眾人立刻把話傳下去,這條大船,兜滿了風(fēng)帆,在眾人操縱下加速前進。
可是他們身后那艘快船速度更是驚人,不消一刻的工夫,已追上了大船。
快船上燈光耀眼,眾人可以清楚的看見船上的一切,只見怪人何七與巧哥兒二人,怒目站在兩側(cè)。在艙前兩張座椅之上也坐著兩人。
邊瘦桐不由一驚,心說莫非那蕭葦也來了不成?細一注視,才發(fā)現(xiàn)不是!
椅上坐的,是一雙老頭兒,都留有長長的胡子。其中之一,是血鷗云翅夏侯三;另一人卻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生臉兒。
船行漸近,越看得清楚。
邊瘦桐看見那老人坐在椅子上,似乎比夏侯三還要矮上一頭,一顆大腦袋,看起來就像壽星圖上的南極仙翁;一雙眉毛,其白如雪,就像兩把刷子一樣,雙眉之下那顆鼻子,又圓又大,就像一個鮮紅的柿子!
老人雙手握著一根閃閃發(fā)光的龍頭短杖,身上穿著麻布制作的一種怪式長衫。
燈光之下,這位怪老人正偏著頭和夏侯三說話,似乎對眼前這船上的人,都沒有看在眼中一般。
邊瘦桐正自猜測著此人的來頭,那艘快船已馳到眼前,忽然夏侯三手一抬,立刻由艙內(nèi)跑出二人。
二人手上,各持著一只彎弓。
這時何七又大聲喊道:“前面大船聽著!再不停船,我們就要放火箭了,那時只怕你們要留一個全尸也不能夠了!”
關(guān)大勇立在船尾,聞言笑道:“有什么本事你們只管使,嚇唬人算什么玩藝?”
何七冷笑了一聲道:“好,你看著吧!”說完,回過頭來吆喝了一聲,道:“放箭!”
立刻艙內(nèi)火光一閃,走出兩個壯漢,手上持著燃著的火箭,約有十數(shù)支之多。這些火箭上浸有黑油,燒起來吱吱有聲,火焰高達尺許,黑煙裊裊,看起來確是嚇人!
大船上,有很多人都是不擅武功的,見狀嚇得叫了起來!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你們不要害怕,不要緊的!”說著分開了眾人,走向船邊。
他剛走到船尾,就聽得弓弦聲一響,一支箭劃空而飛,直向船板之上射來!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右掌一揮,“呼”的一聲,那支火箭被打得斜飛了十丈以外,“滋”的一聲,落入海水內(nèi)!
這時,第二支、第三支火箭,又連著射了過來。
邊瘦桐連發(fā)兩掌,兩支火箭一左一右又都飛上了半天,隨即沒入汪洋大海之中。
大船上眾人,見邊瘦桐如此神威,都情不自禁地叫起好來。
快船上的夏侯三和那個矮老頭兒,見狀霍然動容。血鷗云翅夏侯三站起身子走到了船頭。他向著大船上看了幾眼,怪笑了一聲前:“我說你們這群人怎會如此大膽,原來這個小輩也在船上,不給你們一點厲害,諒你們也不會怕的!”說著回過頭怒喝道:
“來呀!把弓箭給我拿過來!”
發(fā)箭的漢子聞言,立刻把雕弓火箭送了過來。
夏侯三張弓搭箭,“嗖”一箭射出!
這老兒顯然聰明多了,這一箭并不是向船板上射,而是直向大船的船帆上射去!
這一箭要是射中,大帆立刻就會起火,那時候這只大船要在這汪洋大海中航行,可是萬難!
邊瘦桐的劈空掌力,因為距離太遠,威力大減,也難奏全功。在此危急關(guān)頭,他不得不施出了他的成名暗器“紅線金丸”,只見他右手中指一彎一送,“哧”地飛出了一線金光!只聽得當空“叭”一響,那支火箭竟被攔腰擊成兩段,自十數(shù)丈高的空中,掉落海水之中。
船上如雷鳴一般的又爆出了一陣叫好之聲,快舟上的夏侯三也不由一呆!
他自嘲地狂笑一聲,道:“邊瘦桐小輩,你體要張狂,再看這個!”
