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都注意到自己,挎著籃子的大娘有些怯意,但是很快就定下神來看著陸明湄說道:“這位可不就是元寶衚衕的那位麼,前一段時間宋國公家裡的夫人不是鬧著說要她做妾麼?有一陣子沒見了,還以爲擡進去了,原來是來這裡做了妓!”
“自作孽不可活,本公子第一眼看你就不像什麼良善人家的姑娘。瞅瞅你這個樣子,自己做下來的事兒偏生要推到別人頭上,果然什麼樣的根出什麼樣的筍。”宇文謙扇著鼻子離陸明湄又遠了一些,看著她的眼神跟看垃圾沒什麼區別。
“是啊,姑娘說話得講良心。”跟著那個大嬸身邊的是她的鄰居,也見過陸衡滔一家人,甚至還親眼目睹孫瓊禾把蘭溪打出門的事兒,“當初你家被趕出來的時候,這位小姐身邊的丫鬟還給你們送過銀兩。嘖嘖,養不熟的白眼狼!”
先前不少人都在指責楚凌玥刻薄,這下聽了元寶衚衕兩位大嬸的話頓時明白過來怎麼回事,此時看著陸明湄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的還有陸明湄剛纔巴著的公子哥,方纔見陸明湄過去勾搭宇文謙的時候他就有些惱火,明明是自己的美人結果就自己跑到了別人的懷裡。不過他也不是什麼二傻子,見宇文謙氣度不凡,嘴裡也不饒人,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主顧。
收拾不了宇文謙,他只有把怒火轉移到了陸明湄身上。但是大街上他也不好對著一個姑娘急紅白臉,太有辱斯文。左右無奈,公子哥只好灰頭土臉的要走。
陸明湄自然是不依,楚凌玥那邊可是人多勢衆,她身邊連個人都沒有可不是事兒。於是,陸明湄一把拉住剛纔那個公子哥的手,苦著一張臉問道:“公子莫非也相信了這些人的胡言亂語?”
信,怎麼不信!公子哥開口想要說話,旁邊人已經看不下去了,“我說那個公子哥,這種落入風塵的女人最會妖言惑衆,你可千萬不要被她矇騙了。”
“公子,你可以一定要相信奴家。若不是被姐姐陷害,我何至於淪落爲要給人做妾?姐姐如今是發達了,背後有著景晟侯這麼大一個撐腰的,可是能把妹妹往死裡糟踐了。”
陸明湄說著就抹起淚來,手裡還抓著那個公子哥不鬆手。
公子哥掙脫了兩下沒有掙開,看了看四周,臉漲得通紅,原本打算給陸明湄留些臉面的心思也淡了,現下只想趕緊脫開身。
“姑娘,我本以爲你是不幸淪落風塵,原本對姑娘尚且有憐惜之心,但是如今看來,姑娘根本是自願爲之。只是姑娘既然已經落入風塵,爲何還這麼空口無憑的去栽贓別人?這位夫人我看她與你就是雲泥之別,爲何非得要把你往死裡糟蹋?罷了,算小生瞎了眼。”
一席話說的周圍人連聲叫好,被他這席話給震懾了一下,陸明湄沒想到平日裡在魁香苑裡學來的魅惑之術今兒個栽了跟頭。也因爲她這一愣,公子哥終於得到空子可以趕緊走開。
眼見著公子哥走遠,陸明湄狠狠的瞪了一眼楚凌玥轉身追了過去。
見了她那一眼,慕容璟身爲不悅,把楚凌玥抱在懷裡,不甚贊同的問道:“怎麼,難道就讓她這麼走了?”
“夫君也是征戰沙場之人,難道還不懂窮寇莫追的道理?”楚凌玥絲毫沒有被陸明湄給影響了心情,拿著燈王細細觀賞,眼角甚至還帶著笑意。
聽得出她的調笑,宇文謙也笑嘻嘻的湊了過來,煞有其事的教導慕容璟,“姐姐的意思是,這種人已經跟她八竿子打不著了,這時候要是還下手豈不是落人口舌?”
