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哄而笑,四散跑開。
然后一身大紅錦袍,頭戴金絲冠的新郎官也從窗戶里露出那張英俊的臉:“你們這些人真是沒用,夫人都打開窗戶了你們還沒察覺,從明日起,每天加一個時辰的訓練。”
院子里一片哀嚎聲四散開來。
新婚夫婦心滿意足的關(guān)上窗戶,拉上了大紅錦緞繡富貴平安如意圖的窗簾。
姚燕語輕笑著靠在了窗邊的榻上,想隨手找本書看,卻發(fā)現(xiàn)這屋子里根本沒有書。
“找什么?”衛(wèi)章在她身邊坐下來,問。
“找本書看啊。”
衛(wèi)將軍頓時滿頭黑線。
“有沒有?”新娘子不滿意的瞪人。
“有。”新郎官點點頭。
“拿來。”
“沒在這邊,你跟我來。”
新娘子被新郎官拉著去了床上,然后新郎官在床頭的柜子里一陣翻找,拿出了三四本制作精良的彩繪書籍遞到她的面前:“給。”
“!”這回輪到另一個人滿頭黑線了。
“看不看?”衛(wèi)章的手再往前輕輕地送了送。
“看過了。”姚燕語抬手接過來隨手丟到一旁。
“看過了?”衛(wèi)將軍很是詫異的把書本又撈回來,坐在她的身邊隨意的翻了翻——
嗯,比前幾天長矛弄來的那些好多了,最起碼做工精良,色彩也鮮艷明麗,一看就是正版貨。由此可見人家娘家陪嫁的東西的確花了不少心思,長矛那狗奴才辦事能力還是不行,必須多加調(diào)教。
饒是姚御醫(yī)再抱著科學的態(tài)度對待房事這樣的問題,此時也有些繃不住了。新婚丈夫就這么一臉嚴肅的當著自己的面翻小黃本兒恐怕是個女人都把持不住。于是她劈手把東西奪了過來,并低聲啐道:“有那么好看嗎?”
“挺好的。”衛(wèi)章看她臉色緋紅,嬌嗔的瞪自己的樣子,便覺得小腹處竄起一股熱氣,瞬間遍及四肢百骸。
之前還有顧忌,但今晚還怕什么?于是他一伸手把人摟進了懷里,低聲問:“你說你看過了?那跟我說說可好?”
這有什么好說的?!姚燕語低聲啐了一下,甩手把小黃本兒又摔回某人的懷里:“自己看!”說完,便要掙脫開他的手臂。
衛(wèi)章低笑一聲,一把把人翻到床上壓住,低頭吻著她的眉心,悄聲說道:“既然你都看過了,我就不用看了。夫人精于學術(shù),我信得過你。”
“你!”姚燕語羞到了極點,臉皮反而有些厚了,“怎么,將軍的意思是要我教你?”
“嗯,也未嘗不可。”衛(wèi)將軍的臉皮素來厚的很。
姚御醫(yī)覺得比臉皮厚自己永遠占不了上風,若想讓這人服軟,還得付諸行動,于是她輕聲一笑,用手指輕輕地劃過他英俊的眉眼和直挺的鼻梁,低聲說道:“那你先把衣服脫了。”
衛(wèi)將軍的理智被這一句話轟的渣都不剩。
姚燕語只覺得眼前光影一暗,他的唇已經(jīng)壓了上來。
腰間一緊,被他死死地扣住。男人熾熱的唇重重壓住她的,舌頭毫不猶豫的長驅(qū)直入,纏繞著她的,用力追逐。熟悉的男性氣息完全侵占她的口腔,每一次舔舐吮吸,仿佛都帶著強烈決絕的意味,像要將她的唇舌吞噬干凈。
好像過了許久,他的唇才移開,不發(fā)一言的望著她。
姚燕語也有些恍惚的望著他。黑夜清冷幽寂,而他的臉俊美如雕塑,只為她而凝望。
空氣里像是有燥熱的氣息在縈繞,在發(fā)酵。她的心突突跳得厲害,而之前心中的那些空曠,那些鈍痛,仿佛都被他這個吻填滿、撫平。