說到此,弓弦一響,又發(fā)出了一支火箭,這支火箭,作迂回狀飛上了空中,顯然是想避開對方的暗器。
可是邊瘦桐的紅線金丸,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只見他振腕捻指之間,一枚金丸已飛上了半空,“波”一聲,當空的火箭又成了兩段,落于海水之內(nèi)。
夏侯三連著又發(fā)出兩箭,一左一右,可是邊瘦桐也隨著連發(fā)雙丸,火箭又雙雙沉落海中。
大船上眾人又叫起好來!
血鷗云翅夏侯三停弓罷箭,燈光下,他面色赤紅,大為震怒,但又無可奈何。
忽然,火光一閃,一支火箭如同金蛇似地射了過來,正中大船右舷之上!緊接著快船上一人大聲喊道:“哈!我射中了!”
邊瘦桐的注意力因全在夏侯三一人身上,一時疏忽,竟著了旁人的道兒,聞聲吃了一驚,目光一掃,卻見竟是那個陌生的矮老頭兒!
不知何時,那老頭已站在了快船左邊,一手張弓,一手搭箭,正自得意地笑著,臉上的長須,被吹得就像白綾子似地飄向一邊,身材之矮,真有些出乎邊瘦桐意料之外。
他身上那件白麻布長衫,長得托到了地上,看起來真夠滑稽的。
那支被他射過來的火箭,此時已被關(guān)大勇用刀砍了下去。矮老頭兒第二支箭,卻不射船,而是向船上人群射來。
船上一陣**,那張弓搭箭的矮老頭兒,見狀不禁大聲地狂笑起來。他似乎得意極了,第三支箭“颶”的一聲又射出,直向人群中飛來。
邊瘦桐見狀大怒,他不能容許他這么猖狂。只見他雙手向外一封,這支火箭忽地掉過了頭,反向著快船上射回。
矮老頭兒怔了一下,口中叫道:“唉呀,不好!”身形如同鉆天鷂子一般竄了起來。
可是由于那支箭來勢極猛,他沒有敢擊落。只聽得“波”一聲,這支火箭,正好射在了那條快船的主帆之上。
只見火光一閃,帆上頓時燒了一個大窟窿。
血鷗云翅夏侯三急了,只見他身形猛地縱起,一只手撈住了一條主纜,身形快似猿猴般地爬了上去,右手一揮,已把帆繩砍斷!
那主帆“嘩啦”一聲,落了下來。
這時矮老頭兒身子也落了下來。夏侯三隨之飄身而上,口中急促地道:“海胡子,先不要用箭射了!”
矮老頭兒丟了一個大臉,不由銳氣大減。他回過頭對夏侯三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看看,這是誰敢跟老子開玩笑!”
夏侯三怒不可遏地道:“還有誰?不就是我給你說的那個小輩么!”
胡海子挺了一下肚子,道:“就是姓邊的那個娃娃么?”說著他怒目向大船上望。
邊瘦桐這時正卓立船尾,這邊的話,他清楚地聽在耳中。這時他才知道,這矮老頭兒,原來就是雙鷗時常提到的“海胡子”,不由注意地打量了他兩眼。
海胡子沉聲笑了一下,遠遠地對著邊瘦桐道:“朋友,你就是邊瘦桐么?”
邊瘦桐不由冷笑道:“你不過是癡長了一些歲月,怎地如此氣度,真真的老不知恥了!”
海胡子想不到一上來就碰了灰,當時大怒,狂笑道:“娃娃!你好一張厲口,等一會兒,你就知道我老人家的厲害了!”
邊瘦桐冷笑道:“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知道了!”
海胡子臉一紅,怒聲道:“娃娃,你知道我是誰么?”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道:“不管你是誰,我勸你趕快回去,否則邊某這雙鐵掌之下,卻是不留情的!”
海胡子哈哈一笑,道:“好呀!那我們就來試一試!”
兩條船現(xiàn)在都已停下了,海胡子回頭低聲對夏侯三說了幾句,又回過身來嘿嘿笑了幾聲,對邊瘦桐道:“姓邊的,這一次在赤城島,我聽說你是抖足了威風(fēng)。我老頭子和南海雙鷗是忘命朋友,所以特地趕來要會一會你!”
邊瘦桐點了點道:“很好,只是你要怎么個會法,還請明說!”
海胡子道:“我們來一陣,賭個輸贏如何?”
