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無奈地搖頭一笑,表示被她打敗一般地笑著說道:“好、好、好,聽你的。”
水漾這才莞爾一笑,低下頭去繼續(xù)將潤碧糕喂進那只貪吃的小花貓口中。
其實子衿何償不明白水漾的良苦用心,她定是被先前湘妃的事驚到了,所以不得不處處小心,以防萬一。俗話說:“小心使得萬年船”,其實也不是不無道理的。想著她如此的思慮周全,子衿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暖流,便也就沒再說什么,由得她去了。
不一會兒,那只小花貓香香甜甜地吃了兩塊潤碧糕后,肚子越發(fā)地滾圓起來,水漾伸手撫了撫貓兒那如絲綢一般油滑透亮的細毛,它竟身子一歪,懶懶地趴在毯上打起了瞌睡。
“打哪兒來的花貓”如意走過來,看花貓在吃潤碧糕,笑了笑又說道:“這是誰養(yǎng)的貓兒這樣有口福,這么精致的糕點可不是誰都能吃得到的呢”
隨喜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進來,看著眼前這一幕亦笑道:“如意,這糕點確實精細,就算你沒有吃過,也不能和這貓兒爭食吃不是”說完竟掩不住滿嘴地笑意,咯咯地笑出聲音。
如意臉上一窘,漲紅著臉半天沒說出話來。雖說她和隨喜同為侍候在子衿身側(cè)的宮女,但隨喜出自季府,算是陪嫁丫鬟。而如意卻是子衿半路上撿來的,不用旁人說,就算是如意自己也深知她不如隨喜和娘娘親厚,所以無論是辦事還是說話,都盡量不搶著隨喜的鋒芒,能回避便回避幾分。可隨喜卻偏偏不領(lǐng)這個情,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只要有機會就要取笑她一番。
子衿見如意一臉不自在之狀,瞟了隨喜一眼,半開玩笑地撇嘴道:“你這小妮子,知道如意她說不過你一張伶牙俐齒的嘴巴,就開始欺負人是不看我命人打你不”
“哎喲小姐,奴婢哪里就伶牙俐齒了,分明就是和如意幾句玩笑話嘛”隨喜并未瞧出子衿眼中的半分冷色,依舊半開著玩笑地回著話。
子衿一聽,卻是臉上更冷了幾分。想那隨喜和如意的出身一般無二,如今同在宮中當差,豈有被她奚落的道理。就算隨喜是自己的陪嫁丫鬟,而如意不是,那又如何若是助得她這種惡習,以后在外人面前也這般如此,那豈不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水漾見氣氛不對,連忙搖醒花貓,開門將它放了出去,轉(zhuǎn)身笑道:“瞧那貓兒的肚子,吃得圓溜溜的,不過這貓兒打哪來不重要,能吃得這樣精細的糕點,左右還不是沾了娘娘的光的。娘娘說給它吃,它就有得吃,娘娘若是不給它吃”水漾淡淡一笑,“那它還有得吃嗎”
隨喜聽得弦外之音,有些不痛快地瞟了水漾一眼,接著找個由頭出去了。
子衿的晚飯是暖秀宮內(nèi)的小廚房做的,也沒用她吩咐,水漾便勤快地安排好了。幾碟有涼有熱的精制小菜,一碗紅棗杏仁粥,吃起來甚合胃口,待吃得飽了,便斜歪在貴妃榻上看起書來。
“娘娘剛剛吃飽,起來走走可好這書還是晚一會兒再看吧。”水漾站在一側(cè),一邊看著宮人們收拾著桌上的碗筷,一邊柔聲細語地和子衿說著話。
子衿仰起臉,對著水漾嬌柔一笑:“你叫我娘娘真別扭,沒有妹妹聽著順口。”
水漾聞聽面上一聳,趕緊福身說道:“娘娘,萬萬不可今時已經(jīng)不同于往日,而且這里是暖秀宮,娘娘此時已是一宮之主,皇上的昭儀娘娘,怎可與舊時浣衣局宮女同日而語,所以規(guī)矩還是要有的,姐妹情份放在心中就好,若是叫在口上被有心之人聽了去,那豈不是要了奴婢的性命啊”
“瞧你緊張的,我就這么一說而已。”子衿將書握在手里,眨著大而靈動的雙眼看著她。
水漾聞聽,大大舒了一口氣笑言:“娘娘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就好,您可真是嚇怪奴婢呢。”
子衿不再有異議,歪頭笑了笑繼續(xù)看書。
水漾見她頓時又沉浸在書中,想了想又忍不住上前說道:“娘娘還是起來走走吧,恐怕等下皇上就要來了,讓奴婢們幫您再整理下妝容,好準備迎駕。”她見子衿無動于衷又說道:“娘娘,哪有新娘子像您這般淡定的,這個時候該是緊張得要命一般啊。”
子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斜眼瞟著水漾:“皇上連我是圓是扁都沒看上一眼,怎么會說來就來了,所以我又緊張什么呢”
