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也曾浴血沙場,甚至也曾在戰場上手刃過仇人,但他從來沒有覺得像現在這般的快意恩仇。
之前他想的太多,現在他又想的太少,他並不知道諸葛亮的計策已被郭嘉和賈詡識破,他只覺得這一刻他纔回到了年少時憧憬的鮮衣怒馬之中。
閒雲野鶴古剎,一點飛鴻影下??祚R在江湖裡廝殺,無非是把名放下利也放下,心中有江山的人豈能快意瀟灑?
這一刻,他不再是胸懷天下步步爲營的劉皇叔;這一刻,他也不再是溫文爾雅君子之風的玄德公。他僅僅只是一名江湖遊俠,手執雙股劍騎著快馬與兄弟報仇的江湖遊俠。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一聲長嘯,劉備、張飛、紀靈以及關平分作四條長龍從飛鷹谷的山腰上朝趙雲等人席捲過去。
“箭!”
劉備剛剛越過山腰,諸葛亮已經親手接過了指揮的大旗,朝著衆人就是一聲怒喝,頓時戰鼓稠密,萬箭如林。
一道道高亢激越的戰鼓在谷中唱響,無邊的利箭瀑布一般從山腰的灌木叢、樹林以及巨石後傾射而下,頃刻之間就將飛鷹谷的上空染上了一片墨色。
其勢如霹靂,其迅若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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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趙雲、黃忠和高幹三人好像早已料到似得,臉上並不見任何的慌張,待到那如雨的利箭已至頭頂,眼前再也看不到一絲秋雨的時候,才舌綻春雷淡淡一笑:“傘!”
將士們紛紛在身後一撈,從背上取出一把把黑色的大傘撐在頭頂,飛鷹谷立時成了一片傘的天空,而趙雲他們和麾下的將士則像是一個個撐著雨傘懷揣詩與遠方的士人,在秋意初臨的飛鷹谷尋找婉約的易安小令。
秋雨擊打在傘面上,利箭也擊打在傘面上,嘈嘈雜雜的聲音響起,傘面上濺起無數的雨花瓣。
原來,這傘並不是普通的油紙傘,而是馬鈞爲了方便王黎行軍特意用櫻桃木、樺木以及敲得極薄的鐵皮打造出來的防守利器—傘盾。
傘盾不像鐵盾那樣厚重,也並不如鐵盾那樣堅固,卻很好的結合了傘的輕盈和盾的功能,雖然還不能夠用於攻城和廝殺,可是用於防守“勢不能穿魯縞”的遠程長箭卻是最好不過。
這不,除了偶爾被從縫隙中穿過來的利箭射傷的小夥伴跌下戰馬之外,趙雲的白馬義從和兩萬餘將士依舊保持著前進的隊形。當然,如果諸葛亮他們一開始便用一些稍微重上一點的武器的話,那麼情況又另當別論了。
比如:矛和槍。
雨,還在飄,就飄在傘外;
箭,還在落,也落在傘外。
但是,密集的馬蹄聲和廝殺聲卻已經從山腰上傳到了衆人的耳中。
“散!”
“收!”
耳邊戰鼓如雷,馬蹄如雷,殺聲如雷,趙雲臉上卻浮現出一道詭異的笑容。
兩道不同甚至自相矛盾的命令從口中輕輕吐出來,彷彿刺破雨簾的長槍一般,所有的將士不顧頭頂上還在飄飛的冷箭,也不管那勞什子愁殺人的秋雨,將手中的大傘一收,接著朝峽谷兩側一散,露出五百名白衣白甲的鐵血騎士。
“衝!”
高喝再次響起,趙雲、黃忠和高幹三人已經各自率領一百餘名白馬義從朝劉備、張飛、紀靈和關平等人方向迎頭衝上。
而餘下的兩百名騎士則在趙野和趙海二人的組織下化作步軍的兩翼,隨同兩萬名步軍就在峽谷中擺下了一座巨大的攻守兼備的雁形陣,雁翅的方向正是兩側山腰。
趙雲馬快人快槍更快,不過眨眼的功夫,就見一朵白色的雲朵飄至劉備身前,長槍如風。
劉備吃了一驚,正準備握緊雙股劍就和趙雲幹上一場,一道黑色的旋風驀然竄了過來。
一桿丈八蛇矛從他的身邊掠過,擋在亮銀槍的來路上,張飛那粗狂的嗓子已經在他耳邊炸響:“趙子龍,你這個該死的潑皮速速還我二哥的命來,有膽你今日就不要跑,來和你張三爺爺大戰幾百回合!”