“就你知道的多!”慕容璟白了他一眼,伸手接過楚凌玥手裡的燈王拉著楚凌玥走了,把宇文謙一個人留在那裡。
“等我!”宇文謙不滿,連忙追了上去。
另一邊孟媺姿和宇文翊正沿著河邊走,楊柳梢稀稀疏疏的掃在她的發間,孟媺姿伸手拂過,卻看到了河邊不少人在放河燈。
粉色的荷花燈在水裡搖搖晃晃的飄遠,閃爍著昏黃的燈光,遠遠看去,倒真的像是夏季來臨,開出一朵朵芙蕖來。
孟媺姿笑了笑,不發一言的繼續往前走。宇文翊靜靜的跟著旁邊,一句話也不說。沒來由的一陣酸澀,孟媺姿不知道該如何去開口。
在石橋上靜立了片刻,看著嬉笑的頑童從他們身邊跑過,孟媺姿覺得他們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整個燈會上,所有人都在嬉笑,都在玩樂,只有他們兩人相對無言。
“小姐?”丫鬟見她神色有異,上前叫了一聲。孟媺姿回神,說了一句沒事兒就繼續往前走。
燈市上最不缺的就是各色小食和燈籠,孟媺姿有些失落的隨著人流在各色燈籠下駐足,卻不去真正的中意哪一個。聽見身後宇文翊似乎跟丫鬟說了什麼,孟媺姿也沒怎麼在意,提起裙角,走到旁邊的小攤子上坐下要了一碗餛飩。
等到一碗餛飩吃完,還沒見宇文翊回來,孟媺姿索性也不等了。她一個大小姐,爲何要去等一個隨從。
“小姐,我們去那兒?”見她起身,丫鬟連忙指了指河邊,“嘿嘿,小姐有所不知,剛纔的河燈比起那邊的可謂是九牛一毛。”
“你怎麼知道?”孟媺姿挑眉,煙兒這丫頭越來越會做主了。
“剛纔賣餛飩的老伯說的呀,老伯還說了,剛纔那地方的河燈是用來祭祖的,那邊的纔是小姐們看河燈的好去處。”煙兒神神秘秘的眨了眨眼,然後拉著孟媺姿就往那邊跑。
“小姐,你就信我吧。老伯說那邊的河燈要漂亮很多,多很多呢!”
無奈的被煙兒拉著跑了一段,孟媺姿終於到了煙兒說的地方。這邊是一個稍寬一些的水面,水面上的河燈也確實比方纔看到的要精美許多。
“小姐,你看,那裡居然是一朵牡丹!”煙兒有些興奮,拉著她不停的指指點點。
孟媺姿看了過去,宛如到了四季花海,頓時也有些吃驚。從最初的驚訝中回過神來,孟媺姿的嘴角也勾起了幾分。
河面上不僅僅是各季繁華,還有從神話故事中引出的東西,離她們最近的就是八仙中藍采和的花籃,不遠處還有一尾錦鯉馱著一個胖娃娃在水裡游來游去。
“小姐,我沒說錯吧!”煙兒笑嘻嘻的拉了一把孟媺姿,看到了她嘴角含著的笑容之後也鬆了口氣。
“給你。”孟媺姿正在出神,忽然間宇文翊出現了,手裡拿著一盞花燈。
見她面上有些疑惑,宇文翊只好解釋了一遍,“放河燈後,你許的願望就會實現。這不是你們的習俗麼?”
“謝謝。”孟媺姿有些動容,伸手接過那盞河燈的時候驚訝了一下,“這?”
方纔一路過來,孟媺姿也看到了這個河燈。這是望月樓的燈王,若是要贏過來,怕是費了不少事兒。
雖然和普通的蓮花河燈有些相似,但是在心思之巧上,卻不能同日而語。
巴掌大的底座上安放的是一個跑馬燈,燈罩用琉璃做的,外面圍的雖然是層層疊疊的蓮花花瓣,但是怎麼看都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見她遲疑著不肯收下,宇文翊拉著她的手來到河邊,然後點燃了中間的燈芯,把燈放到了她的手裡:“不過是盞燈。”
河燈上有著溫熱的觸感,不知道是宇文翊的還是河燈的,孟媺姿蹲下身子把河燈放入水中,然後雙手合十許了一個願望。
宇文翊聽著她說,“若有神靈,可否能保佑我嫁給南筑皇子。”
等到她起身,宇文翊問她:“只要是南筑皇子就可以是麼?”
“是。”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清明,帶著一絲絲的猶豫和不肯定。宇文翊無言,看著孟媺姿心頭有些悸動。
“如果……”
“不可能。”孟媺姿打斷了他的話,眼中有淚光閃爍,她知道他要說什麼,可是不可能。她只想嫁給南筑皇子,脫離現在的困境。
而他……
孟國公府是不會把一個嫡女嫁給一個隨從的,這就是所謂的夢當戶對。
他們之間都有著發乎情,止乎禮的情愫,但是,也只能到這裡了。
“我懂了。”宇文翊忽然間笑了,看了眼河面,那盞琉璃河燈折射出來的光線瑣碎如星辰,“偶爾的放縱應該無礙吧?”
孟媺姿沒聽懂宇文翊的意思,順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還是一頭霧水。
“你每天都在繃著,這不是真正的你。既然出來了,那麼不如好好的玩鬧。”說著,宇文翊又從身後拿出了幾支煙花。
煙火之中帶著些許的不真切,孟媺姿看著有些模糊的宇文翊,眼波轉了轉,握住了揮舞著的手。宇文翊接到了她帶來的訊息,愣了一下,回握了回去。
兩人之間的感覺剛好,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的時間,孟媺姿想要放下一切,放下所謂的身份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