他的唇舌、他的觸碰,就像一塊磁石,吸引著她,想要更多、更多。
靜默片刻,她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而他也幾乎是同時眸色一沉,雙手緊扣她的十指,唇舌再次欺了下來。
兩顆心同樣燥亂不安,同樣壓抑而渴望。
一開始,衛(wèi)章的唇舌,依然只在她的臉頰流連,慢慢,就到了脖子。
而姚燕語腦子里是火熱的,此時她根本沒辦法想什么,她只是憑著自己的本能去做。
她曾經(jīng)是一個科學工作者,研究人的身體的每個枝節(jié)末梢,她比誰都清楚,其實男女之間那點事兒不外如是,不管那些文學作品里如何描述的天花亂墜,說白了也不過是一場而已。
可今晚的感覺與她之前所了解的完全不同。某種陌生的沖動,埋藏身體深處許久的沖動,仿佛被點燃。
危險又吸引人的沖動。但她還沒意識到,那是什么。
大紅嫁衣被一件件剝離,她的,當然還有他的。最后只剩下貼身的繭綢褲褂。至此時,姚御醫(yī)才深深地體會到這嫁衣一層又一層的好處。
然而,武將的手雖然粗大,但卻永遠那么靈巧。
姚燕語只能雙手輕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肩窩里埋下滾燙的臉。
而此刻,衛(wèi)章的長指輕揉,他覺得那充盈掌心的手感,簡直是好極了。
感受著她或因為他的動作而微微顫抖的樣子,他越發(fā)感到熱血沸騰。偏偏在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虛心請教:“夫人,接下來該怎么做?”
“你……”姚燕語羞紅的臉倏地扭向一旁,沒好氣的斥道:“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耳邊低啞一笑:“遵命,夫人。”
……
將軍遵命的結(jié)果就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啊!
天亮了,窗外,雖然下人們都盡量的放輕了手腳,灑水掃地的聲音依然清晰可辨。身后有寬厚火熱的胸膛,腰上搭著一只長臂。輕而悠緩的呼吸拂在頭頂上,有一點癢。
姚燕語咕噥一聲往下縮了縮身子,繼續(xù)裝死。
“醒了?”低沉的聲音宛如重緞,似是帶著華麗的光澤,沉甸甸的性感。
“沒有。”干澀的女聲,完全沒有禮貌可言。
“喝口水吧。”
“唔……”本不想理他,無奈真的很想喝水,沒辦法,向一杯溫開水屈服。
一杯溫度剛好的白開水送過來,肩膀被扶起來,姚燕語新婚后的第一天早晨當了一回沒長大的小孩子,被小心翼翼的喂了一碗水,然后又咕噥著躺回去睡了。
衛(wèi)將軍實在躺不下去了,在他的記憶中好像就沒有一覺睡到這個時候還沒起床的先例,于是將軍果斷的放棄了溫柔鄉(xiāng),起身披上衣服去洗漱了。
門外翠微和翠萍見了衛(wèi)將軍,忙福身請安。
衛(wèi)章擺擺手:“夫人還在睡呢,你們先在外邊候著。”
兩個大丫鬟對視一眼,福身答應:“是。”
眼看到了早飯的時間,翠微有點著急,都這個時候了姑娘還在睡?
因為有了女眷,長矛便不好往內(nèi)宅來,所以打發(fā)了一個婆子進來請主子示下:早飯好了,可以送進來了嗎?