邊瘦桐心中一想,眼前之勢,這海胡子定是一個勁敵,自己如不能把他打敗,諒他是不能心服的。當時點了點頭道:“很好,一言為定!”
海胡子哈哈大笑道:“好,算你有種!姓邊的,我們不妨說明白一點,如果這一陣你贏了,自然無話可說,你可以同著這一船朋友離開,我保證再也不刁難你們!”
邊瘦桐冷笑道:“要是輸了又如何呢?”
海胡子一只肥手摸了一下胸前的胡子,道:“那可就要聽我們的了……你們得乖乖地跟我回到赤城島去。”
紅線金丸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我自己是可以接受這條件的,只是船上的朋友,卻有他們自己的自由!”
海胡子一瞪眼道:“你都敗了,他們還會有什么話說?”
他身后的夏侯三怪笑了一聲:“好!好!就這么決定吧!你只要管你自己,船上的人我們自會對付!”
邊瘦桐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此人曾是自己掌下敗將,想不到他居然還有臉再來向自己糾纏!當時冷笑了一聲,道:“你們要怎么個比法,請快一點說出來!”
海胡子笑了一聲,道:“很簡單!”說著他回過頭來,對身邊的何七笑道:“何七,你把船邊的細繩子拿過一捆來!”
何七依言拿過繩子,海胡子接過來,笑著對邊瘦桐道:“接著,兄弟!”一抖手,手上的繩子,如同鏢槍也似地投了出去,直向邊瘦桐前胸射來。
邊瘦桐就手一拈,已把繩子抓在了手中。
海胡子不由呆了一呆,冷笑道:“隨便系上就好了!”
邊瘦桐冷冷一笑,已知道他是在鬧什么把戲了,當時草草把長索一端系在船邊,海胡子這邊也把繩子系好。兩船之間,約有四五丈的距離。
海胡子嘻嘻一笑道:“小朋友,我們就在這條繩索之上玩幾手功夫如何?誰的身子下了繩索,誰就算輸了!”
邊瘦桐雙手微一抱拳,冷冷笑道:“閣下高明之至!”
海胡子這時一撈長衫下擺,把它掖在了腰帶之上,嘻嘻笑道:“這海水的味道可不大好吃,非但咸;而且還苦。小兄弟,我提醒你,可要小心呀!”
邊瘦桐冷冷地道:“廢話少說,請!”說著,足尖微微一點,已如同一只貍貓似地,躍起了身子,輕輕地落在了繩索的中央!
那條指頭粗的長繩,本來就上下不停地晃動著,邊瘦桐落身之后,動蕩得更厲害了。
可是不管繩子怎么動,邊瘦桐的身子卻是紋絲不移,他目視前方,凝神斂氣,看起來重若泰山,又輕似飛絮。
這種不浮不躁的氣質(zhì),立刻令那驕傲的海胡子吃了一驚,他鼻子里哼了一聲,道:
“好功夫,果然是有一手!”說著只見他雙足移動,身子向前一飄,也上了繩索!
這老頭兒,似乎也有一手,只見他那矮小的身子,一上繩索之后,就開始東搖西擺,活像一個不倒翁似的。
他這種動作,看起來真是嚇人至極,有好幾次,眼看著他身子已倒了下去了,可是不知怎么一搖,卻又恢復(fù)了原樣。
兩船之上,無論敵我雙方,都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冷汗,而海胡子自己,卻是以一種嬉戲玩鬧的神態(tài)在上面走著,似乎沒有把對方這么一個后生之輩看在眼中。
海胡子歪歪斜斜地走到了繩索中央,在邊瘦桐身前不遠,站定了身子,一只手摸著飄飄的白須,道:“小兄弟,你先出手吧!”
他自視是長輩的身份,不屑向一個后輩人物先行下手,再者他也想先看一看對方的家數(shù)門路,以便對付。
邊瘦桐早看穿了他這種心思,偏是不先出手,他微微一笑道:“客隨主便,還是你先出手吧!”
