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做的沒有錯,他已經(jīng)將雷薄趕走並趁勢拿下了定潁,他說的也沒有錯,他這一招放“虎”歸山用的實在是妙。
雖然在他的眼中,袁胤連大蟲、小蟲都算不上,但是於雷薄而言,袁胤卻是一條不折不扣的瘋狗,哦不,是猛虎,一條雷薄碰也不敢碰、罵也不敢罵的猛虎。
此刻,這條猛虎就站在壽春的皇宮大殿上,好像好幾天也沒有覓得食物一般,盯著雷薄的眼中散發(fā)出道道飢餓的綠光。
“主公,屬下不敵王黎…”
雷薄剛剛說了一句,就覺得頭皮發(fā)麻,脊樑柱上冷汗直冒。袁胤已經(jīng)出班站到丹陛之下,兇惡的眼神讓他一陣心悸:“姓雷的,你敢藐視陛下,該當(dāng)何罪?陛下早已於仲家元年建號稱帝,你竟然敢直呼陛下主公,簡直就是大不敬,應(yīng)該千刀萬剮!”
“哪裡有那麼多的大不敬?朕又不是夏桀商紂,雷將軍也不過一時口誤罷了,何須追究?”
袁術(shù)雖然不知道雷薄和袁胤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麼過節(jié),心中對雷薄的這個稱呼也略有不爽,但卻知道曹操、孫堅、劉備和王黎四面大軍壓境,如今正是用人的時候,雷薄這個人還輕易動彈不得。
但是袁術(shù)卻高估了袁胤對雷薄的仇恨,一個膽小怕死之人怎麼可能容忍一個袍澤將他拋諸於危險之中,最後還讓那袍澤安然無恙呢?
袁術(shù)的一句話便讓袁胤出離的憤怒,他似乎已經(jīng)感受到了雷薄心中對他的嘲笑,心一橫猛地一頭磕在丹陛上,呼道:“陛下,微臣有事起奏,還請陛下聽稟!”
袁術(shù)暗自苦笑一聲,無奈的看著這個比袁紹那庶子更親近的堂兄弟和心腹之人,擺了擺手說道:“你暫且起來吧,有事站在說就成,毋庸動不動便下跪於地!”
“諾,微臣叩謝陛下洪恩!”袁胤再次磕了一個響頭,方起身回道,“回陛下,微臣上奏將軍、汝南郡守雷薄二三事,還請陛下容臣細(xì)稟!”
“你且說來與朕聽聽,是對是錯,讓朕當(dāng)著衆(zhòng)人的面與你們做一個見證!”袁術(shù)見袁胤壓不下去,又不想傷了這袁胤和雷薄的一片忠心,索性開言打算和一灘稀泥。
可惜,袁胤早已洋洋灑灑準(zhǔn)備了雷薄一堆的罪證,怎麼可能容許袁術(shù)將這堅硬的石頭活成一灘稀泥?
袁胤手執(zhí)笏板,義憤填膺的看了雷薄一眼,施施然走到丹陛前奏道:“起奏陛下,微臣啓奏汝南郡守雷薄將軍玩忽職守,貽誤軍機(jī),欺君罔上,罪大惡極。
其一、雷薄將軍與微臣奉命捉拿佛教妖人,本來事情一直都頗爲(wèi)順利,但因爲(wèi)雷薄將軍的玩忽職守,僞朝大將軍王黎混入城中混入將軍府竟全然不知,以致於快煮熟的鴨子也給飛了,佛教妖人爲(wèi)王黎所救走。
其二、當(dāng)王黎大軍攻打定潁縣城之時,雷薄將軍竟不知道需要安排將?;蛘哂H自前往城頭坐鎮(zhèn),而是藉故逃遁。從而讓定潁縣城在賊將趙雲(yún)的攻擊下一戰(zhàn)而定,定潁從此改換門庭,隨了王黎的姓。
其三、雷薄將軍身爲(wèi)陛下之重臣,私底下卻與佛教的那伽和尚眉來眼去,雖然微臣也知道他只是爲(wèi)了行那反間之計,但是那伽和尚的武藝他卻從來不曾告知於陛下和陛下帳下的勇士。
最終正是因那伽和尚的一記獅子吼功敗垂成,否則那些妖人又如何能夠撐得到王黎的到來?
陛下,俗話說:一顆老鼠屎壞一鍋湯。如今我袁家江山正值危急存亡之際,如果陛下不及時將這顆老鼠屎挑出去,只怕於陛下的江山不利啊。
所以,微臣雖與雷薄將軍有舊,亦曾與雷將軍共事一場,但爲(wèi)了陛下的千秋大計,微臣不顧私誼忠言勸諫,還請陛下詳查!”
私誼?這特麼的當(dāng)面捅刀叫做私誼,你特麼的才叫做私誼,你們?nèi)叶际撬秸x!我勒個去,這袁胤還要不要自己的臉面了?
雷薄本來以爲(wèi)王黎必然會抓住袁胤的,不曾想這千刀萬剮的王黎居然將這條瘋狗給直接放了回來,還被他咬得遍體鱗傷,也不知道會不會得狂犬之癥?
可惜,袁胤的這番話雖然有栽贓的嫌疑,但是卻都是建立在一定的事實基礎(chǔ)之上,句句都擊打在雷薄的軟肋上,叫雷薄有苦也說不出口。
比如:王黎混入城中甚至將軍府裡,這本身就是雷薄的一時不查;王黎分兵攻打定潁之時,雷薄正好傷在王黎的劍下,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敢上城頭坐鎮(zhèn)?而雷薄奉袁術(shù)的僞旨和那伽私下相交虛與委蛇,卻終究不是查戶口,如何知道那伽同樣一身的武功?