翠微便告訴翠萍:“時候不早了,進去叫姑娘起來了。”
衛(wèi)章剛好洗漱完畢從那邊過來,聽見翠微的話便皺眉吩咐:“不用了,讓她好好睡吧。”
翠萍無奈的看了一眼翠微,決定聽將軍的吩咐。
于是,本來應該在卯時的早飯拖到了辰正二刻(差不多現(xiàn)代時間九點半)。
將軍府上下幾百口子人都是卯初用早飯的,新夫人進門第一天就改了規(guī)矩。長矛大總管對此事表示有些無語的同時,又表示十分的興奮和大力的支持。
新鮮出爐的姚夫人終于睡足了回籠覺起身,馮嬤嬤已經(jīng)帶著翠微和翠萍等候多時了。
洗漱更衣的時候,馮嬤嬤趁機勸訓斥翠微和翠萍兩個:“雖然家里上面沒有公婆,左右也沒有兄弟姐妹,但還有幾百口子下人呢,你們兩個近身伺候夫人,要為夫人的名聲著想。以后不許偷懶,再這樣,我會回了二爺,送你們兩個回去。”
翠微和翠萍對視一眼,忙一起答應著。
正在洗臉的姚燕語聽見這話笑道:“嬤嬤不該說他們兩個,該去說吩咐她們兩個的人。”
馮嬤嬤聽完,扁了扁嘴巴:“姑娘說的是,姑爺那邊老奴會找個時間去跟他說的。”
姚燕語頓時對自己的奶娘刮目相看,很是期待她跟衛(wèi)章講這事兒會是什么情景。
早飯擺上來,是完全符合姚夫人口味的早飯,清單的粥,南味的小菜,還有蟹黃包,蝦仁蒸餃。
不得不說姚夫人看見這樣的早餐很是窩心。
早飯后,長矛大總管終于瞅準了機會進來回話:“爺,府里的管事們都到齊了。”
“嗯,走吧。”衛(wèi)章點頭看著姚燕語。
姚燕語回頭看了一眼馮嬤嬤:“嬤嬤跟我一起去吧。”
馮嬤嬤對姚燕語的話自然是無所不從,當即答應一聲便跟著一起往前面的議事廳去了。
管事們到齊的目的自然是拜見家里的主母。
事實上,衛(wèi)將軍府里的這些管事姚燕語并不陌生,這里面有一半的人都曾跟著她去過鳳城,一路上風餐露宿,這些人雖然沒有跟新夫人近距離接觸過,但好歹也有所熟悉。
不過饒是如此,姚夫人今日的風采也讓這些人眼前一亮。
當初姚燕語是一身月白錦緞的醫(yī)官袍服,御寒的狐裘也是顏色相配的象牙白,且做男兒家打扮。
當時是個自信從容堪比男兒,清婉秀麗不落俗套的女欽差,而現(xiàn)在,夫人一身石榴紅的錦衣華服站在自家英勇無比的將軍身旁,端的是人比花嬌,溫柔可人。
這些曾經(jīng)跟這衛(wèi)章上過戰(zhàn)場,因為傷病或者年齡而從軍隊里退回來的漢子們差不多都看傻了。
行禮畢,衛(wèi)章多余的廢話一個字兒也沒有,直接吩咐:“以后家里大小事情都是夫人做主。”
以長矛為首的眾人一起躬身答應:“是。”然后,眾人又向著姚燕語深深一躬:“奴才見過夫人,給夫人請安。”
姚燕語微微一笑,抬手道:“都起來吧。”
“謝夫人。”眾人齊聲答應著,站起身來。
姚燕語回頭看了一眼馮嬤嬤,便笑著對長矛說道:“你是府里的總管,府里的瑣事呢,外邊那些你多操心,內(nèi)宅之事,若我不在家,你就給馮嬤嬤商議。”
長矛答應著:“是。”
“我沒什么多余的話,我知道大家都是跟著將軍出生入死過的人,情誼絕不是尋常主仆可比。所以家里的事情該怎么做,大家也不需要我多說什么。我就五個字給大家。”姚燕語的目光平靜的掃過每個人的臉,輕笑著說道:“家和萬事興。”
眾人又躬身道:“是,奴才謹記夫人的教誨。”
“行了,我沒什么說的了,大家忙各自的事兒去吧。這些日子你們都辛苦了。”姚燕語這話自然是發(fā)自肺腑。別人家的喜事若是忙十分,衛(wèi)將軍家這次就是忙了二十分。
雖然鎮(zhèn)國公這個大媒今日嫁女不能親自來喝喜酒,誠王爺卻履行了自己的諾言,親自過來做了主婚。
不僅如此,在西苑圍獵不能回京的皇上還派了六皇子前來道喜,并送來了皇上親筆書寫的一幅字:琴瑟和鳴。
誠王爺和六皇子都來了,可不就忙壞了將軍府的這些管事們?
姚燕語昨日雖然在新房里睡大覺,但對前面的事情依然了如指掌——她有一票能干的屬下嘛,馮友存也是陪嫁的下人之一,有他在,一個頂十個。
姚燕語說了些慰勞的話,又吩咐長矛大總管每個人發(fā)雙份兒的紅包。
眾人忙躬身行禮道謝,之后方各自退下。
出了議事廳,某管事跟旁邊的人嘆道:“真不愧是咱們家的夫人,這說話行事的作風跟將軍差不多,多余的話一句沒有,太爽利了。”
“說的是啊!我早就盼著夫人進門了。我身上的舊傷一變天就疼的厲害,這回終于有救了。”
“不是吧你?敢讓夫人給你看病?”