海胡子呵呵一笑,道:“好吧,這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又有什么辦法呢?”說著身子忽地向下一矮,兩臂平推而出,雙掌之上挾著股極大的風(fēng)力,直向邊瘦桐身上擊來。
邊瘦桐一聲冷笑,只見他雙臂一振,已如同一只大鳥一般騰了起來。
海胡子口中叫了一聲:“好!”他那圓球似的身子,忽地向前一滾,已到了邊瘦桐身下。口中哈哈大笑著,兩手驀地向上一推,施出了一招“雙手托天”的功夫。
這種大掌力一推出,兩只船都不禁連帶著搖動起來,浪花如雪似地翻灑飛濺!
在空中的邊瘦桐沒有想到海胡子會有這一手,二人打賭并不是以勝負論輸贏,而是賭誰先下繩。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邊瘦桐凌空一折,翻了出去!
在眾人注視之下,他的身子忽悠悠直向海中墜落了下去!
海胡子不禁得意地呵呵大笑起來。可是笑聲未落,就見即將落水的邊瘦桐,身子在空中一挺,雙掌向下一擊。他雙掌所發(fā)出的內(nèi)力,在水面上一逼,發(fā)出了“叭”的一聲大響!
借著這一擊之力,邊瘦桐的身子,就像是靈巧的猴子一般,一個倒翻,一只手已攀在了繩索之上。
海胡子大吃一驚,身形一點,迎著邊瘦桐甫自上來的身子,用“雙撞掌”,猛地擊了過去!
邊瘦桐一聲冷笑,雙臂自兩側(cè)向當中一翻,用“捋”字訣,直向著海胡子手腕之上抓去。
海胡子連忙身子一矬,雙手以“炸手”向外一分。
兩人交叉著向前飛縱過去,各自落在了繩索一端。那條繩子劇烈地顫動起來。
兩只船上的每一個人,無不為他們捏了一把冷汗。
突然,邊瘦桐足尖一擰,身子如飛一般地施轉(zhuǎn)了過來。這時,海胡子身子正背向著他,邊瘦桐朗聲一笑,口中喝了一聲:“打!”
海胡子“唰”的一個旋轉(zhuǎn),以右足踝勾著繩索,整個身子掛在索子上。那姿態(tài),像掛在釣桿上的一條魚。可是當他發(fā)現(xiàn)邊瘦桐并未出招時,心中不禁一驚!
就在這個時候,邊瘦桐的身子如同鷹隼也疾竄了過來。
海胡子腳背一鉤繩子,整個身子騰了起來。很顯然,他是想把身子落在繩索另一端。
可是邊瘦桐已在存心要在這個回合里取勝對方,只見他猛地雙掌齊山,施出了九成功力,霍然一下推了出去!
雙掌擊出的風(fēng)力,就像是兩旋風(fēng)。這種風(fēng)力,乍然出手,就像是一片風(fēng)墻似的。海胡子騰起的身子,吃這風(fēng)墻一擊,猛然間就像一只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般,“呼”地竄了出去!
這一下,大出海胡子意料之外,他的身子一時竟再也無法把持了。只聽他口中怪叫了一聲,雙手一揚,自掌心飛出了一雙亮光閃閃的鋼鏢。
這雙鋼鏢一出手,分工兩處,直向著邊瘦桐前心小腹兩處要害上打來!
海胡子急怒之下,竟然發(fā)出暗器,顯然是違犯了比試的規(guī)矩!
到了此時,邊瘦桐也就不再客氣了,伸手接住了雙鏢。
這時,海胡子身子正向海面墜去,這老頭兒憑著超凡的內(nèi)功,雙掌向海面一擊,矮小的身子,再次竄了起來,很是勉強地向著索上落去。
邊瘦桐見有機可乘,一聲冷叱道:“老頭兒,你洗一個澡吧!”口中說著,右掌向外一抖,只聽見“哧”一聲,一支鋼鏢破空而出。
海胡子大吃一驚,凌空一滾!
可是邊瘦桐的第二支鋼鏢,緊接著抖手而出!
海胡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在這種無所依托的情形之下,也是無能為力了。只聽見“啊呀”一聲,這一鏢正打在了他的左膝蓋骨上,疼得他全身打了一個哆嗦!