“可是今兒是昭儀娘娘冊封的日子,又是頭一天入后、宮,而且還是太皇太后親自指婚,按理說皇上應(yīng)該會來的。”水漾一臉困惑地念叨著。
聽完水漾的話,子衿愣愣地坐了起來,拍著自己的胸脯,一臉正色地說道:“我,季子衿。”
水漾不知道她要干嘛,只得在一側(cè)耐心地聽著,只聽子衿繼續(xù)說道。
“我只是浣衣局中一個小小的粗使宮女,浣衣局是何等地方,又都是怎樣的人在里面當差,皇上不會不清楚。太皇太后初初還朝,便把曾經(jīng)對自己有恩的宮女賜給了皇上做妃嬪,皇上以孝義治天下,自是不能搏了太皇太后的面兒。但是這妃嬪他收下了,收下之后怎么對待那可就是皇上自己的事了,連太皇太后也不好干預吧”
一番話說得水漾連連點頭,深覺有理,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不對,于是脫口道:“按規(guī)矩皇上是無論如何也該過來走一趟的呀”
“規(guī)矩規(guī)矩還不都是皇上自己定的。后、宮之中百花齊放,什么樣的女子皇上沒見過,怎會把一小小浣衣女放在心上,即便是給我封了昭儀,對于皇上而言,也是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每月國庫內(nèi)多拿出一份奉祿便是了。”子衿說完,捧著書閃身進了暖閣,歪在榻上繼續(xù)看了起來,剩下屋內(nèi)幾個宮女面面相覷。
隨喜愣愣地看著水漾,小心問道:“姑姑,皇上當真不來了”
水漾略帶感傷地搖了搖頭,嘴上淡淡說道:“我也不清楚。”心里卻復雜起來,暗道:若是今晚皇上真不來,消息難免在宮中四散開來,那娘娘以后的處境真是有些堪憂了,即便是有太皇太后那邊關(guān)照著,恐怕也是不得周全。
秋末的黃昏總是來得很快,還沒等御花園被日光蒸起的水氣消散,太陽就落進了西山。每近黃昏,都有厚厚重重的云霧盤踞在天空,夕陽只能乘一點點空隙,迸射一條條絳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魚,偶然翻滾著金色的鱗光。
而后,穿街過巷的秋風帶著濃重的涼意,肆意地驅(qū)趕著蒸發(fā)起來的白色的霧氣,留下一片片如夢似幻的陰影。最后陰影越來越濃,漸漸和夜色混為一體,不久后,又會被月亮照成了銀灰色。
“喲張公公您怎么來了,是不是皇上”院中傳來小康子故意放高的聲調(diào),屋內(nèi)幾個宮女聞聲不由得喜上眉梢,只有子衿卻是一驚,一個骨碌翻身爬起來,心道:莫不是皇上真的來了
不容子衿多想,水漾和如意已經(jīng)過來扶著她起身穿鞋,卻聽張一在外面說道:“雜家是奉皇上之命,來給暖昭儀娘娘送賞的。”話音剛落,他身后跟著的一干太監(jiān)也魚貫入了院子,前前后后加在一起足有二十幾人,每人都恭恭敬敬地端著托盤,托盤上均放著皇上賞賜之物。
“哎喲喂,皇上果真惦記著我們昭儀娘娘,張公公踏月而來真是辛苦了,快,快屋里請著。”小康子喜笑顏開。
張一進得暖秀閣,例行行禮后,站在一側(cè)拿著單子高聲念道:“皇上賞暖昭儀娘娘羊脂玉手鐲一對;皇上賞暖昭儀娘娘孔羽步搖一支,皇上賞暖昭儀娘娘夜明珠一個,皇上賞暖昭儀娘娘南珠一對”
張一說到哪樣,手端哪樣東西的太監(jiān)便走進來將物件放到桌上,直看得隨喜等人眼花繚亂,就算是見過一些世面的水漾,卻也被眼前的一堆金銀珠寶灼得眼疼。
本以為東西會越賞越好,越賞越貴重,最后卻聽張一喊道:“皇上賞暖昭儀娘娘櫻桃一筐;皇上賞暖昭儀娘娘芒果十個”
張一喊完也不多留,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后,直接彎腰告退,子衿又淡淡說了句:“有勞公公了”
張一出去后,水漾站在一側(cè)抿嘴看著這一桌子的御賜之物,淡淡笑著:“娘娘,快準備著吧,您看這么多希罕的賞賜都已經(jīng)到了,恐怕皇上馬上就要來了。”
“賞賜了東西就一定會來嗎”子衿轉(zhuǎn)頭問水漾。
“還是準備著吧,以防萬一。”水漾說著已經(jīng)到梳妝臺前擺好了胭脂水粉。
子衿愣愣地點著頭,坐下來任她們擺弄自己的頭飾。
“可是皇上她怎么知道咱們小姐喜歡吃櫻桃和芒果呢”隨喜歪著頭,一臉奇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