“嘖!沒聽說夫人身邊的那兩個大丫鬟也是高手嗎?聽說夫人在北邊受了傷,還是那倆丫鬟給治的呢。這事兒何必麻煩夫人,有這倆丫鬟就可以了。”
“說的是,這天氣涼了,我們家那口子的咳嗽又犯了,這都多少年了,吃了那么多藥都沒好,這會兒眼見著是有辦法了。”
“嗯,就你女人那點兒病,恐怕都不夠人家翠微姑娘看的,你就尋個機會跟大總管說說,瞅著翠微姑娘有空閑的時候就給你料理了。”
“對,對。”
……
中午飯的時候,賀熙夫婦,唐蕭逸,趙大風,葛海五個人都來了。七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感覺很不錯。
衛(wèi)章對兄弟們很好,所以大家私下里也沒那么多規(guī)矩,賀熙夫人阮氏家族雖然不是很大,但也算是書香門第,言行舉止都很文雅,在姚燕語看來頗有名門閨秀的風范。而且也早就熟識,所以并沒有陌生感。
衛(wèi)章坐在主位,姚燕語坐在他的左手邊。賀熙坐在下手第一位,然后是唐蕭逸,趙大風和葛海跟衛(wèi)將軍夫婦對面而坐。
阮氏坐在姚燕語的另一邊,看著姚燕語手腕上的一串紫珍珠手鏈,低聲笑道:“夫人的手珠真漂亮。”
姚燕語輕笑道:“嗯,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條手珠。”
阮氏又笑道:“這個成色的紫珍珠一兩顆就很難得了。”
衛(wèi)章聞言轉(zhuǎn)頭看了過來,認識那是自己之前送給姚燕語的紫珍珠,之前就見她帶著,想不到成親都沒拿下來,一時間心里很高興,但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沒說話。
姚燕語笑著點點頭:“是很難得。”難得的是某人的一片心意。
賀熙年紀比衛(wèi)章大兩歲,自然是穩(wěn)重老成。其他三個就不一樣了。
唐蕭逸朝著身后擺了擺手,一個丫鬟忙上前來,福身問:“爺有什么吩咐?”
“把我?guī)淼哪菈泳票怼!碧茖④姙t灑的指了指后面。
那丫鬟奉命把酒壇子抱過來交給唐將軍。唐蕭逸打開酒壇子,起身先給衛(wèi)章倒酒。
賀熙忙勸:“將軍昨晚喝了不少了,今天中午就少喝點。”
“我知道我知道!”唐蕭逸笑呵呵的說道:“別的酒不能喝,這個一定得喝。”
“為什么?”賀熙問。
“因為這是我收藏了好久的鹿鞭酒。”唐蕭逸玩味的眼神掃過姚燕語,笑道:“早晨老大起床那么晚,我很關(guān)心他的身體。”
姚燕語低著頭沒吭聲,心里卻把唐蕭逸給突突了一百遍,并暗自發(fā)誓,等這貨成婚的時候,一定要送他一份大禮。
唐蕭逸抱著酒壇子直接給衛(wèi)章倒了一碗酒,笑道:“老大,喝完還有。今兒這個管夠。”
衛(wèi)章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賀熙笑道:“你叫她們弄個酒壺來。”夫人在呢!
“要酒壺干嘛?”唐蕭逸很是豪放的又倒了一碗給賀熙:“大哥你也敞開了喝。”
“這個好這個好!”趙大風哈哈笑道:“給我倒?jié)M。”
唐蕭逸笑著轉(zhuǎn)過頭看著趙大風:“不是吧?你確定你也要喝?你喝了不會出事兒吧?”