立在快舟上的血鷗云翅夏侯三,看到此處,不由嚇了一跳,他口中大喊了一聲道:
“海胡子,小心!”說到此,他一彎腰揀起了一捆繩子,大聲喊道:“接著!”一抖手,那捆繩子就像一條蛇似地飛了出去。
這時,海胡子眼見就要落水,聽見喊聲急忙伸出手,一下?lián)浦死K了。
血鷗云翅夏侯三猛然一振手腕,把海胡子拉得飛了起來。
他想借著手中繩索拉動之力,把海胡子救上船來,那樣雖說照樣丟人,可是二人打賭是以落水來決勝負的,海胡子只要未落水,就不能算敗。
可惜這個主意沒有行通!
就在這決定勝負的千鈞一發(fā)之際,邊瘦桐用手一指,指尖上飛出了兩點金光,正正地打在了空中的繩索之上。只聽得“啪”的一聲,那條長索竟從中一斷為二。
海胡子全身的重力,全系在這根繩子之上,繩索一斷,他再也無計可施了。只聽得“撲通”一聲,浪花飛濺,海胡子已落入海水之中。
快船上立刻人聲鼎沸,夏侯三急忙喝令開船,過去搭救這位替他賣命的朋友。
這場比試,到此似乎該結(jié)束了。
大船上歡聲如雷,邊瘦桐解開了繩子,立在大船上,微微笑道:“我們?nèi)グ桑〈蟾挪粫儆新闊┝恕!?
說話間,右手忽然向外一指,金光一閃,對面快船上的怪人何七,口中“啊”了一聲,身子一晃,坐了下去。
他手上的一雙“子母雙鏢”還沒有來得及發(fā)出,已被邊瘦桐看破,先發(fā)制人,將其挫敗。
兩只船之間的距離,漸漸遠了,赤城島也漸漸地遠了,最后變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至此,大家才松了一口氣。他們知道,現(xiàn)在才是真正自由了。
赤城島完了!
可是在邊瘦桐的心目中,彼此之間的仇恨并沒有完結(jié)。
離開中原這些日子,他就像是作了一個夢。
他倚在船舷邊上,腦子里不停地想著,自己的仇人似乎是一天一天增多了。算一算,有紅衣獅門中的車氏兄妹車衛(wèi)、車釵、毒君桑小石、青須客雪亦赤……現(xiàn)在又加上了血鷗云翅夏侯三、晴空一羽蕭葦,還有這個莫名其妙的“海胡子”。
這其中,邊瘦桐最擔心的是晴空一羽蕭葦。
此人實在是一個極不容易對付的勁敵。
未來如何,還是一個謎!
在飄蕩著的大船之上,人人都有一番感慨,離家太久了,現(xiàn)在眼看著家門在望,親人、朋友,悲歡離合……怎能沒有一些感慨呢?
大船漸漸地駛進中原。
船上共有三十三人,這些人物分布得極廣,有的是南方人,有的是北方人。
他們上船的時候,船上有不少的米,一時倒不愁吃的,只是飲水成了問題。幸虧他們遇見了一些漁船,幫助他們解決了吃水問題,否則這些人怕有一半以上都要干渴而死!
船抵廣東,人下了一部分;抵達福建的時候,白發(fā)皤皤的十一婆也下船了。
這個老婆婆,在福建生活了已有幾十年了,這一次死里逃生,重返故鄉(xiāng),不禁熱淚盈眶。
她緊緊握住邊瘦桐一只手道:“小桐子,咱們再見了,有工夫,我會去看你,我會有辦法找到你的!”
邊瘦桐嘆了一聲道:“婆婆,你年歲不小了,多珍重吧!”
十一婆用手抹了一下眼淚,點了點頭,又和其他的人一一話別。
當然,在這群人中,她和邊瘦桐、關(guān)大勇及九宮徐錫感情最厚,對于這三個人,大有依依不舍之情。
人在患難之中建立的感情,常常是不平凡的。
這些人,因了這翻遭遇,彼此間,似乎有一種心靈上的默契……”
當她走到徐錫面前話別的時候,這個精于陰陽八卦的奇人,端詳著她道:“十一婆,我勸你回鄉(xiāng)之后,安心在家過日子,你這把年紀,兵刃對你是很不適合的!”
十一婆一驚道:“怎么,你是說我已經(jīng)活不久了?”
九宮徐錫摸了一下他的瓜皮小帽,咳了一聲道:“你先回去,明年端午節(jié)時,可往浙江天臺山找我,那時我會面授你機宜,否則,只怕你……你記住了么?”
十一婆呆了一呆,她久仰這個老書生料事如神,自是不敢懷疑,當下笑了笑道:
“好,我們一言為定!”
