譙州宋縣,距離城父三五十里的一處山坳之中。
如今已是永安三年八月下旬,滿山的楓葉開始泛紅,雖然還沒有經歷霜風,卻依舊可以順著楓葉背上的經絡看到那一抹抹流淌著的朱丹。
荀攸撿起一片掉在地上的楓葉爬上半山腰,遠遠的看著那座誕生過伍子胥和張良兩位天才軍事家的城池,全神貫注,眼睛一眨也不眨。
雖然他什麼也看不見,雖然城父的整個輪廓都遮掩在前方那座山的背面,但這一切似乎並不影響荀攸的雅緻。
自八月初,主公兵下弋陽之後,他就悄悄帶兵前往與譙州宋縣一山之隔的新陽,隨同他到來的有趙雲夫婦、徐晃、黃忠、李典以及陸遜、廖化兩員小將。當然,這種場合自然也少不了主公王黎以及他身邊的周倉、管亥和白馬義從。
其實,相對於曹操而言,主公的優(yōu)勢實在是太明顯了。
當主公出兵汝南還未下弋陽之際,龐大的軍師團和螞蟻一般遍佈各州郡的諦聽營就已經開始了瘋狂的運轉。
所以,他們比曹操更早一步知道張燕已經帶著黑山軍來到了徐州,而且就掩藏在微山湖畔;所以,他們也根據(jù)袁術的另一重身份以及目前淮南郡的形勢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演。
淮南郡之東北,徐州刺史劉玄德枕戈待旦,兵寇淮南東北門戶懷遠重鎮(zhèn);淮南郡之正南,江東猛虎孫文臺聯(lián)合廬江郡守陸康佔據(jù)蘄春,虎視眈眈;而淮南之北,另一頭老夫曹孟德已經率領衆(zhòng)將領佔了陳地,正籌備日夜下譙州。
同樣的,在淮南郡之西,主公旬月內下汝南吞弋陽,離袁術的壽春也不過僅限安豐一郡,而安豐一郡卻只有一名與陳羣父親同名的部將陳紀。如果主公一旦會師東進兵克安豐,袁術將四面楚歌腹背受敵,再也難逃昇天。
所以,袁術如果想要活命,想要繼續(xù)完成他的大業(yè),他就只有想方設法的逃離壽春。
而他逃命的方向也只有一個地方,那就是北邊!或經徐州佔據(jù)青州,與其兄弟袁紹達成同盟,或者與黃巾餘孽黑山軍張燕連成一片;又或經徐州、青州渡海直達遼東,與公孫度爭奪地盤,重振東山。
恰好這時,主公接到了諦聽營冀州堂的飛報:張燕率領黑山軍放棄了冀州大本營直奔徐州而來。
於是,他們便制定了一系列的籌劃,打算在袁術背後插上一刀給他一個致命一擊。於是,主公將郭嘉、沮授和張遼、高順等人留在了汝南、弋陽,然後親領趙雲等人出現(xiàn)在這裡。
正思索間,一名斥候飛馬來報:“軍師,果然不出主公和軍師所料,袁術帳下的近衛(wèi)軍和張燕的黑山軍已經全部北上,打算在城父與曹操背水一戰(zhàn)!曹操麾下的朱靈和路招二人率軍前來求援!”
“恩!”荀攸點了點頭,收回遠眺的目光轉向斥候道,“主公都知道了嗎?”
斥候目露遲疑,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遞給荀攸回道:“主公聽到消息後,已經率領趙雲將軍夫婦和黃忠?guī)孜粚④婋S朱靈兩位將軍親自前往城父去了,城中僅留下李典、陸遜和廖化三位將軍。末將前來之時,三位將軍請軍師下山主政!”
荀攸接過令牌,苦笑一聲:“主公這是怕我進諫,便直接悄悄溜走先斬後奏了吧?其實不管是袁公路也好,還是曹孟德也罷,他們都是一世之英豪。如今相聚城父,早已天下矚目。無論他們二人中誰人落敗,這中原甚至天下的格局都將發(fā)生重大的變化。
主公作爲昔日的袍澤,今日的對手,親自前往這場英雄聚會,送上他們一程自然也是應有之意!更何況還有曹操麾下的大將親自前來求救,你說,我又如何阻攔?”
“那軍師之意…”
“還能有什麼軍師之意?主公既然已經將此間託付於我,荀某也只有遵循主公之意了!”荀攸拍了拍斥候,“即可啓程下山,命令李典、陸遜和廖化三位將軍兵分兩路,一路向北直指譙縣,一路向南俯視渦陽。
若主公行事順利,兩路大軍立即兵逼譙、渦兩縣附近,保持對敵軍的威壓;若是主公進展受阻,則隨時準備援助主公!”
“諾!”
……
宋朝的文天祥在詩中曾寫道:“又不見睢陽將軍怒切齒,三十六人同日死。”
曹操不是唐朝的睢陽將軍張巡,麾下的將士也不止三十六人同日死,可也同樣氣的咬牙切齒。當然任誰被罵作老狗,他的心裡一樣不會暢快,哪怕這個人曾經是他的袍澤,他的兄弟。
“公路,你我相交十數(shù)年,我手中的這把青釭劍想必你是早就知道的。如今這劍身上已經浸染了不少故人的鮮血,你可知道都有誰嗎!”曹操看了看手中的青釭劍,努力的壓制著自己的火氣。
袁術譏笑一聲,諷刺道:“說起來朕還真不知道你那把劍有何用處,莫不是當年借給何大將軍宰狗烹羊了?”
“宰狗烹羊?說得好!我這把利劍就是專門來宰殺你這條惡狗的,當初的邊讓,今日的袁公路,不過都是些雞鳴狗盜之徒。曹某不才,今天也讓你袁公路嘗一嘗這血的腥味!”曹操鬚髮倒豎,仰天長嘯一聲,手中的青釭劍猛的落下。
一劍出,千軍動。
曹孟德雖然不是一言九鼎的皇帝,卻也是一諾千金的漢子,言出法自隨。夏侯淵、夏侯惇、許諸、曹洪以及曹休等人拍馬就往前衝。
眼見一場大戰(zhàn)又即將打響,忽然,一名斥候腰胯戰(zhàn)馬從城西沿著大街直奔曹軍大陣而來,身上披著兩根白色的雞毛撣子,臉上的汗水和血水汩汩直流。
那斥候一邊疾馳一邊在馬上大叫:“主公,城西富紳賀緯、賀朝宗父子投敵,其家中隱藏密道直通城外,城外袁賊大軍正源源不斷的從他家冒出來,看情形怕不是有數(shù)萬…”
言未畢,斥候已經倒栽於馬下,背上插著一根又粗又長的白狼羽箭,那白色的箭尾早已經被血浸染成一片褐色,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堅持到這裡的。
曹操聞言大吃一驚驚駭異常,然而將令已經發(fā)出,夏侯淵等人已經開始縱馬馳騁。
如果此時更改將令,且不說朝令夕改對於衆(zhòng)軍的軍心有怎麼樣的影響,單是此刻夏侯淵等人以及其麾下衝了出去的將士同樣也不能退回來,否則陣腳大亂,豈非是將自己的這兩萬餘人馬徑直送到了袁術的嘴下?
但戰(zhàn)場的瞬息萬變已經不給他任何思考的餘地,曹操還來不及下達第二道將令,城西濃煙大起,一彪人馬從濃煙中飛奔而來,爲首兩員大將,一人手持一根沉甸甸的馬槊,另一人則握一把明晃晃的彎月刀。
二人刀鋒直指曹操,齊齊一聲怒吼直奔過來:“曹賊,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