“放屁!”趙大風一把奪過酒壇子,“你當老子跟你一樣……呃,能出什么事兒?不就是喝碗酒么。”趙大風在衛(wèi)將軍凌厲的眼風中換了口氣,并傻傻的笑了笑。
姚燕語完全沒聽見沒看見的樣子,轉(zhuǎn)頭低聲跟阮氏說閑話。
衛(wèi)將軍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心想以后還是別讓這些家伙們來湊熱鬧了。
“來,將軍我敬你。”賀熙決定配合兄弟,便端起碗來敬衛(wèi)章。
衛(wèi)章笑了笑,滿不在乎的端起酒來跟賀熙碰了碰,又轉(zhuǎn)身湊到賀熙的耳邊,低聲問:“你沒問題吧?”聽長矛說賀夫人阮氏已經(jīng)懷孕了,據(jù)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賀熙笑著搖搖頭,說道:“沒問題。”
于是兩個已婚男人酒碗碰了一下,一起咕咚咕咚把酒喝完。
那邊趙大風和葛海兩個未婚男人也各自到了一碗酒,卻分別站起身來敬衛(wèi)章。
衛(wèi)章來者不拒,跟自己的四個兄弟各喝了一碗。
唐蕭逸對此事念念不忘了很久,背地里替他們家將軍吹噓過很多次。而且被衛(wèi)將軍麾下的兄弟們傳說成了很多很多版本。
其中一個版本就是衛(wèi)將軍在某種方面好像不怎么行,新婚第一天便不得不喝鹿鞭酒補身。
與這個版本同時盛行的則是將軍夫人太厲害,如狼似虎,不愧是御醫(yī),通曉各種御夫之術(shù),連衛(wèi)將軍那樣的人都不得不借住補酒才能滿足她的需要。
但不管哪個版本的傳說傳到衛(wèi)將軍和姚夫人這里,對唐蕭逸將軍來說都是添一層折磨。此是后話,暫且不提。
新婚三日后,衛(wèi)將軍陪同夫人回門,姚府上下比姚燕語出門那日還熱鬧。
姚鳳歌自然要同蘇玉祥一起回來,姐妹相聚。同時一起來的還有封氏母女,還有蘇三姑娘玉蘅。
封氏的女兒蘇瑾月已經(jīng)十分的懂事,跟在母親身邊見人行禮,儼然是大家閨秀的做派。
姚燕語被丫頭婆子們簇擁著進門,寧氏姚鳳歌已經(jīng)迎出門,見了一身大紅襦裙的姚燕語便笑著上前拉住她的手,開心的說道:“妹妹回來了!”
“二嫂子。”姚燕語微微福了福身。
“好了好了!快進去吧。”寧氏拉了姚燕語進門。
姚鳳歌也笑著挽住了她的另一只胳膊,三個人開心的說笑著進了屋。
那邊姚延意笑著打量著一身絳紫色長衫的衛(wèi)將軍,點頭道:“顯鈞,里面請吧。”
衛(wèi)章隨著姚延意進屋,早就坐在里面的蘇玉祥緩緩地站起身來,朝著衛(wèi)章一拱手:“衛(wèi)將軍。”
“三爺。”衛(wèi)章淡淡一笑,朝著蘇玉祥拱手還禮。
姚延意微笑著抬手:“坐。今天就我們?nèi)齻€人,誰也不許拘禮。都坐。”
三人分主賓落座,丫鬟們上茶。
蘇玉祥端著茶盞,頗為感慨的笑著說道:“這成了家的人就是不一樣啊,衛(wèi)將軍這氣色可真是好。”
衛(wèi)章淡笑著看蘇玉祥,說道:“三爺?shù)臍馍膊诲e啊。”
“我哪能跟你比。呵呵……”蘇玉祥打了個哈哈,繼續(xù)喝茶。
“去年你好端端的病了一場,連著兩三個月都在用藥,當時可把我們嚇壞了。”姚延意淡笑著關(guān)系大妹夫的身體。沒錯,他是故意提及這事兒的,不為別的,純粹是看這大妹夫不順眼。
蘇玉祥忽然想到姚燕語手里拿著血淋淋的刀子剝羊皮,便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笑容也尷尬了許多。
衛(wèi)章還不知道宰羊事件,但看蘇玉祥的臉色也知道這人肯定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而且這事兒還跟自己有關(guān),于是問:“三爺怎么了?”