說著灑淚下船而去。
這只船又繼續(xù)前行,不一日已來到浙江省的海面,適值初春,可是每一個人,都感到冷颼颼的!
船上只剩下不過七八個人,邊瘦桐決定在此下船,他招呼著啞童準備東西。
坐在艙內(nèi)的九宮徐錫,這時慢慢地走出來,關(guān)大勇也依依不舍地跟過來,道:“兄弟,你這就走么?”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再見吧!”
溫州海面舟墻如林,漁人們用繩子串著一串一串的魚,到處都是魚腥的味道。
關(guān)大勇跳下船道:“兄弟,你這是上哪里去?我回家交待一下,個把月之后,我再看你去!”
邊瘦桐仰起頭想了想,微微笑道:“你應(yīng)該知道,我是萍蹤不定的!”
關(guān)大勇摸了一下頭道:“總應(yīng)該有一個地方的呀!”
邊瘦桐搖了搖頭笑道:“我是沒有一定地方的!”
這時,九宮徐錫輕輕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邊瘦桐回過頭來,九宮徐錫微微一笑道:
“小友,我看你紅鸞星動,大概快有喜事啦!到時候不要忘了,請我們這些患難的朋友喝一杯啊!”
邊瘦桐不由微微一笑道:“你真會說笑!”
徐錫搖了搖頭,含笑道:“我從來不跟人說笑的,你日后自知!”
邊瘦桐知道徐錫善觀天像,知陰陽,相天地人物無不如神,他既如此說,顯然不是“空穴來風(fēng)”。當時不由證了一怔,沒有再說什么。
九宮徐錫一笑道:“這兩天我閑著無事,把你的陰陽算了一算,小友,你來日災(zāi)難重重,只是卻無不化險為夷;唯獨這個‘情’字一劫,卻是險像叢生……”
說到此呵呵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友,你是天大的英雄,人品出眾,武功蓋世,天下無敵手,而臨終卻要敗在姑娘的手中……”
說罷又呵呵地笑了。
邊瘦桐不由臉色一紅,當下頗不以為然。因為他對于自己,是很能自持的,自己素來不喜女色,女色又何能近身?
因此,對于九宮徐錫的話,他很是不悅。當時勉強一笑道:“果真如此,我倒要謝謝你的關(guān)照了!”
徐錫笑嘻嘻地道:“小友,你不要生氣,我這里有錦書兩封,你好好收藏……”說著自懷內(nèi)取出兩封密札,遞于邊瘦桐道:“權(quán)作一點薄禮吧!”
邊瘦桐莫名其妙地接了過來,只見牛皮紙作成的兩個信封,開口處都密密地封著。
第一封皮上寫著:“巧奪天機”;第二封上寫著:“三緘其口”。反面都寫著,某年某月某日開。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這里面說些什么?”
徐錫搖頭笑道:“此刻說出就不靈驗了,你千萬要記住,不到開視之日,萬萬不可打開,否則必有橫禍加身,慎之……慎之!”
邊瘦桐知道這個老書生有其不凡之處,現(xiàn)在竟然又弄出如此玄虛,當時倒也不敢輕視,遂小心收起了這兩封錦貼。
九宮徐錫又嘻嘻一笑道:“秀才人情紙半張,薄了!薄了!”說著返過身來,向船上走去。
邊瘦桐注視著他那枯萎的身軀,不禁有所感慨。
他身邊的關(guān)大勇卻冷冷笑道:“兄弟,你要是聽他的可就完了,要依著我,把那撈什么錦貼一燒了事,也省了一天到晚為它煩心!”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他既如此說,必定有道理!”
說話時啞童司明已把東西背好,邊瘦桐緊緊地握了握關(guān)大勇的手道:“關(guān)兄,再見吧!”
病鷹關(guān)大勇這時竟籟籟地落下淚來,他用袖口擦了擦,強笑道:“前途珍重,兄弟!”
這時,天空中落下了纖纖的細雨,一個趕鴨人,戴著大笠,趕著千百只鴨子緩緩走來。
細雨、蓑衣、鴨群,勾出一幅江南春色圖。
邊瘦桐和司明冒著雨,走出了充溢著腥味的漁港,這時天空中正有大塊的烏云在聚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