很顯然,袁胤雖然不懂什麼兵法策謀甚至治國方略,卻將人心研究的頗爲(wèi)透徹,話中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話一出口,頓時就讓雷薄啞口無言,辯無可辯。
雷薄算不得大老粗,但言語間依舊不是袁胤的對手,更何況袁胤直接就抓住了雷薄的軟肋,雷薄剛剛支吾了一句話,袁術(shù)的眉頭已經(jīng)皺了起來,臉上恍若掛滿冰霜。
雷薄心中一寒,急忙跪倒在地,頭磕得價天響,腦門也青一塊紫一塊,嘴中不停的冒著一句話:“陛下,微臣對您的忠心可表天日,從無二心哪!”
“雷卿,朕自然相信你的忠心,但是袁卿所奏之事,你還可有話說?”
袁術(shù)在龍椅上猛地一拍,嚇得雷薄冷汗直冒腿肚子發(fā)軟:“陛下…陛下,那王黎混入城中,微臣…微臣確實不知,微臣根本就不敢想王黎竟然冒著生命之險潛入…潛入我定潁城中。
而那王黎麾下大軍攻打定潁之時,微臣又正好被王黎刺傷…神志已然不清,以致定潁失陷。微臣…微臣有負(fù)聖恩,微臣罪該萬死,還請陛下降罪。
不過陛下,微臣跟隨陛下多年,從來不曾也不敢欺君,那伽會武功之事,微臣全然不知。要怪就只能怪微臣太過愚鈍,那禿驢太會隱藏,將微臣…也一併給隱瞞住了!”
這席話雖然說得斷斷續(xù)續(xù),但不得不說雷薄還是比較瞭解他這個昔日的主公的。
只要沒有對他有所隱瞞和欺騙,只要認(rèn)罪的態(tài)度端正,只要雷薄還是他手中一條聽話的狗,什麼玩忽職守,什麼貽誤軍機(jī),都可以通通見鬼去吧!
果然,這袁術(shù)一聽雷薄並不曾欺君,心中頓時大爲(wèi)開懷。
至於這定潁縣城,丟了就丟了唄,丟掉了,再奪回來不就是了嗎?要是失去一座城池便要問罪,老子特麼的手下的將領(lǐng)豈不早就死絕了?紀(jì)靈和袁渙數(shù)日前剛剛丟掉了陳地整整一郡之地,老子都沒有怪罪呢!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雖然你玩忽職守丟掉了定潁縣城,也讓佛教妖人逃之夭夭,但畢竟不曾背叛朕,也不曾發(fā)下欺君的滔天大罪。
既然如此,朕就暫時…”袁術(shù)擺了擺手,正欲赦雷薄之罪,忽見一旁的袁胤臉上頗有不虞之色,急忙改口道,“朕就暫時拿掉你的汝南郡守之職,以示警戒!
而且你也爲(wèi)王黎所傷,不太適合繼續(xù)待在汝南。這樣吧,如今江東孫堅率吳景、黃蓋和程普諸將聯(lián)合廬江郡守陸康劍指豫章,兵寇蘄春,南邊的俞涉和陳蘭二人抵擋不住,岌岌可危。你親率一萬大軍奔赴與之共抗來犯之?dāng)?,將功贖罪!”
“諾!微臣領(lǐng)命,微臣定不負(fù)陛下的聖恩,將江東賊子一網(wǎng)打盡,拿下孫堅那頭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替陛下剜去這心頭之恨!”雷薄激動得熱淚盈眶,足足磕了好幾個頭,才亦步亦趨的退出皇宮。
見雷薄一如往昔那般的恭敬和馴服,滿意的點了點頭,卻不知道他今日的這一番稀泥亦在他和雷薄之間抹上了一道不可填平的深溝險壑。
……
雷薄走出皇宮,他的副將早已抱著長刀和戰(zhàn)甲走上前來,滿臉的憤憤不平:“將軍,這袁胤特麼的就是一個小人,今日如果不是因爲(wèi)他,將軍也不用受此奇恥大辱!”
“不,冤有頭債有主,今日之事不能全怪於他,畢竟當(dāng)初是我們先把他拋棄給王黎的?!币娝南聼o人,雷薄搖了搖頭,臉上的什麼恭敬、溫馴和淚花全然不見,只剩下一絲狠厲,“讓本將軍心寒的不是袁胤,而是主公!
本將軍追隨主公已有十餘年,主公當(dāng)時也不是什麼威風(fēng)凜凜的虎賁中郎將,還只是一名河南尹。這一晃十餘年過去了,主公的那顆本心早就變質(zhì)了。
“將軍,那我們現(xiàn)在該當(dāng)如何?”副將把手中的長刀和戰(zhàn)甲遞了過去。
雷薄接過戰(zhàn)甲披在身上,握緊長刀,回頭望了一眼那巍峨壯觀美輪美奐的皇宮,大步向前走去,只留下一串聲音在副將耳邊迴盪。
“還能怎的?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本將軍恩怨分明,軍情緊急,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自然是火速整軍前往蘄春,將孫堅等一干江東諸賊斬於馬下。還主公一份恩情,爲(wèi)主公盡最後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