“沒。”蘇玉祥搖搖頭,笑得更加尷尬。
衛(wèi)章回頭看了一眼姚延意,姚延意笑了笑,吩咐身后的丫鬟:“吩咐下去,飯菜擺在后面的菊韻亭。”
丫鬟答應著下去,姚延意客氣的笑道:“喝茶,來,嘗嘗他們剛送來的秋茶。”
衛(wèi)章微笑著端起茶盞來喝茶,同時又輕輕地掃了蘇玉祥一眼。
蘇玉祥也喝茶,卻借著茶杯蓋兒遮住了自己的半邊臉。
姚府后花園的秋韻亭里擺了兩桌宴席,依然是女眷在里面,男人在外邊。
封氏被寧氏讓到上位,另一面是新婦回門的姚燕語。姚鳳歌則坐在了寧氏的對面。蘇瑾月坐在封氏和姚鳳歌之間,蘇玉蘅坐在姚燕語身旁。
姚燕語因記掛著韓明燦,便悄悄地問蘇玉蘅:“你見過韓姐姐了嗎?”
蘇玉蘅低聲說道:“還沒有,韓姐姐叫人帶信給我了,說蕭帝師在大喜的那日喝多了酒,身子有些不好,今日先不會國公府了。”
“不是吧?”姚燕語皺眉,心想新婦進門就要照顧病重的爺爺?
蘇玉蘅嘆道:“蕭帝師八十多了,早就盼著孫子成家,這回估計是太高興了,才會喝多了酒。”
八十多了還那么能喝?這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嗎?姚燕語默默地嘆了口氣。
寧氏不知道這邊兩姐妹在說什么,便輕笑著插了句話:“妹妹這婚事是皇上賜的,誠王爺還親自來主婚,六皇子也代表皇上送了賀禮來,按道理該進宮給皇上和皇后娘娘磕頭啊?”
姚燕語忙道:“皇上在西苑圍獵還沒回來,且早有圣旨下來,說免進宮磕頭。”
封氏笑道:“皇上對衛(wèi)將軍和妹妹真是隆恩浩蕩。”
姚燕語笑道:“世子爺?shù)氖ゾ煲膊徊畎。@次被奪情起復去了鳳城,鳳城雖然偏院,氣候也不怎么好,但只要兵防整頓的好也是大功一件,將來加官進爵,也是指日可待。”
“唉!哪里想得了那么遠?不過能得皇上的重用,也是我們的造化罷了。”封氏輕聲嘆道,“之前我還擔心那里苦寒,世子爺?shù)纳碜訒懿涣恕2贿^如今想想妹妹都能在那里住半年多,也就不怎么擔心了。”
寧氏便勸道:“夫人擔心也是必然的。不過此時已經(jīng)停戰(zhàn),世子爺又是主將,想來也吃不了什么苦。那邊就是飲食艱難些,夫人若不放心,可派家人多送些自制的小菜還有各色細米過去。最多再送兩房體貼的家人過去照顧,也就罷了。”
姚燕語隨聲附和著又同封氏說起了鳳城的境況,封氏細細的記在心里,想著回去改如何打點。
沒多一會兒,一道道菜肴端了上來,外邊姚延意帶著兩個妹夫也入座。
其實人心最是勢力,世人都喜歡有所成就之人。姚延意也是不外如是。
之前的時候,姚延意對蘇玉祥的感覺僅限于他是自己的妹夫,鳳歌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子,蘇玉祥再怎么樣也是她的夫婿,為了自己的妹子,姚延意總要給蘇玉祥幾分尊重,不圖別的,只圖他能好生對自己的妹妹,為了妹妹能在定候府過得好。
說白了,當初跟定候府成這一門親事自然有家族的利益在里面。
定候府是大長公主一脈,世襲的侯爵雖然落不到蘇玉祥的身上,但世家子弟總也差不到哪里去,最不濟也有家族的庇佑。就算不能封妻蔭子,但總能為妻子兒女博得一份安逸的生活。
都說一個真正的世族需要沉淀三百年。而姚家雖然也幾代書香,但曾祖也不過是個富商而已。
姚延意的祖父和父親兩代從科舉入仕,姚家根基跟那些世族比起來實在是差的遠。若想一直發(fā)展沉淀下去,最有效直接的辦法就是跟世族聯(lián)姻。
論相貌蘇玉祥一點也不差,他是那種標準的世族公子的氣質(zhì),說得好聽一些是風流俊逸,但說的不好聽了就是紈绔習氣。人的眼睛都有一副無形的有色眼鏡,就看你懷著怎樣的心情去看了。
就像今天,衛(wèi)章在一旁比著,姚延意怎么看怎么覺得蘇玉祥差了好遠。
尤其是當寧氏跟姚延意說了定候府現(xiàn)如今的情形之后,若不是姚鳳歌攔著,姚延意真是恨不得把蘇玉祥弄到?jīng)]人的角落里狠狠的抽他幾巴掌。嫡子未出,就能讓侍妾懷孕?!這是哪家大族的規(guī)矩?!