“有何不敢?只是怕你這黑廝手中三腳貓的功夫還不及你那文韜武略的二哥!”趙雲冷冷一笑,一朵梨花槊出,無數的雨花在亮銀槍尖破開,雙手微微一抖,殺氣外放,猶如匹練。
常言道: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若非張飛那張嘴欠,一慣儒雅的趙雲也不會拿死去的關羽來激張飛。
畢竟人死爲大,關羽既然已經駕鶴西去,再拿出來說事也只能顯得自己沒品。而且,關羽在趙雲的心目中也絕對當得上天下豪雄之稱,他雖然沒有和關羽打過幾次交道,但是他知道死在他手中的是一個豪氣干雲瀝膽披肝的漢子。
果然,一語出,張飛就已經變成了一隻炸了毛的公雞,公雞中的戰鬥機,呱呱的亂叫著揮動著丈八長矛與趙雲鬥在一起,好似狂魔亂舞一般。
而另一邊的黃忠、高幹同樣已經和紀靈、關平交上了鋒。
槍去刀來,刀起刃落,一道道刀光伴隨著槍影來回飛舞,一縷縷刃芒夾雜著刀鋒上下翻滾,他們面前的雨簾不時的被撕裂成亂濺的珍珠,一旁路過的將士也感覺到陣陣森寒的殺氣。
“殺!將士們,跟我殺!”
既然趙雲和黃忠等三名主將已經被張飛等人牢牢纏住,劉備當仁不讓的充當起了急先鋒的角色,一聲長嘯,雙股劍一揚率領兒郎們拍馬就向趙野和趙海主持的大陣掩殺過去。
他知道趙雲的厲害,耳聞過黃忠的勇猛,甚至高幹昔日在孟津渡的英姿也曾在他心裡留下過一段浮光,他們三人都可以算是不出世的猛將。
張飛應該可以和趙雲一戰,可是紀靈和關平呢?他們真的能夠和黃忠、高幹匹敵嗎?
箭陣並沒有給趙雲大軍帶去多大的傷害,當務之急,就是要迅速的急退或者擊潰他們帳下的將士,只有這樣或者方能依靠人海戰術將趙雲三將徹底的留在此處。
風,刮過劉備的臉龐,但是劉備卻依舊戰意盎然,熊熊的烈火在他的眸子裡噼裡啪啦的燃燒著,他已經看得見趙野二人頷下的鬍鬚和臉上的皺褶了。
他雖然並不認識他們,但他知道他們此刻就是雁形大陣和白馬義從的頭。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劉備緊了緊手中的雙股劍,雙腿猛然一夾,接著在馬背上重重的一拍,腳下一踮,整個身子已經高高躍過馬頭,像極了張開雙翼的大鵬。
酒酣拔劍起爲壽,劍光梭梭入牛鬥。
沒有酒,卻有一腔熱血;沒有人做壽,劉備卻可以拿下眼前二人的頭顱爲關羽獻祭冥壽。
兩道劍光如白虹般沖天而起,直射鬥牛。劉備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落在趙野二人的身前,手中的雙股劍遙遙指向趙野二人,散發出灼灼華光。
想當年,他手中的雙股劍已飽飲過無數的鮮血,區區兩員不知名的副將或者校尉哪裡放在他的眼中?
趙野、趙海二人相視一眼,只覺得有些莫名的心酸和諷刺。
心酸劉備身爲大漢皇叔一軍主帥,如今卻不得不光棍一樣的上前和他們兩個小角色肉搏。
諷刺的卻是對方的首腦就在眼前,他們也只能暫避其鋒,因爲他們的任務並不是劉備,而是劉備帳下的大軍。他們並不敢保證敵得過劉備,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爲即將來臨的勝利憑生不可預知的波折呢?
二人撥轉馬頭回到陣中,手中的武器一放,將士們急忙將雁形陣的門戶一關,一道雄渾的鼓角聲陡然傳開,響徹雲霄。
“殺!”
“活捉劉備!”
無邊的喊殺聲在數裡外的林中響起,雷霆般的馬蹄聲落在劉備等人的耳中,如那秋雨一樣扣動心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