若不是想著蘇玉祥獲罪會連累自己的妹妹受苦,姚延意都想把這事兒給捅出去,讓那些御史臺的人狠狠地參定候府一本,讓皇上狠狠地懲治他們一下。
說到底,姻親姻親,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姚大人心里再恨,也不能挑事兒。
其實之前姚延意也讓寧氏跟姚鳳歌細細的說過,現(xiàn)如今姚家有個醫(yī)術(shù)通天的女兒,難道她還怕過不了分娩那一關(guān)?況且已經(jīng)有了月兒,又不是不能生。何必弄出庶子的事情來給自己添堵。
只是姚鳳歌心意已決,說自己生過月兒之后身體差了很多,說什么也不想再冒險了。
所以姚延意只得作罷。但到底心里有一口氣在,他知道,若不是蘇玉祥胡來亂搞,自己的妹妹怎么可能傷心至此?
而恰好這回家宴沒有一個外人。姚延意便借著幾口酒開始敲打蘇玉祥:“文定,少初兄去鳳城也有些時日了,可有消息來?”
“啊,前幾日有書信來,說那邊挺好的。反正仗都打完了,剩下的都是些瑣事,大哥應該應付得來。”蘇玉祥對自己的大哥去鳳城駐守這事兒不怎么上心。在他看來,這是定候府被皇上冷落的緣故,否則當時打仗的時候,皇上調(diào)兵遣將怎么可能忘了定候府?
姚延意笑了笑,說道:“少初兄自然是能干的,否則皇上也不會下旨奪情起復。”
“二哥說的是。”蘇玉祥之前瞧不起姚延意,覺得這人身上有一股商人的算計,上不得大臺面。但這種感覺好像越來越淡了,尤其是今日他第一次來姚延意新蓋的園子,心里便升起一股十分強烈的好奇心來。
這姚家到底是多富有?居然在半年之內(nèi)就在京城蓋起了如此精致的房舍園林?
如今的蘇三公子時常沉迷于玩樂之中,姚鳳歌又不再無限制的給予他經(jīng)濟上的支持,終于深刻的意識到一件事:錢是好東西啊!
“那你呢?有什么打算?”姚延意話鋒一轉(zhuǎn),立刻落在蘇玉祥的身上。
“我?”蘇玉祥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衛(wèi)章,心里自然不痛快,如今有將軍妹夫,果然就開始嫌棄三爺我了?
只是衛(wèi)將軍根本不理他,正自顧吃菜。
“是啊,你總不能一直先下去吧?”姚延意微笑著問。
“府里的許多事情都離不開我啊,大哥又不在,父親身體不好,家里亂七八糟的事情可不都是我在操心。”蘇玉祥有點心虛,定候府為他捐的那個閑職一年的奉銀都不夠他一桌酒菜的花費,而閑職之所以是閑職,就是因為沒事做。
“不是還有二爺么?”姚延意反問。
“二哥有他的事情嘛。”蘇玉祥嘴硬。
“你現(xiàn)在也是做父親的人了,閑下來的事情要多為將來考慮考慮。我們部里現(xiàn)在有個空缺,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暫時借調(diào)到這邊來辦點實差。”姚延意身為舅兄,提點妹夫的同時還得表現(xiàn)出一點誠意來。
“那就不必了。二舅兄衙門里的事情,我也不熟悉。”蘇玉祥心里根本瞧不上虞部的差事,山林草木有什么好管的?難道讓三爺跟你們一起去采藥?
姚延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今日是燕語的回門宴,雖然沒外人,但也不能把蘇玉祥的事兒當成正事兒來辦,就這么提點他兩句,若不能醒悟,回頭再收拾他。于是姚二爺端起酒杯朝著衛(wèi)章微笑道:“顯鈞,來,我敬你一杯。”
“不敢,二哥請。”衛(wèi)章忙端起酒杯跟姚延意碰了一下,然后二人各自喝干杯中酒,又相視一笑。
這舉動在蘇玉祥的眼里是明晃晃的嫌棄和鄙夷,蘇三公子又不是傻瓜,如果這都看不出來就真的白活了。于是臉色瞬間變得很是難看。
只是,對面兩個人卻相談甚歡,把他的怒氣當成了透明,偏偏這種情形又不能翻臉,這讓蘇玉祥很是窩氣。于是淡淡的說了聲:“抱歉,我去方便一下。”便站起身來。
姚延意回頭吩咐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鬟:“去帶三爺過去。”
小丫鬟福身答應了一聲,嬌聲道:“三爺請跟奴婢來。”
蘇玉祥朝著衛(wèi)章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席而去。
姚延意這才問衛(wèi)章:“那個姓劉的軍醫(yī)現(xiàn)在怎么樣?”
衛(wèi)章冷笑道:“這幾日忙,沒顧得上問。不過前些日子我聽手下的人說,他的日子不怎么好過。”
“哦?”姚延意想聽詳細一點。
衛(wèi)章微微一笑,低聲說道:“北大營是軍營重地,里面駐守的人都是皇上的嫡系。隨便拎出一個來就是難伺候的主兒。他連升三級,那邊的軍醫(yī)豈會服氣?”
“嗯。不錯。”姚延意點點頭。其實收拾一個軍醫(yī)不費吹灰之力,但不好拿捏的是這人身后居然連著恒王。
大皇子被幽禁了半年之后,貶去了嶺南,之后恒王云珉便漸漸地被皇上看重起來。皇上不在京城,現(xiàn)在都是恒王監(jiān)國,所以不能輕易地得罪。
衛(wèi)章拿起酒壺給姚延意斟酒,低聲說道:“這事兒應該牽扯不到上頭,其實我們沒必要這么小心。”
“還是小心些好。機事不密禍先行。這是父親特別叮囑我的話。”這是姚遠之對兒子說的話,姚延意現(xiàn)在把此話轉(zhuǎn)告給了衛(wèi)章。
衛(wèi)章點點頭,說道:“岳父大人深謀遠慮。”
卻說蘇玉祥方便回來,從一顆秋海棠樹下遇到了一個歲的小丫頭。本來他也不會對一個歲的小丫頭在意,只是那小丫頭走的匆忙,見了他也沒有行禮便直接過去了,蘇三爺本來就不自在的心里更加的不自在,因指住那小丫頭喝道:“站住。”
杜鵑現(xiàn)在跟在姚萃菡的身邊服侍,萃菡小丫頭在花園里玩兒弄臟了衣服,她是奉奶媽之命往前面去取衣裳的,所以急匆匆的只顧著走路,沒注意從旁邊湊過來的大姑爺。
這會兒被叫住,杜鵑忙朝著蘇玉祥福了福身,禮貌的叫了一聲:“三爺。”
“你認識我啊?”蘇玉祥心里更不高興了。不認識的時候無視是無心的,認識卻依然無視那就是有意的。有意的輕慢自己,這是什么意思?
“是。”杜鵑見大姑爺臉上有怒色,忙又福身:“奴婢走的匆忙,沒瞧見三爺,請三爺見諒。”
“你這丫頭倒是會見風使舵。”蘇玉祥心里不痛快,對這個撞上門來的出氣筒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你叫什么?”
“奴婢杜鵑,是服侍大姐兒的丫頭。”
“杜鵑?你姓杜?”蘇玉祥皺眉想了想,忽然想起了杜三娘子,因問:“你就是那個跟著姚燕語去鳳城替她擋箭送了性命的杜三娘子的女兒?”
“是。”杜鵑低頭應道。
“怪不得你這丫頭目中無人,原來是大功臣的女兒。”蘇玉祥冷笑道,“你娘為主子擋箭送了命,你主子都沒帶你去將軍府?可見你娘的命真不值錢。”
“你胡說!”任憑是誰,被人說自己娘的命不值錢都不會高興。何況杜鵑跟著自己的娘親東奔西走,對娘親之間的感情比別的母女更深。
“喲嗬!”蘇玉祥的臉色立刻拉了下來,“你膽子不小啊!敢罵我?”
“是你說我娘的命不值錢的!”杜鵑委屈的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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